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攥紧了鸡蛋,而他的手,攥紧了她的。两人分别站在灶台的前后,铁锅里的水升腾起滚烫的蒸汽,凝结在他们的手上。氤氲的水雾,阻隔了视线,除了对方,别无他物。

游梓萱霎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路,路等之,你干嘛,快,快放开。”

“直接把鸡蛋扔进沸水,手会被溅起的水烫伤。”

“……哦。”游梓萱恹恹地缩回手,“谢谢提醒。”

路等之用眼神指示了一下水缸的位置,“水温过高,加些冷水。”

游梓萱照做,问:“接下来呢?”

“滚吧。”

“路等之!”

“沿着锅的边缘。”

“……哦。”

游梓萱遵从指令,把鸡蛋从锅的一侧放进去,鸡蛋打了两个滚,快溜到锅底时,又浮上来。

两人等在锅边,路等之盯着鸡蛋,游梓萱盯着他。

如果我把鸡蛋扔进沸水会烫伤手,你为什么不慌张?无论何时都镇定自若,路等之,你就没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吗?游梓萱心想。

“捞出来,放在冷水里浸一会儿。”路等之说,“要不是火柴用完了得留着火,灭火焖五分钟,会更好吃。”

游梓萱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火柴盒,问:“你怎么知道……”

“从你点火开始我就在门外。”

“你偷窥!”

“我不想发生火灾。”

“又看扁我。”游梓萱撇嘴,小声嘟囔。

游梓萱捞出鸡蛋,泡在冷水里。

“没想到**蛋都这么难,我真不该浪费早饭。”

“知道自己错了?”

这次路等之确实在责骂自己了,可他的声音却很柔和,眼神里多了一丝暖色。莫名的安全感侵入游梓萱的心,她僵硬的肩膀松软下来,有些泄气地说:“邱雯姐跟我说不要扔掉,我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还没想该怎么补救,徐萍萍就把西红柿夹回我的碗里,还讽刺我爸爸。你后来也没给我改正的机会。”

路等之看见游梓萱眼圈微红。

“从小我就是全家人的宝贝,我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犯点小错也没人会责怪我。我……我不知道做错了以后该怎么办。”

“这里不是你家,你做错了,我不能装作没看见。至于做错了该怎么办。很简单,认错,改正。”

游梓萱一颗虎牙咬住嘴唇,眼睫低垂,绯红的脸颊上几撇烟灰。

“社长,我错了。”

作为社长,路等之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件。

大学新鲜人涉世未深,尚未懂得,除了学习成绩,还有很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他们的天真单纯,往往也意味着幼稚自私。一年两年,他们会长大,但是有的人更加横冲直撞,有的人选择圆滑处世,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学会真正的成熟。

路等之也没有真正变得成熟的把握。他只是履行好社长的职责,尽量让自己的社员们独立、友善、坚强,否则一个社团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打从一开始,路等之就认为游梓萱像大部分新生一样,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骄纵,她只不过一直生活在家人的羽翼之下,还没来得及展开自己的翅膀。若她真的娇气,也不会费尽心机找到他和何璨,非要来柳庄。

即便如此,游梓萱的坚强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期,想起山路上她忍住脚伤,倔强地走了那么远,他突然有种伸手擦去她脸颊的烟灰的冲动。

“今天午饭我值日,你负责添柴。”路等之说。

游梓萱重重地点了点头。

消灭了水煮蛋,游梓萱乖乖地搬了把小马扎,坐在灶台后,准备干活。

“等等。”路等之快步而来,从她背后,伸手托住马扎,连人带凳,挪了半米,“不要冲着火坐。”

暧昧的姿势,双臂和双臂、胸口和后背、下巴和头顶……几乎半个人都贴在一起。游梓萱慢半拍地红了脸,心悸不已,嚷道:“路等之,你能不能先说明你要做什么,怎么做,得到我的同意之后再做?”

路等之往沸水中滚进一盆洗净去皮的小土豆。

“你突然对我那样我会很不舒服……啊!”游梓萱还想继续抗议,一条小火舌舔舐她的胳膊,吓得她侧身靠在墙上。她拍拍胸口,心想幸好刚才没对着坐,烧坏了脸,她可怎么当校花呀!

“解释完了再做,有时会来不及。”路等之说。

“全世界你最有道理。”游梓萱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