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完全和中邪了一样,一脸诡异阴森的神情,大喊大叫,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他面前不断的晃动。他一个劲儿的朝后退,在泥泞潮湿的地面上连滚带爬,两个人拖都拖不住。可能范团他们弄不明白彪子糊里糊涂的到底在喊什么,然而我却听的非常清楚。

他不停的指着自己脸前,喊着罐子罐子。老安一声不响的站在旁边,或许连他也搞不懂彪子怎么了。但是我的脑子一闪,立即想起在地下见过的那些壁画。

无数的元突人在王的带领下,远走千山万水,只为了遥遥的膜拜一下整个部族的神明,那是一个被放置在巨大的王座中的罐子。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无法从二维的壁画平面上去猜测罐子里到底是什么。

“罐子!罐子!”

在我思索中,彪子用力甩脱拉着他的人,一口气退到身后的大树旁,捡起身边的一根树枝,用力在眼前不断挥动着。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一种在元突王陵内隐约听到过的啸声,好像骤然间重新在耳边回荡起来。

我感觉脑子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人和树林都模糊起来,模糊的场景茫茫的连成一片,啸声在耳边回荡,可能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秒钟,我突然看到了啸声的来源。

一只圆柱形的罐子,飘飘忽忽的出现在眼前,我依然看不清罐子里是什么,只能看到是一只罐子,如同从时空的缝隙中钻出来一样。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手足无措,随着这只罐子的出现,我仿佛能看到元突王和身体分离的头颅就在罐子后面漂浮,那双失神的灰白色的眼睛,正注视着我。

林子里虽然有点阴暗,但现在是白天。我的胆子不小,然而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场景,却让我从骨子里朝外冒寒气。那只罐子在慢慢的逼近,啸声如雷,凄厉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钟就会从罐子里钻出什么东西。

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就占据了神经,我下意识的后退,耳边隐约传来苏小蒙和范团的叫声。

骤然间,一股冷水兜头从脑袋上面浇落下来,一下子让我清醒了很多,视线虽然依然有点模糊,却能看到苏小蒙和范团的脸。我一转头,就看到老安举着水瓶子,彪子的状况更不好了,完全失去了理智,正在用头使劲的撞击身后的大树,搞的血淋淋一片。

我想,如果没有人阻止他,他可能会活生生在这里自己把自己撞死。无意中,我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岳伦的尸体上,心里骤然就是一紧。进入王陵的一共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被活埋在塌陷的王陵中,岳伦随之就惨死在林子里,紧接着,彪子和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这让我感觉到,有一种我无法猜测和揣摩的力量,在冥冥中控制着这一切。

尽管清醒后我根本看不见那只罐子的影子,但我很怀疑,那种冥冥中的力量,就是罐子所带来的。

“没事吧?”老安丢下手里的瓶子,道:“把头上的水擦一擦。”

“没什么。”我晃了晃头,感觉好了很多。

老安接着就快步走向彪子,已经没人能拉的住彪子了,他变的蛮力惊人,老安二话不说,走过去之后一下子就把彪子给打昏过去,然后松了口气,转头在林子附近望了一眼,招呼抬起彪子还有岳伦的尸体回去。

我被那种感觉弄的很不好,就如同一个走夜路的人一样,回过头什么都看不见,但转身又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自己,心神恍恍。

离开树林子之后,妞妞就完全平静了下来,和正常的婴儿一样,咿呀咿呀的和苏小蒙闹着玩,老安叫人把彪子抬进自己的帐篷,出了这样的事,人人心神不定,尽管天还没亮,但谁都不再睡觉,紧张的围着老安的帐篷坐下来,打算熬到天亮。我是人群里最不安的一个,把精神全部集中起来,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通过这件事,我意识到苏小蒙怀里的妞妞,可能有点不寻常,我说不清楚不寻常在哪儿,但心里就有这种感觉。不由自主的我转头看了一眼,妞妞很开心,被苏小蒙逗的咯咯的笑。

“你心真宽啊。”范团说着坐到我们身边,朝帐篷哪儿看了看,对苏小蒙道:“刚才都快吓尿了,这会儿又笑的合不拢嘴。”

“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苏小蒙毕竟年纪还不大,属于那种没心没肺吃饱就睡的人,前面的事刚过去不久,现在就和没事人儿一样。

“可爱么,喜欢的话你自己生一个啊......”

“我锤死你......”

两个人正打打闹闹,老安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一出来,正在低声议论的人全部都闭上嘴巴。有人问彪子的情况,老安没回话,对我摆了摆手,道:“来。”

我和老安一起走进帐篷,彪子还没有苏醒,不过看上去状况好了不少。

“之前的事,彪子对我说了,他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我们跑那么远过来,就是要找该找的东西,有些线索,不能轻易放过。”老安道:“他有错,你不要介意,也不要往心里去,以后还得共事,关系真弄的太僵,我也很为难。”

我不答话,心里冷哼了一声,不管老安怎么说,我对彪子的印象根本不会改变,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我说不定就会趁机搬块石头砸死那个王八蛋。

“今天队伍里死了两个人,你怎么看?”老安话锋一转。

“要听实话吗?”

“当然。”

“我只能说,他们罪有应得。”我笑了笑,根本不在乎老安是不是爱听这些话,反正这就是我的心声。

“我不是问这些。”老安叹了口气,可能也有点无可奈何,接着道:“小丘死在石桥下面,我没能看到,但这个事已经很不正常了,我不是想吓唬你。我没上过什么学,是个粗人,有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反问了一句,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我觉得老安并不像范团所说的那么阴森恐怖,反正至少对我还是挺客气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忌讳,说话很直。

“来吧,带你看看。”

老安带着我离开帐篷,绕过另外几个还没有睡着的人,一直走到不远处岳伦的尸体旁。这家伙死状相当难看,尤其是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诡异可怕。老安蹲下身子,道:“我还没仔细看过小岳的尸体,但是有件事,我能肯定下来。”

说着,他动手去脱岳伦左脚的那只鞋,岳伦的伤基本集中在胸口,内脏破裂了,但是腰部以下还很完好。老安把他的鞋子袜子都扒下来,用手电朝尸体的左脚照了照。

那一刻,我立即看到尸体的左脚脚心上,有一个血红的印记,猛然看上去可能有点抽象,但只要仔细的分辨,就能看出,那是一个和鸟喙铭风格很像的印记,或者说,那或许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鸟喙铭。

我吃惊的看了看老安,心说他的判断和猜测怎么可能如此准确?

血一样的印记,好像长在脚心上一样,老安用刀子刮了刮,印记依然清晰可辨。接着,他站起身带我重新走回帐篷。

“现在,把你的鞋子脱掉,左脚的。”

我一惊,立即明白老安想要对我表达的意思。我的手有点发抖,但还是飞快的脱掉鞋袜,在我看到自己脚心的时候,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在我的脚心上,有一个跟岳伦尸体脚心几乎没有区别的印记,鸟喙铭的印记,只不过我的印记要淡一些,就好像用水稀释了无数倍的红色染料画上去的一样。

不用再有什么解释,我顿时明白了,彪子的左脚脚心,肯定也有这样的铭。队伍里其它人都好好的,只有我们进入过王陵的人才出现这种状况,说明这个事情的针对性很强。也正因为这样,我恍然间顿悟,为什么我和彪子都会受到干扰和影响。

这是什么?是元突王与河童的诅咒?岳伦的死,彪子的发狂,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如果用正常的角度去思考,根本得不到答案。

但是接下来,我就意识到,导致岳伦惨死的力量,应该不是来自王陵内部的元突王跟河童,如果他们拥有这种力量,元突王的遗体就不会被亵渎。

我的思维顿开阔,视野也仿佛穿透了帐篷,望向茫茫没有穷尽的昆仑群山。我有种感觉,感觉昆仑山所隐藏的,不仅仅是一个元突古国那么简单,在它的深处,可能还有更加神秘或者离奇的东西。

我想,那或许会是一个比地底方形洞口之后更加让人惊讶的秘密。

“在想什么?”老安递过来一支烟,道:“不用害怕,小丘和岳伦虽然死了,但你脚心上的东西,要不了你的命,你没有发现吗?它已经开始淡化了。”

我不知道老安说的对不对,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我脚心上的铭要比岳伦脚心的铭淡很多。

“还记得吗?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你的长处。”老安抽着烟,很认真的对我道:“你的命,不可能由别人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