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范团的样子,不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也不像遇见了危险,反正就是有些惊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暂时看不到任何东西,范团就把手指放在嘴唇边嘘了一声,很小声道:“那边有很多人。”

“恩?”我一怔,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有别的人从别的路来到了铁木岭:“是什么人?”

“我说不清楚,你只能自己去看看。”

范团拉着我朝那边轻轻的走,一直走到他刚才方便的地方,眼睛一转,我就看到月光下,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突然聚集起大片的人群,细数一下,大概得有一百多个。

紧接着,我的目光顿时有点呆滞,心里说不上是不是兴奋,因为透过那一群站立着的人,我看到了湖,老龙湖。

碧波粼粼的老龙湖,就在这个夜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铁木岭东端。范团不知道隐情,看到那些人就已经很惊讶了,又望见突然出现的老龙湖,当时嘴巴就合不拢,转头看了看我,满脸的疑惑。

“去!”我贴着他的耳朵道:“把老安他们叫过来!”

范团从我的语气里听到了不寻常的意味,转身就贴着地面朝回跑,我回头仔细的注视着前方,原本,这是一片茂密的林子,但此刻林子完全不见了,只剩下老龙湖,以及在岸边聚集的人。看的越久,眼睛对光线和环境就越熟悉,我感觉到了异样,那些人都面朝着老龙湖,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然而从衣着上来看,这些人之间的年代跨度可能很大,我甚至看到有人穿着前清时期的马褂子。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紧接着,站在最前面的人朝前走了几步,无声无息的进水,跳进老龙湖,剩下的人一个一个跟在后面,全部用同一种姿势下水。所有的人入水之后,就像一条条死去的鱼,仰面躺在水中。

就在这时候,老安他们赶过来了,彪子还是那副鲁莽的样子,没等真正靠近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我唯恐会惊动那些人,转头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龙湖!”孟小郎一下子趴到我身边,神色中有种惊喜,但是望着那一群刚刚下水的人,他也有些迷茫,可能在来之前,紫阳并未交代这样的情况。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范团至今还不明白这个问题,不过没人能够解答他。我看着在水中漂浮的那些人,突然就想起保良之前对我编造的那个谎言,他说他的朋友都在老龙湖里淹死了,尸体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刹那间,我额头的汗水就哗的冒了出来,尽管保良讲的是假话,但是我却突然觉得,水里漂浮着的,好像全部都是尸体,都是已经死去的人。

我们几个人就趴在原地,因为不明情况,所以不敢乱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龙湖出现的话,会在什么时候消失?”我问孟小郎道。

“这个说不准,但从出现到消失,肯定要有段时间。”孟小郎道:“我们有小氧气瓶,可以下水去看看,但是水面浮着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上神没有讲过。”

我不知道老龙湖的出现有没有规律,唯恐它会在眨眼间再次消失,心里很想抓紧时间,但是水面上浮着的那些人总给我一种不死不活的感觉,反正非常别扭。

“让人过去看看。”彪子在旁边插嘴道,目光不由自主的就飘到了范团身上,他使唤范团使唤习惯了,凡事都让范团去打头阵。

“不要闹。”老安皱皱眉头,对彪子道:“这里不比别的地方!”

“只是打探下情况,他又不会死。”彪子对老安比较怕,嘴里嘀嘀咕咕的。

“下次遇见这种情况,要去你自己去,不要随便指派人。”我对彪子道:“没人是你的奴才。”

彪子很不满,当时想要还嘴,老安还没来得及制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很像鸟鸣的声音。在深山老林里面,听到鸟叫,这本来很正常,但是这声鸟叫的穿透力太强了,仿佛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山头,清晰的飘荡到了这里。

这声鸟鸣打破了深夜里的寂静,我心里一紧,害怕会惊动湖里那些人,从而导致不必要的麻烦。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彪子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嘴巴张的很大,浑身发抖,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弯了下去。

“嗷!!!”彪子的腰一弯,整个人倒在地上,一条腿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不停的抽搐,他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可能这种感觉相当难忍,彪子忍不住干嚎了一声,脸上顿时冒出黄豆大的汗珠。我很想发怒,这个时候出问题太扯淡了,可是转念想想,彪子鲁莽,却不是完全不懂事的人,他一嗓子喊出去,说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我斜眼朝老龙湖那边看了看,想观察下彪子的声音会不会惊动那些人。果然不出所料,彪子的嚎叫传过去之后,死水一潭的老龙湖上像是骤然泛起微微的波澜,那些浮在水面上的人相互碰撞着,渐渐沉到了水底。

真的是这样!我心里一紧,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人”果然不对劲,我很怀疑,那些都不是人。它们下沉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完全没入水中,水面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彪子!你怎么了!”老安一看老龙湖的人都沉到水底,当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扶起在地上不断翻滚的彪子,道:“怎么回事!”

“安哥......”彪子在极力忍耐,但可能承受不住痛苦,拼命抱着自己的腿,哆哆嗦嗦道:“腿......腿要断了......”

从彪子倒地到现在,最多只有两分钟时间,但是我发现他的左腿粗了一圈,像是猛然

肿胀起来,又好像充了气的皮球,很快就把裤子都撑的紧绷绷的。

“把他的裤子划破!鞋也脱掉!”孟小郎伸手就掏了把刀子,二话不说,直接割烂彪子的裤子,范团也慌了,忘了平时彪子对他恶声恶气指手画脚,赶紧过去帮忙脱鞋。我们不知道彪子的腿怎么会突然肿胀起来,估计孟小郎是害怕他的左腿最后肿的连鞋都脱不下,会卡死毛细血管。

彪子的鞋袜很快就被范团吃力的脱了下来,在脱掉袜子的那一刻,我看到彪子左脚的脚心上,显现出一个很清晰的血红的印记。这个印记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当初在元突遗址的时候,我和他都有过这样的印记,但是休养了这么长时间,印记早就该消退了。

“让一下。”孟小郎三五下就把彪子的裤管完全割开,他的左腿已经胀的和苏小蒙的腰一样粗,连表皮都快要透明了,隐约能看到肌肉里青色的血管。孟小郎在他腿上捏了捏,又来回看了几眼,想了想道:“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当初做的事,抹都抹不干净。”

“他不是已经痊愈了?”老安道:“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参加队伍。”

“安爷,你不了。”孟小郎摇摇头,道:“那只罐子想让谁死,谁就躲不过,他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救......救救我......”彪子疼的满脸流汗,听了孟小郎的话,马上就挣扎着开始哀求:“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以后是长......”

“你够了!”孟小郎平时一直嘻嘻哈哈,但现在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厉声呵斥彪子道:“闭嘴!否则你会死的很难堪!”

“算了。”老安劝道:“他疼昏了头,不要计较,救救他。”

“试试吧,上神不在这儿,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孟小郎斜眼看了看彪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那么粗的小竹管,拔开塞子,在彪子的腿上倒下去一点黑色的粉末。

本来我以为那就是黑色的药粉,但是再仔细看看,那些全部都是非常小的黑色的虫子,黑色的小虫子一直处在蛰伏状态,直到接触人体之后,才苏醒过来,那么一小撮黑粉,不知道是多少虫子组成的,唰的一下子就钻到了彪子的表皮下面。

彪子疼的咬紧了牙,眼角不断的跳动抽搐,汗流不止。范团用毛巾蘸了凉水给他擦,前后几分钟时间,也看不出孟小郎的办法有没有用,不过彪子左腿肿胀的趋势被止住了,腿还没有复原,也没再继续肿下去。

这个时候,我们之前听到的那声鸟叫又一次传来,很显然,鸟叫声近了很多,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鸟鸣,听着凶残而且凄厉。随即,从铁木岭北边的天空中,划过两个巨大的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能看出那是两只鸟,黑色的鸟,几乎和我见过的那只硕大的不死鸟一样,双翅展开将近一米长。

它们飞的很快,从北边越过铁木岭,直奔我们而来。当距离我们很近的时候,两只鸟猛然俯冲下来,像两架小小的轰炸机,迅猛异常。我觉得它们有点像鹫,但又不太像,通体羽毛乌黑发亮,仿佛两只巨大的乌鸦。

这两只鸟的出现,让我隐约预感到一种不祥,下意识的抓过范团的手弩,就想把它们射下来。

“留下它们!快!”孟小郎的眼睛一眯,骤然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