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团的话又让我吃了一惊,我只觉得老安和麻子李之间肯定有积怨和矛盾,但是根本想不到他们俩还有这层关系。

范团说,麻子李是那种天性不安分的人,家里管不住,很小就离家了。他有个妹妹,留在老城生活。除了当事人,当年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过程,反正老安认识了麻子李的妹妹。按年龄说,麻子李的妹妹比老安至少要小十多岁,但是最后还是嫁了老安。

老安那种人可能是不解风情也不懂生活的,野外探险,他是把好手,心思慎密,行动敏捷果断,但是过日子就不行了。老夫少妻本来就不被人看好,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老安和麻子李的妹妹生活中的矛盾日积月累,越来越多,老安那个人不会解释,也不会哄人,有时候在外面一呆就是两三个月不回家,偶尔回家,吵架很凶。可能脾气上来的时候,老安会打老婆,打的次数多了,麻子李的妹妹有点受不了。

“有一次,麻子李的妹妹让打的撑不住,夺门而逃。”范团道:“当时可能已经深夜了,她失魂落魄的,最后......让车撞死了。”

麻子李当时收到消息就赶回老城,先找老安的麻烦,不过老安行踪不定,而且那个时候他和瞎子三爷之间有合作关系。老安弄来的货值钱,瞎子三爷不想断了这个货源,所以出来帮老安说了话。那个时候,瞎三爷的势力已经很大了,麻子李没法硬着头皮继续寻仇,这个事情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是麻子李心里的怨恨,不可能化解。

“事情就是这样,反正消息都是从麻子李那边流传出去的,老安也不解释。”范团道:“先说好,听了就算完了啊,千万别说出去。”

“我知道。”

我和范团在酒吧里吃了东西,又喝着啤酒聊天,苏小蒙本来是闲不住的,但是正在忙着照顾妞妞。没她在场,少了点欢乐,不过让人觉得安静。老安一个人窝在包房里,始终都不肯出来,我跟范团喝着就上了头,夜里十点多钟的时候,地上的空酒瓶子扔了一地。

一直到我喝的有点发蒙的时候,老安才露面把我叫过去。我和范团在外面喝酒,老安一个人其实也在喝酒,不过他的酒量好,脸色如常。他问我和瞎三爷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白天的时候已经否认了,现在当然不可能改口。毕竟老安这个人,我还是很防备的。

“按道理说,三爷一般不会找普通人的麻烦,他年纪大了,事情又多,没那么大的精力了。”老安望着我,似乎在分辨我有没有说谎。

“我之前的家底,你应该摸过的吧?”我道:“我一辈子就没离开过以前住的地方,我可能跟他有什么?”

“我想过,所以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老安道:“但是,这段日子小心一点吧,三爷有点记仇,而且年纪大了,性格固执,自己认定的事,很少会改变主意。”

我一下子明白了老安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今天和瞎三爷在茶馆见面,毕竟是白天,即便有什么,他也不可能当场就把我怎么样。但是他手下养着一批人,还有麻子李这样的猛人,想要对付我,机会多的是。

“这段日子,暂时换个地方住吧。”老安站起身道:“现在就走。”

我喝的有点晕了,老安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必要换个地方。两人正商量着,范团就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推开一条缝,道:“好像有人在外面敲门。”

“谁?”

“不知道。”范团道:“就听见敲了两下,然后没动静了。”

本来我和老安就在商量着换地方藏身,范团这么一说,让我们有点紧张。老安就问范团是不是听错了,酒吧的门是一道拉下来的卷闸门,外面如果刮风或者天气变化,可能会让卷闸门响。范团也不敢确定,我们马上离开包房,老安踩着桌子趴在上面的窗边朝外看了看,人影皆无。

“不要等了,现在就走。”

酒吧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三个人空手离开。老安观察过,外面的确没有人,不过当我们出门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卷闸门边放了一只盒子。很普通的纸盒,我看了看,像是手机的包装盒。

盒子里面有东西,老安试探着,然后慢慢把盒子打开,这就是一个手机的包装盒,打开盒子的时候,一部崭新的手机就出现在眼前。

“先走,换了地方再说。”老安朝周围看了看,带着我们没入夜色中。他联系了其他人,不久之后,一辆车子拉着我们连夜离开老城的城区,在附近县郊找了个地方。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老安才重新把盒子打开,他的眉头禁皱,而我也立即回想起佩新死去之前,在房间里发现的那部崭新的手机。那部手机就像是一道催命符,把佩新送进了地狱。我忍不住有点恨,但是满腔的怒火却一下子没有了发泄的地方。

在我的意识中,既然有人送来这部手机,就可能会以通话的方式跟我们联系,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们一直在等,等待手机铃声响起。我和老安都习惯熬夜,面对面的坐着,守着手机一支一支的抽烟,然而从后半夜一直等到天色发亮的时候,手机都悄无声息。

老安检查了一下,发现手机里确实有一张电话卡,这说明手机拥有正常通话功能,但是电话一直不响,我就有些不明白送电话的人有什么目的。

但是老安刚刚把电话卡重新插回手机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视频。

老安得到提示,马上就在手机的内存卡里找到一段视频。这部手机很新,几乎没有用过,整个内存卡里只有那么一段视频。

收到短信之后,手机再没有反应,这时候我和老安都明白了,送手机

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我们看到手机里的那段视频。但是还不能确定,送手机的人想让我看到视频,还是想让老安看到?甚或让我们两个一起看到?

联想到今天白天的事情,我觉得都有可能,麻子李跟老安有矛盾,我和瞎三爷之间还有老账。

“一起看看吧。”老安不再猜测了,直接打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是直接用手机摄制好然后原封送过来的,摄像头像素很高,视频的背景是夜晚,但周围有火光,所以画面还是可以看清楚。

当视频开始播放的一瞬间,我脑子里残存的一点点酒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我看到了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人,正是这个出现在画面里的人,让我意识到送手机的人的目标,是我,他只是想让我看见这段视频。

我有点慌神,心里很多被自己强压很久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我从老安手里抢过手机,只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

我看到了老神棍,看的很清楚。然而此刻,老神棍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出现在画面中。

老神棍蹲在地上,脖子套着一根绳子,绳子就绑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他的神情有点萎靡,头发胡子长的很长,看上去乱糟糟的一团。

他左右各站着一个人,两个精装的男人,赤着上身,其中一个没有左臂,另一个没有右臂。两个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人,以一种很默契又对称的姿势站在老神棍旁边,各举着一支火把。

我看的心急如焚,因为从画面上来分析,根本就看不出他们身处在什么地方。骤然间,画面突然一黑,视频结束了,前后短短两分钟的视频,却像是一颗炸弹,在我心里炸响。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青青,老神棍他们的下落,我没有想到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然而线索却这样猛然出现了。

我又把视频来回看了几遍,看的非常仔细。我想,视频应该是真的,每一次视频开始播放,我都能看到被绳子绑在树上的老神棍那佝偻的身影。

“怎么?”老安一直没有打扰我,直到我重重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我得离开一下。”我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视频里的人?他在哪儿?他是什么人?”

“我的一个朋友,我得找到他。”说着,我就站起身,恨不得马上冲出房子。但是在我起身的同一时间,才意识到我所得到的,只是一段视频而已,除了这些,别无其他。甚至连一个大概的模糊的位置我都不清楚,这样,该怎么去找?

但是我静了静,就觉得送手机的人既然让我看到这段视频,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果然,在我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第二条短信滴滴响起,我飞快的打开收件箱。这条短信是之前那个号码发过来的,内容同样很简单,只有六个字。

人在八渡古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