聂译第二天出的院,住院期间除了不止叶今朝来过,王君俪也来过,不过王君俪是一脸担忧进来,一脸郁闷离开的。虞央拉着聂译走出医院时,忽然问:“聂译,你知道叶宁杰生病的事儿,对吧?”

聂译轻轻点头。

虞央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聂译拉紧她的手,说:“与你无关。”

虞央没说话,想到叶今朝恳求自己的情景,心里终究不怎么是滋味。

“想去看看他吗?”聂译问。

虞央第一反应是摇摇头,马上又小心翼翼问,“我能去吗?”不是虞央圣母,只是想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算有再大的恩怨也烟消云散了,只是一想到叶宁杰的脸,虞央心里还是一紧。曾经最爱的男人到如今熟悉的陌生人,想想也够引人唏嘘不已的。

“后天,我陪你来。”聂译眉眼温柔。因为病初愈,他面色还略微苍白,虞央抬着头能看到聂译脖颈上分明的血管,似乎在瞬间就走了神,明明之前叶今朝的面孔还闪现在自己眼前,可眨眼后已模糊不清。

“好。”虞央轻声应下。

……

当天清晨,聂译提着买好的礼品出现在了虞央家家门口。虞妈妈问虞央和聂译去哪儿,虞央笑着说去看住院的一高中同学。

虞妈妈有些惊讶,“大病?”

虞央自己也不太清楚,却依稀能感觉出什么来,“不是大病吧。”多年以后,等她再回想起此事心中唯余下感叹。就像当时的她表现得再风淡云轻,多少也还是心有余悸。

虞妈妈“哎哎”两声后,说:“不是大病就好。哦,我说,虞央你还记得老家隔壁孙家奶奶的孙子嘛?”

虞央点点头,“记得,他怎么了吗?”虞央的老家不在这座城市,在外省那很高很高的一座山里。因为交通不方便,近年来,虞家的亲戚们纷纷搬了出来,虞央已经很多年不曾回去过了。可她还记得,记得山里的一花一木,记得隔壁家那个浓眉大眼的大哥哥,她小时候是个跟屁虫,总爱跟在人大哥哥身后转悠。

“听你大姨说上个月走了!”虞妈妈止不住叹气。

“走了?!”虞央猛凝眉,“这——不会吧!”

“唉,”虞妈妈叹叹气,“心肌梗塞!蹲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了!”

虞央心里一阵难受。

客厅里的聂译骤然出声,“虞央,快点出来,我们出发咯!”

虞央又和自己妈妈聊了几句,跨出卧室门时兀然和想到什么似的,说:“诶,妈,聂译说下周末把他儿子带来给您和我爸看看。”

虞妈妈:“……哎呀,我都忘了聂译还有个儿子了!”

……

叶今朝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虞央和聂译充其量也只能隔着玻璃看看。叶今朝注视自己宝贝弟弟时,神情柔和了不少,“我很高兴虞小姐能来。”

看着氧气罩和那些细长细长的管子,虞央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多年时光擦然飞逝,就算岁月再能磨灭一切,终究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上次你们同学聚会的事儿,”牢牢看着自己的弟弟,叶今朝的目光深邃且绵远,潜藏万千情绪,“宁杰一直很内疚很自责。可事态严重后,他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虞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虞央这才想起了谢芝曾经说过的几句话。谢芝说当时的叶宁杰看着很憔悴,不太精神,因为同学会太不堪回首,虞央也就没当一回事,听过就给忘记了。如今想起来……

“没有关系的。”虞央看着叶今朝,垂眸。

谈话过程中,聂译始终没说话,从头至尾保持着缄默。或许,他有很多想说的,可此刻他就是情愿保持沉默。他人都有过去,自己涉足不了,就不要太过强势的插入其中。即便有些事情是能够一眼看穿真相的,即便有些事情你是心知肚明的。

叶今朝微微一笑,“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希望能挺过去,早点好起来。”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撕心裂肺,可叶今朝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她的痛苦只消一眼,就能让让人明了,动容。

“会好起来的。”虞央细声。她忽然想到了老家那个大哥哥,浓眉大眼,活泼好动,可就是那么健康一个人也在匆匆中便去了。或许大家说的对:祸福在天。

聂译拍拍虞央的肩膀,示意虞央该离开了。

握紧手里的包,虞央转身对叶今朝道:“不打扰了,我和聂译先回去了。”

叶今朝淡淡一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嗯。”

此前,她恳求过虞央,然而无论如何怎样怎样的恳求,她也不愿意将自己弟弟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虞央。或许,并不是她不愿意,只是叶宁杰不愿意。他有期望,渴对虞央回到自己怀抱的期望,可那份期望并不是建立在可怜上的。

几步开外,叶今朝忽然侧头启口,提高声,“虞小姐,如果叶今朝醒过来能看见你,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虞央脚步一滞,喉管蓦地一哽。聂译上前将她紧紧抱住,仍旧是一言不发。

他还有很多战略目标,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排不上用场了。生活真的很微妙,大家吵着闹着要看男主角们为了唯一的女主角而撕逼,可现在呢——其中一个男士却率先倒下了。圣母们忍不住耷拉了嘴角,希望看到女主角哭着心疼着回到她曾经挚爱的人身边,然而很可惜生活终究是生活。我可以可怜你,甚至心疼你,可回不去的终究回不去。

“别哭了。”聂译柔和地亲亲虞央的头顶。

虞央哽咽,话难成句。

……

走出医院大门时,阳光普照,是最近几天难得的好天气。拨开阴霾,令人周身舒畅。

聂译握紧虞央的手,“别伤心了,会没事的。”

虞央擦擦眼泪,不敢抬头去看聂译。

聂译温柔地扯开嘴角,“我没有因为情敌生病而暗自偷笑,也不会因为你为他哭泣而生气,所以,虞央,笑起来吧,就当是为那小子祈福了放心,我不会嫉妒,也不会难过。”

虞央咬了咬唇,这才抬起了头来,努力挽起嘴角来,“真的会没事?”

聂译亲亲她哭肿了的眼睛,颔首。

这未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但是再难过再担忧,也不能丢掉希望。就算最后的结果让人失望,也要昂首挺胸大步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