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白马停在太傅门前,负责守卫的侍卫瞧着马背上英姿翩然的身影,纷纷下跪。

“都起身吧,太医到了没有?”洛亦清将马背上的小身子扯下来,再次确定她没有闷坏之后,大步阔至府内。

管家听闻下人禀报,忙不迭的跑至院前,果然见到从府外大步走进的玄衣,跪在一侧:“陛下金安。”

“若言身子可有什么不妥?”洛亦清看向地上的身影问道。

管家颔首,“今早奴才如同往常般到大人门前等待吩咐,却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大人出来,后来敲门才知大人昨晚上没有在寝房内休息。”

“嗯?不在自己房中?”洛亦清目光沉冷,“莫不是去了什么不妥的地方?身上可是有受伤?”

“奴才不知,后来经家丁回禀才知大人昨晚上一直在侧房休息,说是受凉了,未免见了圣颜带来病气,所以让奴才即刻进宫告诉常公公今早休朝一日。”

“那好,朕去看看他,等下朕会派太医过来,你在这里等着,等太医一到,领过来便是了。”洛亦清抓着身边左顾右盼似乎看得很是起劲的丫头,朝着花园走去。

管家抬头,匆匆一瞥那一抹被包裹在重重衣衫中的身影,硕大的披风将她小小影子遮挡的严严实实,整个人除了能从外观上看出那的确是个人以外,就像是一块会移动的披风。

洛亦清俯身凑到她的耳侧,“热不热?”

白玲珑眉头微蹙,怎会不热?

“热就解开,马上就晒不到阳光了,听话。”洛亦清轻轻的扯动她脑袋上的披风,确信将小脑袋放出来之后,忍俊不禁的掩嘴一笑。

“溟毅,以前你不会这么笑的。”白玲珑嘟嘟嘴,粉嫩的小脸因着闷热而被熏得红润满面,越发像极了熟透的红樱桃。

洛亦清止笑,握着她的小手,“傻瓜,跟你说过不会融化就不会融化,怎么?难道我说的话你现在不相信了?”

“不是,就是因为真的怕阳光。”白玲珑委屈的绞着手指,“我前世是雪。”

“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们慢慢习惯。”洛亦清靠近她,拎袖替她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热汗,嘴角自始至终高高上扬。

“咚。”白虎再一次被齐若言给不留情面的赶出来房,苦笑的看着地上散开的药瓶。

洛亦清听见响动,牵着自家宝宝走上前,“这是怎么了?”

正在捡拾碎片的白虎微微一怵,抬头凝望不请自来的二人,尴尬的避开他们的视线,“没事,若言发脾气了。”

“生病的人总是有那么点脾气。”洛亦清目光下挑,正正落在砸成碎片的白瓷瓶上,空气里隐约飘散而来阵阵药香,他扬了扬嘴角。

白虎慌乱的将药粉挥散,“这个是药,他受伤了。”

“哦,受伤了?”洛亦清仰头看向房前匾额,“朕记得若言一直是把你安居在这里对吧。”

“……”白虎眉头微挑,“是的。”

“所以昨晚上若言是在这里就寝的?”洛亦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难怪管家会说伤风了。”

白玲珑扯了扯他的衣角,“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进去看看若言,你乖乖的站在这里,不许进来。”洛亦清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随后便是推门而进。

大门外,两道身影,面面相觑。

白虎尴尬的将手里的碎片放在一侧,“那个主子,你——”

“你可以叫我白玲珑。”她笑。

白虎点头,“玲珑。”

“你叫什么名字?”白玲珑凑到白虎面前,看向他身后张扬的银色长发,“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也是这般妖孽的头发。”

“妖孽?”白虎笑道:“是什么人?”

“一只狐狸。”白玲珑直言。

白虎面上微微一愣,“你说是狐王冷沐轩?”

“他是狐王吗?我记得他当初只是一只小小狐狸而已,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他就成狐王了?”白玲珑轻叹一口气,“看来我错过了很多事了。”

“你怎么认识冷沐轩的?”白虎目光幽幽,如果说是以前的白玲珑,她认识冷沐轩倒是情有可原,可是如今的白玲珑,她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个不可一世的狐狸精?

“我是雪啊,他是灵狐,每年初冬之际,我便会在大雪初来之时遇到它,当时它还很小很小,我也只见过它变成人一次,很漂亮的银发,让人过目不忘的银发。”

“原来还有这般回忆。”白虎笑意深深的望向屋内的那道背影,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弧度,看似笑的更是得意。

白玲珑挠头,他的表情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幸灾乐祸?

屋内,淡淡的熏香飘散而来,一道身影绕过珠帘,轻拂动上面的铃铛,在抖动中,叮咛而响。

齐若言背对着门外方向,未见其人,闻见其声时,毫不客气的将脑袋下的枕头往者来人的方向狠狠的抛过去。

洛亦清随手一挥,将枕头再一次的挥向了大床。

“我让你出去,别再让我看——”齐若言噤声,在看清来人的容貌之后,本是铁青的面色瞬间苍白。

“朕听闻朕的好太傅病倒了,特地抛下公务过来好好的看看你,没想到朕的好太傅就是这般迎驾的?”洛亦清问道。

齐若言面上一闪而过一丝彷徨,在确信眼前之人是洛亦清之后,忙不迭的从**跪下,“嘶。”奈何刚刚一动,身下伤处便被再次撕裂般疼痛。

瞧着他脸色骤变,洛亦清不急不恼,走上前,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身体,笑道:“受伤了就好好的躺着,毋需多礼。”

齐若言苍白的脸色越发难以控制的惨白,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床沿,忍受着身体的疼痛,颤抖的从**走下,“臣参见陛下。”

“朕说过不用多礼了。”洛亦清将他扶起,“哪里受伤了?”

话音一落,只见男人本是苍白的面色再一次骤变,转而红晕满面。

“朕让太医过来了,等下给你瞧瞧可好?”洛亦清戏谑的注意着他的表情,果不其然,又一次转而苍白。

齐若言惊慌失措的摇头,“臣……臣已经上过药了,况且臣好歹也是神医传人,一点小伤,毋需劳烦他人之手。”

“这样吗?”洛亦清莞尔,“可是朕很不放心啊。”

“陛下,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政务累积,您不应该出现在臣这里的,您这样,臣实乃惶恐不安。”

“若言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你在朕的心里绝对是分量极重,就好比朕的左右手,既然是左右手,朕当然要珍而慎重,所以如果你不放心太医,朕亲自为若言查看伤势如何?”

齐若言一听,全然不顾身后的伤势,着急跪在地上,“陛下,臣不敢。”

“好了,好了,快起来,告诉朕,伤着什么地方了?”洛亦清再一次将地上的某个瑟瑟发抖的男人捞起来。

齐若言面如白纸,慌乱的摇头,“陛下,臣、臣已无碍了。”

“让朕看看就知道有没有碍了。”洛亦清试图揭开他的衣衫,却被他不容情面的推开。

齐若言的身体僵硬的往后退,“陛下,不用麻烦了。”

“哦,是吗?”洛亦清也不再强求,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明显在颤抖的男人。

“是,不用麻烦陛下了。”齐若言咬牙,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不住的颤抖,那趋势,好比下一刻自己就会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而他却不能倒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那个不能查看的秘密。

洛亦清站起身,走到男人面前,轻轻的抬起他的下颔,意有所指的看向他的腰侧,“若言,朕记得曾经的你可是很骄傲的。”

“嗯?”齐若言愣怵,不明所以的瞪着突然转变话题的圣上。

洛亦清手指下垂,落在他的腰侧,远观好似两两拥抱,近看,更是暧昧难挡。

齐若言面色泛红,苦笑道:“陛下可是误会了什么?”

“朕莫不成真的误会了什么?”洛亦清靠近齐若言,鼻间在他颈脖处微微一嗅,“知道宝宝曾经说过什么吗?”

“说……说过什么?”

“说过你身上有过白虎的味道。”洛亦清笑的越发妖冶。

齐若言身体一颤,如若不是被洛亦清搀着,只怕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用担心,朕只是突然发现宝宝说的没错,你身上真有有股白虎的味道。”

“陛下,您误会了,臣……臣只是昨晚上……昨晚上睡在这里而已,我和白曜……没……没发生了什么。”齐若言咬住舌头,曾经的口若悬河,如今的吞吞吐吐,若说心中无鬼,那便是自欺欺人。

“若言啊,你是不会对朕说谎的。”洛亦清拂过他头上溢出的冷汗。

齐若言吞咽一下,“陛下,臣不敢欺君。”

“那好吧,既然你不说,朕也不便多问了,只是,朕很好奇像若言这么高傲的男人,怎么舍得——”他的目光下挑,落在男人轻微颤抖的双腿上。

齐若言低下头,注视着身前弥漫开的影子,“陛下,臣……”

“你休息吧,朕等下让人送来最好的伤药,这几日你便留在府里,早朝什么的,都免了,安心养伤便可。”

“臣遵旨。”齐若言扶着墙,缓慢的移到床边,屁股刚一坐下,便是忍不住的咬牙切齿。

洛亦清走至房门前,对着门外两两对视的影子,说道:“白虎,若言让你进去一下。”

白虎一听,急不可耐的闯了进去。

白玲珑侧头看去,“他这么着急进去做什么?”

“讨打去了。”洛亦清抱住自家傻傻愣愣的丫头,轻柔的捂住她的双耳。

不过片刻之后,屋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砸东西声,以及某个妖孽男人的卖力讨好声,真是声声不绝耳。

白玲珑抬起头,瞧着笑靥如花的大男人,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溟毅,以前的你总是不苟言笑,现在怎么这么喜欢笑了?”

“宝宝,你不觉得我笑起来更好看吗?”洛亦清抱住她的小腰,鼻尖轻触。

白玲珑红了红脸,“很好看,不过我只希望你笑给我一个人看。”

“好,以后就笑给你一个人看。”洛亦清拂过她额前发丝,指尖下滑落在她的下颔之上,轻柔的捏住,抬起她的头,双唇覆盖而上,一点一点的浅尝她唇角的淡淡清香。

阳光依旧,灼热的落在大地之上,两道身影交织映在走廊上,在清风一过之后,遗留下阵阵花香。

“吼。”一束火红从苍穹之上落下,一青一红两道身影交缠而去,在烈日下,编织出一幅越发美艳的龙凤图腾。

白虎掀开房门,望向天际。

洛亦清放下怀里意犹未尽的小丫头,抬头仰望。

“他们回来了。”白虎走上前,果真见到两道身影从半空之上降落。

红衣似火,墨衣深沉,两道身影大步走进,“主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洛亦清看向青龙怀里的小东西,手掌一翻,一块石头便腾升而过。

青龙半跪而下,“办事不利,玄武已经被封印。”

“无碍。”洛亦清仔细翻看着硬如石块的龟壳。

白玲珑凑上前,伸出指头戳了戳,“这不是石头吗?”

“就是石头。”洛亦清沉色,“显然是玄武得罪了什么人,否则不可能会被封印的这么不留情面。”

“我认为是蜀道。”朱雀道。

“蜀山没有必要这么对付一只普通龟兽。”白虎道。

“那是什么人有如此能力?”青龙问道。

“反正不是我。”白玲珑摇头。

四人齐眼望去。

白玲珑蹙眉,“真的不是我。”

“宝宝,我知道当然不会是你。”洛亦清掩嘴一笑,“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人了。”

“嗯?”白虎诧异,“你知道是谁?”

“冷沐轩。”洛亦清望向不远处的屋檐之上那抹白色身影,银发依旧张狂的迎风而舞,周身上下散发的阵阵冷冽随风而来,恍若想要将周围一切全然冻结。

白玲珑抬头看了一眼,俊美的颜,高傲的气质,纯净的白衣,在阳光下,犹记得那一日他从水池中走出带来的心底震撼,有一种美,从内而外,在初遇时的艳羡之后,便是永世难忘的刻骨铭心。

“小狐狸。”白玲珑朝向疾驰而来的身影挥了挥手。

正准备愤然一击的冷沐轩听闻这一句熟悉的称呼,慌乱的停下身体,悬空而立,居高临下的盯着那双也是这般干净灵动的眸子,“珑珑。”

洛亦清纵身而跃,将两人的视线不带迟疑的阻截而断,“冷沐轩,我说过别再出现,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杀了你。”

“我告诉你,珑珑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会是我的。”冷沐轩周身散发着浓烈冷气,漠然直视半路杀出来的男人,怒斥道:“她是雪儿前,是我先遇到的,她是珑珑时,也是我先遇到的,是你横刀夺爱抢走了他。”

“是吗?不管谁先遇到谁,只有她的心里拥有谁。”洛亦清一步一步走进男人,两两视线平衡,剧烈的火光在瞳孔里瞬间迸发,恍若千军万马正在两人视线碰撞时激烈撕战。

“上一次我就该杀了你,我一直以为你不过就是一个长的像他的凡人,却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投胎转世的溟毅,我真是粗心大意,想想也对,探不到你的前世,怎么就没有想过你的命已被封印,我真是傻,那一日就该彻底了结了你,如此,珑珑只会跟我走。”

“可是你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冷沐轩,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妄图用你小小的狐族力量抗衡我,我不想这天下自此不再遗留一只狐族。”

烈日炎炎,是火光吞噬天下的剧烈愤怒。

“溟毅,不要放火,不要放火。”白玲珑跑在太阳下,那阵阵炙热的温度,好似那一日覆盖上自己的圣火,滚烫的一点一点讲她小小身躯融化成一滩雪水,不复再生。

洛亦清收掌,抱起双瞳泛红的女人,“好,我不放火,不放火。”

“洛亦清,我告诉你,我不会就此罢休,我势必得到珑珑,不死不休。”冷沐轩欲再次上前,却在接触女人的瞬间,被一掌打过。

冷沐轩诧异的捂住自己的右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挥向自己的女人的手。

白玲珑咬唇,目光如旧,“小狐狸,还记得那一日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不要你,这辈子不行,下辈子也不行,你如若再执迷不悟,我们便是连最初的回忆也会变得荡然无存。”

“珑珑,我为了你放弃千年修行,特地转世投胎做你回你的青梅竹马,珑珑,你可有想过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也会伤,更会绝望?”

“小狐狸,那你可知道我这里痛了多少年?”白玲珑步步相逼,单手扶住胸口,“千年前的火,把一切烧的干干净净,我知道是你告诉那些所谓的神,是你故意想让他们逼走我,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是你害的我和溟毅分离上千年,可是我从未怪过你,我知道,有一天,你会后悔,你只会剩下后悔。”

冷沐轩身体一颤,往后踉跄数步,“你——”

“我没有想过今生再遇,你依旧不悔,是不是你还要看着我再一次融化,这里才会有些许悔痛?”她的手贴在他的心口处,掌心的心脏原来还在跳动,她以为,他不会跳了。

冷沐轩低下头,闭上眼,“珑珑,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一辈子。”

白玲珑惊怵,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便被他抱在怀里,瞬间,眼前景色千变万化。

没有楼台亭阁,没有香榭小院,唯独只剩下一池天然瀑布,瀑布的水洒落在脸颊上,冰冰凉凉。

冷沐轩坐在石头上,望着身前的高山瀑布,“还记得吗?这里是你和我初遇之时的地方。”

白玲珑望去,当然还记得,那一日他从水池中走出,半裸的上身,俊美的容颜,妖冶的银发,那样的一个男人,有些冷,却让人不忍心移开双眼,忍不住的她就这样痴痴傻傻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珑珑,明明就是我先遇到你,为什么你的心里却只有一个溟毅?”冷沐轩回过头,满目忧伤。

白玲珑低垂下眸,目光落在身前荡漾开的涟漪上,“这本来就不是谁先遇到谁就是谁的道理。”

“在没有遇到他之前,你的心里满满的全是我,却在遇到他之后,你才将我的位置满满的腾了出来,珑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白玲珑转过身,将他靠近的身体避开,“小狐狸,我说过了这不是谁先遇到谁的问题。”

“我不要,我只认谁是第一个遇到你的。”冷沐轩抓住她的手,尝试着将她冰冷的双手再次捂得热热的。

“那我呢?”一道声音从草丛里飘出,随后一抹白衫隐隐而现。

白玲珑认识这只狐狸,是那一日在高山流水下逃窜而走的那只雪狐,只是,她变成了人?

伊宁轻咬红唇,目光带泪的靠近两人,“沐轩,我想问问你,那我呢?”

冷沐轩面上一愣,将女人靠近的身体一掌挥开,“我说过请你别再出现。”

伊宁双脚撑地,阻止自己后退的趋势,抬头凝望不远处神色冷然的男人,嘴角荡漾开一抹苦涩的笑容,“沐轩,若问谁是谁的第一人,便可以拥有谁,那你可有想过我的存在?”

“我们三人中没有你的身影。”冷沐轩冷斥。

伊宁仰头一笑,“你未免太过自私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我与珑珑之间的事容不得你插手。”

“那我与之间的事也容不得她过问。”伊宁愤然,看着男人,步步紧逼,“你说过会娶我,你说过会在变成人的那天送我八抬大轿迎我入门,可是你却在变成人的那一天被她抢走了魂魄,你的心,变了,在那一刻变得彻彻底底,你答应给我的,全是泡沫,你答应娶我的,全是谎言,冷沐轩,我问你,你心里可是还记得过曾经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冷沐轩默然,索性不再多看一眼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吼叫的女人。

“我追了你上千年了,从最初的决然到如今的绝望,冷沐轩,你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冷沐轩扭头看向白玲珑,伸出手想要握紧她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

白玲珑退后一步,“沐轩,我未曾想过原来你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人,如果那日我知道你们的诺言,我想我不会跟你嬉闹玩耍,说什么在一起的傻话。”

“不,珑珑,这一切都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要她帮我变成人而已,就跟你为了变成人利用洛亦清一样,我一样只是利用她。”冷沐轩追上前,却被一道炙热的目光收回脚步。

身后的伊宁,眸中赤红,在看向男人那冷漠的背影之时,恍若盛夏时期最火热的光线,所过之处,必定是焚烧一切,一无所剩。

“不,冷沐轩,我们不一样,我跟清清之间是彼此心甘情愿的付出,而不是强求以及利用,我当初对他,是情窦初开的懵懂,而不是利欲熏心下的自私。”白玲珑往后退步,不再靠近这个陌生男人一步。

冷沐轩停下双脚,在看到她渐行渐远的影子时,心口位置碎裂开一道道沟壑。

“无论如何,我爱你,毋庸置疑。”冷沐轩冲破最后的防线,将女人的身体揽入怀中,她身体里流露出的香气带着冬日的寒意,在靠近的瞬间,迎面扑来。

白玲珑粹不及防,在男人靠近的瞬间想要挣脱开,却被迫被他紧紧的束缚。

“冷沐轩。”伊宁心底一怵,掌心下剑气冰冷,在前面两人迟疑的片刻,以着最快的速度执剑而去。

冷沐轩后背一凉,回过头,瞧着御风而来的剑气,掌心灵气凝聚,一个震动,将她手中长剑碎成一块一块。

伊宁未曾犹豫,覆掌袭向他怀里的女人。

在电光火石之间,冷沐轩以着全力徒手挥向女人漠然的掌风,却在下一刻,自己的手掌袭上女人的胸膛。

“噗。”一口血从她嘴里喷出,映上天边的烈日,鲜红的血溅落在草地之上,阳光洒下,一闪一烁。

冷沐轩收掌,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伊宁的身体如同没有灵魂般高高抛下,砸在地上时,她的嘴角明显上扬着高高弧度,好似解脱。

伊宁笑着笑着,眼角湿了,还记得那一日初见时,两只小狐狸彼此追逐着,他是灵狐,他日必定拥有强大灵力,而她只是一只雪狐,成天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围绕着修行的灵狐转动。

他饿了,自己千辛万苦替他找回事物;

他冷了,自己紧紧的抱着他为他取暖;

他累了,自己无怨无悔的替他遮风挡雨;

他睡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的盯着他的睡颜,将这张脸刻骨抿心的藏在心口;

终于,有了那一日,他抱着自己许下的海誓山盟,待我成长为人之际,便是迎娶你入门之时。

只是,时不待我,今时今日,我生不能与你结伴而行,死我也生生世世变成一缕游魂纠缠你左右,不管你爱还是不爱,不管你恨还是不恨,我想要的,只有那么简单,留在你身边,与你继续风云同行……

白玲珑诧异的将冷沐轩推开,焦急的跑到伊宁面前,蹲下身子,却只能瞧见她眼角流出的冰冷**。

“我……爱过……无怨……无悔。”声音戛然而止,是最后的幸福微笑。

冷沐轩盯着自己的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从她身体里带出的温暖,曾经那只缠着自己的小狐狸,曾经那只傻到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狐狸,她……她……

“她死了。”白玲珑说道。

冷沐轩坐在地上,双手隐忍的放在身侧,平衡着身体的颤抖,“还是死了吗?也许这一次不会再纠缠我了。”

“你放心,她或许再也不会纠缠你了。”白玲珑掌心里握住空中飘散而下的片片雪花,阳光依旧,只是,雪花冰冷的残留在掌心里,是她最绝然的离开……魂飞魄散!

冷沐轩仰头,一片雪花落在自己的面容上,冷冰的感觉就好似她曾经的以着冰冷的掌心触碰自己,他蓦地眼眸一闪,心口一痛,有一把剑穿心而过,他单手扶胸,望向苍穹。

一道墨色身影从天而降,在迷蒙的视线里,他的身体被高高抛弃,最后再次重重的跌进池水中。

洛亦清将失而复得的小家伙抱在怀里,怒不可遏的瞪着被自己一掌拍进湖水里的落魄身影,怒斥:“冷沐轩,你这是找死。”

冷沐轩游出水面,而却没有爬出来,只是神情悲戚的注意着地上躺着的那一只小小狐狸,白色的毛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她还是如同往常般安静的睡在自己身边,不言不语。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会珍惜,可惜迟了。”白玲珑靠在洛亦清怀里,对着池面上的男人说道。

冷沐轩摇头,“不,我从来不会后悔。”

“是吗?我只希望你真的不会后悔。”白玲珑扯了扯洛亦清的衣袖,“我们走吧。”

洛亦清点头,纵身一跳,阳光余晖闪耀的方向,消失不见。

偌大王庭之上,数道身影急切的走过长廊。

常春安静的守在殿外,目光下挑,正好落在乾坤殿外跪拜的数位大臣。

“陛下啊,老臣求见。”宰相声音颤抖的对着宫殿喊道。

常春扶了扶额,这外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一直都守在这里,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自家陛下从宫外回来后便是一声不吭的将自己和皇后主子关在了殿内,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

而偏偏这个当口上,大臣觐见,甚至看这趋势更像是逼宫来了。

“常春。”

在愣神间,一道声音从殿内响起,常春急忙颔首,“陛下,老奴在。”

“让那些人都退下,谁敢再发出一句响声,拉下去砍了。”男人的声音苍劲有力的从殿内传出,几乎已不用他传话,殿外的众臣便听得清清楚楚。

宰相面色不悦,双手紧紧捏成拳头,眼角瞥向身后的众位大臣,众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常春走下,轻声说道:“各位大人都听清楚了吧,陛下需要休息了,如若有什么要紧事,明日早朝再说吧。”

“陛下,此事万万耽搁不得啊。”宰相俯身趴在地上,大喊道:“黎国与汐国联盟一事现在是天下皆知,如今时局,陛下万万不可在顾及儿女私情不顾万民苍生啊。”

“这……”常春为难的看向依旧紧闭的殿门,谁知到陛下今天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否则刚刚那脸上刻着的‘朕很不爽’四个字莫不成是摆设?

“咚。”宰相叩首,“陛下,此事万万不得耽搁啊,天下苍生的性命全然在您的一举一动间。”

白玲珑坐在榻上,竖着耳朵听着殿外的声音,又不敢打扰正在冥思的男人,只得不是挑挑眼,挤挤眉,再顺顺耳。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洛亦清突然开口道。

白玲珑眨眼,“我需要说什么吗?”

“那只臭狐狸三番四次跑来纠缠,你就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解释?”某个男人一本正经的问道。

白玲珑皱眉,难道他想听他们在一起时都做了什么?

“宝宝,我很不高兴。”洛亦清声音严肃的道。

白玲珑轻轻的抚了抚他的额头,“现在高兴了吗?”

洛亦清不明,“什么意思?”

“我说不高兴时,你不是这样抚摸我的脑袋吗?”白玲珑莞尔,“乖,不恼不恼了。”

“……”洛亦清抓住她的手,面色更显沉重,“告诉我,你究竟对那只死狐狸做了什么,否则他怎么如此锲而不舍的想要绑走你?”

白玲珑绞着手指,若要真问为什么,他难道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小狐狸吗?

洛亦清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位置,“宝宝,我这里很不舒服。”

白玲珑一听,慌乱的看着他的气色,“怎么会不舒服了?难道是有什么内伤?”

“……”洛亦清眉头轻挑,“宝宝,我现在是凡人的身体,不是神,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所以这里会不舒服也很正常。”

白玲珑愣了愣,在沉思片刻之后,掩嘴一笑,“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吃醋?”

洛亦清将她的小身体拉入怀中,挑衅般的捏住她的小脸蛋,“我今天就告诉你,男人一旦吃醋会做出什么坏事。”

“嗯?”白玲珑不明,还未询问什么坏事便感觉身体一阵悬空,随之而来是他抱着自己的身体大步走进内殿的匆匆脚步。

空气里流荡着缕缕花香,阳光洒落大殿之上,殿外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的阵阵呐喊,而屋内,却是满殿的暧昧热吻。

洛亦清含住她的唇,不留余地的将她封锁在自己怀中,双手解开她的衣袍,往着大床外随意一挥洒,薄如蝉翼的纱裙轻晃的阳光中,归于平静般下坠在地毯之上,一室旖旎。

大殿之外,常春左右徘徊无数次,在大臣们咄咄逼人的目光中,再次抬手敲了敲殿门。

在数次打扰陛下休息之后,常春爱莫能助般对着百官摇摇头,“陛下真的休息了。”

宰相面色一怒,气急的从地上爬起来,在瞪了殿门无数次之后,甩袖而去。

随之而来,是百官群起而散的背影。

常春偷偷摸了摸汗,陛下的秉性自己还不清楚?这么没有动静,恐怕正在做着**一刻该做的好事吧。

宰相一路疾驰,在靠近太后殿之时,平复好了情绪,对着殿外宫人说道:“进去通报,老臣要求见太后。”

宫人推开殿门,须臾走出,“大人请进。”

太后侧躺在软榻之上,自从宫内传出太后病倒的消息后,她便自此没有离开宫门一步。

偌大的殿宇下,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宰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叹数口气,“太后,黎国与汐国结盟了。”

“这事哀家也听到消息了,不过皇帝心里不在乎,哀家也无话可说。”太后单手扶额,显然有些憔悴。

宰相再言,“太后难道没有想过如果陛下再照此下去,凤渊的千秋万代只怕要止于此步了。”

太后轻笑,“哀家何尝不知,只是你没有看到他毅然决然的冷漠,哀家,实属有心却是无力啊。”

“臣今日带着百官跪在乾坤殿下,陛下却迟迟不见,老臣辅佐先皇到陛下至今,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时候,太后,老臣已老,恐怕已无心再辅佐陛下了。”

太后面色一惊,从软榻上坐起,“宰相这句话可错了,你正值壮年,如何老,如何不能辅佐了?”

“可惜陛下如今态度,老臣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你放心,哀家会好好劝诫皇帝的,毕竟,他不会如此放任万民不管不顾。”

宰相摇头苦笑,“只怕到头来,太后与臣一般,皆是被闭门不见。现在的陛下眼里心里,全然只有那一个妖女,哪里还有君该做之事,哪里还想的到天下百姓生死。”

太后一掌拍向桌案,“你说的对,那个妖女真该死。”

“太后,如今陛下不见臣等,整日与着那妖女缱绻缠绵,臣实在是心寒啊,想到先皇的委托,臣,恐怕要食言了。”

“不,宰相不会的。”太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哀家的儿子,哀家也看不透了。”

“太后,臣有一言不知该不该提?”宰相起身,跪拜在太后身前。

太后一怵,走到他面前,扶起他,“说吧。”

“臣认为,陛下如此,凤渊必亡,臣死谏太后,请太后为大局着想……垂帘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