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清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坐在椅上瞧着这兄友妹恭的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黎婼耶贝齿轻咬,回过头看向案前的那抹身影,手指绞扯着衣裙,“陛下,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婼耶公主,你可知道朕心意已决?”洛亦清正色道。

黎婼耶低下头,本是因为气急而微微熏红的脸也在渐渐的褪去红晕,花容失色的面容抬头看向那道未带半分回心转意的神情,红唇越发咬的通红。

“洛皇,既然如此,请你昭告天下是你薄情寡性放弃了与我黎国结盟之事,自此你凤渊与我黎国水火再不相容。”黎戚毅面色冷淡,一字一句咬的沉重。

洛亦清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黎君,你执意如此,那便就这样吧。”

“洛皇,此事是你欺人太甚,孤的皇妹如何配不上你?”黎戚毅冷斥道。

“不,不是配不上朕,而是朕无意辜负如此好的女子。”洛亦清放下茶杯,面朝二人,正视道。

“放肆,洛亦清,在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吗?”

紧闭的泰安殿大门,被一众宫人推开,一人身穿绫罗而现。

阳光在来人身后渐渐被阻截,太后傲然的走进,身后紧跟而来一众朝中大臣。

洛亦清面不改色的坐在椅上,俯瞰跪拜一地的朝中百官,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蹙。

太后冷漠的站在众臣之前,“皇上,你可有将整个凤渊放在眼里?”

“母后,今日之事只是朕一人所为,无关国事,无关天下苍生。”洛亦清回复。

“你是一国之君,你的事怎么可能只会是你一人所为?怎会不关国事?”

“母后,朕心意已决。”洛亦清再次重复道。

“哀家不管你心意绝不绝,这事都必须听哀家的,既然你要立后,哀家同意你便可,那你也得听哀家的,婼耶必须是我凤渊贵妃,毋庸置疑。”太后轻轻的抓住一旁哭的花颜失色的女人,轻柔的叹息:“孩子放心,哀家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糊涂犯事。”

洛亦清从椅子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黎婼耶,正视她的眉眼,“你告诉朕,真的无怨无悔?”

“是。”黎婼耶不假思索。

“那好,朕便答应你。”洛亦清转身看向黎戚毅,点头道:“黎君说的没错,家事难敌国事,国事之前,朕岂可为儿女私情蒙蔽双眼。”

“洛皇如此,孤便保证黎国与凤渊百世交好。”黎戚毅笑意拂面。

洛亦清回头再次看向太后以及恢复些许气色的黎婼耶,双手作揖,叩首太后道:“儿子既然不能保一个承诺,那便不配再做这凤渊的皇,今日,当着百官的面,儿子自动让位。”

话音一落,满堂落针可闻。

一缕冰冷的风从虚敞的窗户涌进,席卷而过偌大的殿宇,惊得在场之人无一不是瞠目结舌。

“陛下息怒,太后息怒。”百官惊怵跪拜。

太后诧异的放开黎婼耶的手,双腿颤抖的靠近说的毫无余地的男人,苦笑,嗤笑,冷笑,讽刺的嘲笑。她究竟生了一个什么儿子?究竟培养了一个什么帝君,今日,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枉顾天下百姓安危,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舍弃帝位自甘沦为平民,这个儿子,真的是她曾经最引以自豪的儿子吗?

“母后,儿子不孝,请您成全。”洛亦清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面之上缓缓走来的影子。

太后颤巍巍的走到他身前,抬手便是朝着他冷峻的面容留下一道狠狠的痕迹,“洛亦清,你岂敢说出这种话。”

洛亦清避开她炙热的视线,回复道:“儿子问心无愧。”

“洛亦清!”太后咬牙,双手捏紧成拳,目光阴鸷的抬头看向宫门之外,闭上眼,“哀家给你时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生是凤渊的皇,死也是凤渊的皇。”

黎婼耶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目光含泪,滴落而下颗颗滚烫的**,“陛下,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醒悟了,请您不要这么做,我离开就是了。”

“婼耶。”黎戚毅上前将她搀起,“我们走。”

“皇兄,不要记恨凤渊,是我福薄。”黎婼耶面色苍白,靠在黎戚毅怀里,身体也是禁不住的瑟瑟发抖。

“皇兄不会就此罢休,你不是一个平民,你是我黎国的公主,怎么可以在凤渊如此受辱,是可忍孰不可忍。”黎戚毅扶着女人走到洛亦清面前,目光沉冷,“洛皇,今日之事,我黎国绝不善罢甘休。”

言罢,便是那一抹墨色身影不作停留的大步离去。

嘈杂的殿宇,瞬间静若无人。

“都退下。”太后挥退众人,身体虚虚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扶额,“如此结局,你满意了?”

洛亦清依旧双膝跪地,“母后,儿子从未想过会有这般结局,当日同意和亲,也只是为了大局着想,如今,儿子只是想要自私一回而已。”

“你的自私会让多少人染血,你可有想过?”太后重重的拍向桌案,“前有汐国,后有黎国,我凤渊夹在中间腹背受敌,你可有想过此事一出,凤渊会有多少人背井离乡血染战场?会有多少人失去亲人?你只想着你大团圆,你只想着你问心无愧,你可有想过你身上压着的是什么?千万百姓的命,千万百姓的家。”

“母后,儿子自愿退位,只要儿子不再是凤渊的皇,与婼耶公主的婚事便可作罢。”洛亦清直言。

“胡闹,你退位倒是退的干脆,可有想过接下来由谁登基?九儿吗?他才九岁,你认为他能坐好这个沉重的位子?”

“儿子会尽量辅佐九弟。”

“胡闹,皇儿啊皇儿,亏得你一身磊落,一世圣名,怎可为了区区儿女情长便如此执迷不悟,就当哀家求你,为大局着想可好?”太后憔悴的容颜双腿重重的跪在男人的身前,面色灰败,尤带半分凄凉。

洛亦清抬头四目相接,“母后您可知曾经的我为了大局着想失去了什么吗?”

万千孽火,是焚烧天地的灾难,是囚禁千年来两颗触碰不到的心脏的梦魇,是斩杀两个人的前世今生所渴望的天长地久。

为了一个大局,烈火蔓延;为了一个大局,融化冰雪;为了一个大局,千年暴晒;为了一个大局,神下诅咒。

这便是曾经为了一个大局,失去的一切。

“哀家不知你会失去什么,哀家只知身在其位,必谋其事。”太后冷然道。

洛亦清沉默,不再多言。

空气清冷,两道身影,面面而视。

常春轻叩殿门,说道:“陛下,齐太傅求见。”

太后脸色稍缓,撑着桌案从地上站起,“你好好与齐太傅详谈,哀家要你知道何为君何为民,何为君做之事,何为君不该做之事。”

洛亦清站起身,站在原地,抬头仰望正殿之上的高高牌匾,心底沉静。

齐若言推门而进,面对太后,颔首拜礼,“太后金安。”

“你好好的与他谈,哀家要你劝好陛下。”太后说道。

齐若言沉默,目送太后离去的背影之后,轻步走上前。

洛亦清指向一旁的位置,“坐下再说。”

齐若言坐在椅子上,说道:“臣已经了解了,那只猪的确百毒不侵,陛下现在可是放心了。”

“如此最好。”洛亦清回身坐在一侧,轻叹,“刚刚所发生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齐若言点头,“陛下,您这事欠缺考虑。”

“为什么这么说?”

“其一,黎国毕竟是我国盟友,这样不仅伤害的只是黎婼耶,更是我凤渊对黎国的诚意,如此,黎君必定有理由撕毁那纸协议。其二,您这样只会把所有矛头指向那只猪,毕竟此事由她起,必由她终。”

“朕绝不会打无把握之仗。”洛亦清回复。

“陛下可真是想好了?”

“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没有,圣命难违。”齐若言起身,双手拱手作揖,“陛下,既然如此,臣必追随您至天涯海角。”

“朕的确需要去一个地方。”洛亦清嘴角微扬。

“灵界?”齐若言问道。

“对,朕要去解决一件事。”

“别痴人说梦话了。”一道身影从屋梁蹿下,银色长发张狂的飞扬在空中,飘散而来淡淡青草清香。

齐若言愣怵,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跟着他一起进宫了。

白虎冷笑,“你只是一个凡人,进不了灵界。”

“可有办法?”洛亦清问道。

白虎摆手摇头,“不可能,除非你不是人。”

“朕既是肉身,怎会不是人?”洛亦清坐回椅子上,眉目轻挑,“朕觉得有一个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齐若言眉间抽搐,为何突然觉得有些不祥预感萦绕。

“灵魂出窍。”洛亦清一字一字咬出。

白虎面色一惊,“你想——”

“没错,朕就是这么想的。”洛亦清走到齐若言身前,轻轻的拍下他的肩膀,“朕不在皇宫的这段日子,只有麻烦若言你了。”

“陛下,不可,这事太过冒险。如果您的灵魂出现了差错,您就回不来了。”齐若言摇头不带犹豫的否决,“您为什么非要去灵界?”

“朕需要去找回一个灵魂。”洛亦清道。

“陛下——”

“朕必须去。”洛亦清双手紧紧的抓住齐若言的手臂,眉宇间微微勾勒道道折痕,“朕要还她一个最正常的灵魂。”

“那你可要想好了,灵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且不说蝎姬大人不会让你轻易进去,再者你可有听说过主子家的九兄妹?”

“无妨,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更何况朕是去提亲的。”

洛亦清打开殿门,迎上扑面而来的道道阳光,炙热的光线萦绕在整个瞳孔里,微微刺眼。

齐若言不再多言,望向那道疾驰而去的背影,侧身面对身旁的男人,放松手中的拳头。

“若言,你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白虎靠近愣愣发呆的男人,笑逐颜开。

齐若言心底一惊,瞠目,“什么味道?”

白虎靠近他耳侧,戏谑道:“我身上的味道。”

“……”齐若言推开他靠近的气息,甩甩衣袖,“我还有事先行出宫了,你随意。”

“今天天色不错,需要带你策虎奔腾驰骋千里吗?”白虎亦步亦趋。

“别跟着我。”齐若言轻跃爬上马背,突然间,身后一沉,他诧异的看着同乘一马的男人,吼道:“下去。”

白虎不以为意,牵动白马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吃力,疾驰而过。

乾坤殿内,卧侧在床边的小人儿无聊的扇了扇尾巴,手指一搭一搭的瞧着自己的大腿,怎么还没有回来呢?自己是不是回来的早了?真应该偷偷跑去厨房里偷只鸡腿的,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咯吱。”一人轻轻推门走进。

闻言,白玲珑正襟危坐,目光一挑一挑的落在走入殿内的身影。

“告诉朕,可有偷偷溜出去?”洛亦清凑到床前,仔细的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还好,与出行前一样,看来没有偷吃什么。

白玲珑屏住呼吸,他应该不会闻到自己身上有白虎的味道吧。

洛亦清坐在床边,轻柔的托住她的小手,细细摩挲,“宝宝,可是想过要回家?”

“回家?”白玲珑身形一颤,“你不会想把我赶回去吧,我不要。”

“不,我们一起回去可好?”洛亦清轻声问道。

白玲珑未带迟疑,摇头道:“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

“灵界没肉吃。”白玲珑对对手指头,委屈道。

“怎么会呢?”洛亦清覆盖着她的脑袋,“放心,我会给你带上充足的食物,这可以吗?”

白玲珑眨眨眼,“我可以提前先吃点嘛?”

洛亦清笑而不语,合掌一拍。

常春推开殿门,“陛下,老奴在。”

“安排膳食吧。”洛亦清道。

白玲珑双手缠绕过他的腰身,扑在他怀中,“清清,鸡腿鸡腿鸡腿。”

“行,一定给你。”洛亦清抱着她走出内殿。

宫人井然有序的摆上道道膳食,随后,不做声响的一一退出。

“今晚就出发好不好?”洛亦清舀上一碗汤送上。

白玲珑眸光闪闪,正正落在他举过又晃开的鸡腿,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

“不能反悔。”洛亦清笑道。

白玲珑双手一抓,捧住他手里的猎物,叼在嘴里,“去哪里?”

“灵界。”洛亦清不轻不重的吐出两字。

“咳咳,咳咳咳。”白玲珑一时岔气,掩嘴重重的咳嗽,“清清,灵界没吃的。”

“我说过会给你带充足的鸡腿,这样可好?”洛亦清再次晃动手里的炸鸡,金灿灿的烤鸡上折射上淡淡的油光。

白玲珑眼前一亮,“行,都行。”

洛亦清嘴角高高上扬,“多吃点,晚上出发。”

白玲珑点点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我爹爹很凶的,他会咬人。”

“嗯,我会让他舍不得咬我的。”

“我母亲很野蛮,很喜欢用蹄子踹人。”

“嗯,我会让她舍不得踹我的。”

“我姐姐很霸道,很喜欢吩咐人。”

“嗯,我会让她舍不得吩咐我的。”

洛亦清轻抚着她的发顶,“我一定会把你的全部记忆找回来的,我们一定会在今生天长地久,无人敢扰。”

“……”白玲珑瞥了瞥自言自语的男人,反正也听不懂,索性自顾自的啃完整只鸡。

夜色朦胧,一地月光洒落窗前,有道人影折射在窗户上,映射着窗外的月光朦胧。

“我们走吧。”洛亦清抱着怀里睡意惺忪的女人,抖了抖身上的披风,在夜色中,跃上重重楼台亭阁。

微冷的风呼啸在耳边,白玲珑睁了睁眼,奈何睡意太浓,不知不觉间,再次沉沉睡下。

郊外的天,越发深沉,墨衣银发,男人面朝月光,迎风而立。

“主上,九小姐深夜被一名男子携带着离开了。”一人从隐蔽的树丛中现身,跪在距离墨衣男人的五步之外说道。

冷沐轩摆手,“继续监视,本王要知道他们所去何处。”

“是。”男人消失在夜空之中。

月色墨黑,风声轻晃,抖动枝叶,声音簌簌而响。

“沐轩。”风声中,女人的声音随风而来。

冷沐轩心底一颤,慌乱的回过头,只见深林之中,一道身影缓慢走出,白衣长发,银丝飞扬,而她发髻微束,就这般任凭发丝拂动面容,眉目间,有一颗朱砂红痣,一滴泪滑过那抹痕迹,让人心疼的我见犹怜。

“伊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冷沐轩面带诧异,惊愕的瞪着横空出现的身影。

女人眼睑下垂,落在他身前晃动的一池银波之上,莞尔一笑,“我就想来问问你,可否记住曾经答应我的种种?”

冷沐轩神色一怵,转过身,避开女人眸中轻闪的微光,“伊宁,那一日我离开时,可是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莫要再问了。”

“可是我就想再问问你,我真的不行吗?”女人上前两步,伸出手想要触碰男人的温度,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

冷沐轩面色如常,冷冽依旧,“那我现在再说一遍,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女人,从小我便答应他,待我成为狐王之时,必定是迎娶她之日,如今,亦是如此,你不要再纠缠了。”

伊宁绞着衣裙,眼睑湿润,“沐轩,为何对我这般残忍?你明知道被拒绝的痛,为何要如此一次又一次伤害我?”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伤害你,伊宁,是你自始至终都是不肯罢休,在狐族我就说过,我要的不是你。没想到你竟然从狐族追到了这里,伊宁,放手吧,不管如何,我心意已决,绝不后悔。”

“你可以不爱我,不娶我,但你不能阻止我爱你,我守护你,沐轩,我不会放手的,至死不渝也不会放手,你有你的痴心,我也有我的痴情,在这里,你追着她,我追着你,我心意已决,绝不后悔。”

面面相觑,两人沉默的望着彼此。

夜风沁凉,冰冷的风拂过面上的泪痕,伊宁眉角弯弯,伸出手拂过他的面容,“我不知道狐狸的命有多长,但我会守护这一世,如若有下一世,你可否念及我今生的痴,许我一次天长地久?”

冷沐轩避开她指尖的温暖,转过看向天边冷月,“既然你愿意等,那你就等。”

话音一落,是一道墨色身影滑过苍穹,与天地变成化为一色的踪迹。

来自海岸的最极端,是天与地最近之地,在每月满月之时,传闻有一处裂缝从天与海之间隔开,短短一刻钟,便会恢复如初。

洛亦清看向天边月色,今日十三,再过两日便是十五,连夜赶路,或许能在两日之内赶到海之巅,只是……他的目光下挑,落在怀里熟睡的小丫头身上,怎么舍得让她受此连夜奔波的痛楚。

白玲珑察觉到有人的抚摸,不安分的翻了翻身,继续酣睡。

马儿安静的站在河岸边喝着水,忽然间,夜风诡异拂动,掀动本是平静的水面,马儿嘶鸣一声,连连退后数步。

海岸之上,男人红衣裹身,墨色长发随意的用着玉簪束好,双脚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般轻松而来。

洛亦清警觉的盯着带着危险信号临至的男人,熟悉的眉眼在脑袋里运转数次,最终只锁定一人。

“不用你把小九送回去,我亲自来。”蝎姬摊开手,示意他将怀里的小家伙放到自己手中。

洛亦清面色微动,将白玲珑放在草地上,盖好披风,面朝男人,正色道:“不用,我需要去灵界。”

“哦,可是你只是一个凡人,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出入灵界?”蝎姬挑衅的俯视着男人。

“就凭我要娶她。”

“是吗?”蝎姬挑眉,以着王者的气势俯瞰着眼前这个渺小的生物,嘴角高傲的上扬弧度,“你可知她的身份?或者你就不担心你此去必是有去无回?劝你放弃,灵界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踏入,更不会是你来去自如的地界。”

“我说过我会娶她,便会娶她。”洛亦清笑意浅浅,“你只不过是她姐夫,没权利过问我是否有没有资格成为她的丈夫。”

“不自量力。”蝎姬怒然,眸中赤红如火,在步步冷然中靠进洛亦清。

气氛中隐忍爆发着些许异常因子,躺在地上的白玲珑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当视线里迎上针锋相对的两人之时,乍然跳起来。

“醒了?”蝎姬漠然冷笑。

白玲珑往后退一步,似乎觉得这不过数步的距离仍旧危机重重,再一次往后退上两步。

“别退了,再退掉河里了。”洛亦清伸手将战战兢兢的小家伙护在怀里,“有我在,不用害怕。”

白玲珑眼角余光瞥了瞥不怒自威的男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口水,“清,你打不过他的,我都打不过,你更打不过。”

洛亦清温婉一笑,拂过她轻微颤抖的身子,轻声安慰道:“宝宝这是不相信我?”

“这个……”白玲珑扯扯他的衣角,“有困难。”

“那你就看好了,我洛亦清只输过一次,自此以后,便不会再输。”洛亦清回头看向冷酷绝然的那道身影,两人再一次四目相接。

蝎姬嘴角微微上扬,“玲珑,可是想好了?”

白玲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会自己回去的。”

“这就好,知道回去后怎么说吧。”蝎姬笑意满满。

白玲珑再次沉重的点点头,“绝对不是你逼我回来的。”

“这才是我的乖玲珑。”蝎姬上前数步,在不露声色间变将怀里的小家伙抱入自己怀中。

怀里的温度一变,白玲珑惊愕的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男人冷漠的轮廓,心口惊得一颤一颤。

洛亦清眉宇微蹙,几乎是未曾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速度,看来不是他太强,而是自己现在太弱了。

“记住你说的话,不能惹姐夫生气哦,否则,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吧。”蝎姬轻轻的扯过小家伙的耳朵,让她听的更是清楚。

白玲珑忙不迭的点头应允,“你放心,我说的都是实话,姐夫从来就没有逼过我,是我自己主动回去的,完完全全就是我自愿的。”

“真乖。”蝎姬将小家伙放下,挑眉看向不远处岿然不动的男人,冷哼,“记住,要想进入灵界,就凭你区区凡人之身,那就是找死,你把玲珑送回入口处就行了,别的毋需你多做。”

“我自有办法进入。”洛亦清走过去,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宝宝抱入怀里,眼角斜睨一眼神色漠然的男人,不再多言的走回那块石头之上,安然坐下。

蝎姬面色不动,幽幽瞳孔泛着一阵诡异的青紫,在片刻之后恢复如初。

夜风微凉,席卷而过,在静默中,那道红色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主上,为什么您不直接把九小姐抢过来?”身后玄影不明主子此举何意,以着大人以往的做事风格,怎会如此拖拖拉拉行事?

蝎姬面色冷淡,俯瞰远处的两道身影,“还记得上次发生的事吗?”

“您是说九小姐突然消失的事情?”

“对,我怀疑跟这个男人有关,刚刚我用魔瞳看了数眼他的前世今生,却发现他的前世竟然无法探寻,我猜测他前世一定不是凡人,否则不可能会是玲珑的命中之人。”

“您的意思是他或许是有什么特别——”

“他或许来日对我灵界会有大大的好处,先暗中不动,待观察之后再定夺行事,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做出伤害我灵界之事。”

长袖一挥,两道身影渐渐变成透明,如风远逝。

稍作休息之后,洛亦清抱在还处于戒备的小家伙坐上白马,轻轻的拂过她的脑袋,扭过她的目光,“宝宝,别怕,他已经走了。”

白玲珑慎重的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可以就这么回去了?明明想好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一举踏平灵界的,怎么就可以这么碌碌无为的跑回来了?

“在想什么?”洛亦清问道。

“清,我觉得这样回去不好。”白玲珑扯住他的衣角,郑重的说道。

“为什么不好?”洛亦清扯动缰绳,马儿重新上路。

“反正就是不好。”白玲珑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奈何自己人小力轻,男人的大掌单手便将她拖回怀中。

“放心,去去就回,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洛亦清安抚道。

“我回去了就出不来了。”白玲珑绞着他的衣角,目光里泛着些许热泪,“我爹爹不会放我出来的。”

“那你上一次是怎么偷跑出来的?”洛亦清笑道。

“上一次是姐姐大婚,他们一时松懈,我才溜出来,下次等他们松懈,不知道要多少年了,清,不回去了好不好?”

“宝宝,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洛亦清马鞭一挥,白色身影奔驰在疆土之上,在月明星稀之初,远处的白色身影渐渐汇聚成小小一点。

太后殿中,齐若言跪立不言,等待盛怒中的太后厉声斥责。

“让你好好劝他,你倒好,直接放他出宫了,说,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太后拍桌,心底慌乱的绕着殿内走上数圈,“如果他不回来了怎么办?哀家真的不应该逼他的,哀家真不应该这么逼他的。”

“太后,陛下会回来的。”齐若言道。

“闭嘴,如果陛下不回来,你说这凤渊该如何办?”太后单手扶住胸口,摇头苦叹,“哀家怎么就偏生没有料到他真的这么做了,哀家真是糊涂,糊涂啊。”

“太后,臣说陛下会回来一定就会回来。”齐若言再道。

“那你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太后轻喘。

“十五之后。”齐若言面色严肃,语气一丝不苟。

太后蹙了蹙眉,“当真?”

“当真。”

“你怎么会知道?他告诉你的?”太后走上前,目视着男人。

齐若言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

“你倒是说话啊。”

齐若言颔首,“臣猜测的。”

“荒谬。”太后深吸一口气,“他有说过去什么地方吗?”

“没有,陛下只是说过会出宫几日,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让我们毋需担心。”

“怎会不担心。”太后扶额,轻叹,“这孩子性子急,怎么就不好好的跟哀家说,哀家怎会舍得让他就这么离开,无论怎样,他也是哀家的儿子啊。”

齐若言沉默,在天色初亮之时,面朝西方,嘴角微微上扬:陛下,我等你重新归来。

日出东方,白色马儿精疲力竭的低头喘息。

洛亦清将怀里的小家伙再一次放出来,看着她脚尖着地之后便是朝着相反方向不做停留的跑去,那小小身影扭动,恍若一只小小白馒头在一蹦一跳,好不可爱。

“不要拦着我,我不要回去。”白玲珑提着裙子,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洛亦清原地不动,看着撒丫子就跑的小家伙,兴致高昂的坐在石头上,拿出早早准备好的肉饼,在半空中晃了晃。

正在奔跑的某个人突然止步,鼻子嗅了嗅,天生的敏锐感让她大眼珠子转了转,正巧落在某个笑意涓涓的男人手中。

那是什么?看着好想吃。

洛亦清端着肉饼子放在唇边舔了舔,面朝着小家伙的方向挑了挑眉,再是大口咬下一大半,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很是回味里面那浓烈的肉香味道。

白玲珑委屈的捂了捂肚子:我也好饿。

洛亦清再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再一次在空中晃了晃。

白玲珑咬咬唇,眼瞳里不由自主的凝结些许水珠,试探性的上前一步,又觉得自己应该有骨气一点,再次退后一步。

洛亦清不着急她的回步,再次张开口直接一口吞入腹中。

“……”白玲珑绞着手,来回不定的扯动自己的衣裙,不行,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于是乎,某个意志不坚定的女人再一次扑进了某个得意忘形的男人怀中。

“饿了吗?”洛亦清明知故问道。

白玲珑迫不及待的翻找着他身边的包裹,果真见到藏在最里处的小盒子。

洛亦清按住小家伙按耐不住的双手,摇头道:“等一下,你先告诉我还跑不跑?”

白玲珑手下一滞,悻悻的缩回手,沉默的坚持自己的决定。

“那真是可惜了,离着这里最近的镇子至少也有半天的路程,如果不吃点东西的话,估计半天之内是吃不到任何东西了。”洛亦清惋惜的将肉饼再拿出一个,放在自己鼻间嗅了嗅。

白玲珑抓住他的手,义正言辞道:“我绝对听话。”

“不再反悔?”洛亦清强调。

“绝对不会。”白玲珑三指朝天。

“这就乖。”洛亦清亲自将肉饼塞到她的嘴中,“好吃吗?”

白玲珑点点头,“好,好吃。”

洛亦清抹去她嘴角的肉汁,莞尔一笑。

白玲珑靠在他怀里,倾听胸口处那跳动的心脏,“清,你为什么执意要送我回去?”

“宝宝,你错了,我没有要送你回去,我是带你回去,然后再带你出来。”

“你会再带我出来?”白玲珑任着手里的饼掉落在地上,反身将男人压倒在草地上,趴在他身上,双手捧住他的面颊,“你真的会再带我出来?”

“宝宝,相信我好吗?”洛亦清轻柔的抚摸过她的眉眼,“我怎会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白玲珑靠近他,鼻尖触碰男人的瞬间,有一股力量将她推开。

洛亦清轻喘一口气,幸好自己反应及时。

白玲珑皱眉,“清,你怎么了?”

洛亦清掩嘴,解释道:“今早没有漱口,嘴里有味。”

“这样吗?”白玲珑不以为意一笑,在男人斟酌着措辞的瞬间一把再次扑过去,双唇触碰,是柔软的香甜肉汁味道。

洛亦清瞠目,未及料到她还会有后续行动。

白玲珑撬开他的唇,越发想要嗅的他嘴角飘散而出的肉香味,触碰着舌尖,让她小小心脏也不知为何激烈的抖动起来。

洛亦清诧异的放开她,两人安静的四目对视,无声的静拂动草地,阳光倾洒,露水渐渐干涸。

白玲珑眨眨眼,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又被推开了,就见洛亦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后连退数步,最后,停靠在几丈外的距离险险停住。

洛亦清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她这次怎么没有向自己扑过来咬他了?难道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玲珑挠挠头,不明所以的看着躲着远远的身影,眨眨眼,挤挤眉,嘟嘟嘴,他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好像很怕自己了?

“宝宝,我能过去吗?”洛亦清不确定的问了问。

白玲珑看向他,嘴角弯弯,“清,你怎么了?”

洛亦清轻喘一口气,又突然蹙眉,这次怎么没反应?

白玲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步一步靠近男人。

洛亦清放松戒备的情绪,本想等她生气扑过来时点穴让她沉睡,现在看来,她没事了。

“清,你的头发——”白玲珑愕然的指着面前的男人,瞳孔里倒映上他变幻的神色,惊恐,彷徨,更多的是畏惧。

洛亦清迟疑的走向池边,在看清映在池面上的影子之时,心口一颤,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蔓延至双目,如火在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