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回家后,变得黏人极了。路等之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不是在他的怀里赖着,就是在他脚边转悠。

游梓萱嫉妒得不行,开了瓶最贵的猫罐头讨好它。它很不客气地吃光,照样不让她抱。

“你好没良心!你知道这个猫罐头多少钱吗?”

路等之把蹭他脚的猫猫抱起来,对发狂的游梓萱说:“金钱是买不到爱的。而且它也不懂钱是什么。”

“我不管。我也要抱它。”

撒娇耍赖的游梓萱,他也好久没见过了。

“我和它商量下吧。”路等之摸猫猫的脑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让她抱抱,行不行?”

“喵。”

“它同意了。”路等之说。

“你还懂猫语?”游梓萱很惊讶地接过小猫,果然它没有挣扎,顺从地窝到她的手臂中。

软绵绵、热乎乎的……“好像小宝宝哦。”游梓萱头脑一热,脱口而出。说完就觉得自己不该提到宝宝,尴尬地低下头,鼻尖蹭在小猫头顶。

两个人都沉默了。

住在一起后不久,游梓萱和父亲坦白他们的关系。游庆衡气得手脚发抖,把手里的茶杯都摔了。

游梓萱向李阿姨要了新的茶杯,洗干净,重新泡好一杯茶,双手端到父亲面前。

游庆衡的怒气压下去,语重心长道:“他是个好孩子,爸爸也很欣赏他。可是你想没想过,他的病是遗传性的,你们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他身上的悲剧,还要再传承给下一代?”

“没有孩子,我们也会很幸福。”

“你什么意思?”

“我们不会有孩子的。”

游庆衡此时已说不出话来。

“我今天不是来征求您的同意的,而是作为女儿告知父亲自己的决定。我知道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已经决定和他一起生活下去。您和妈妈结婚的时候,妈妈也体弱多病,我想当时坚守在妈妈身边的您,早晚会理解我的选择。”

游庆衡曾经无数次搬出妻子来压制女儿,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反将一军。

不愧是他的女儿,连要挟人的方式也如出一辙。他有些凄怆地想。

游梓萱没有和路等之说过和父亲的交涉结果,但从路等之周密的安全措施中,彼此心照不宣。

她想,既然不会有孩子,也就没有结婚的必要。让她和他做一辈子的恋人就好。

晚上路等之习惯性地从背后抱着游梓萱睡觉,但猫猫硬要挤在他们之间,路等之不得不在胸前留出一点空间。

“你会不会太惯着它啊!”游梓萱说。

路等之嗓音低沉:“小动物的要求都很容易满足,就随它高兴吧。”

“好吧。你替我跟它说,我都让它睡在我背后了,明天不准不让我抱。”

“喵!”没等路等之翻译,小猫就主动答应了。

“还有,每个月只准在**睡一个星期。其他时间可不行。”

路等之笑出声。

“你笑什么!”

“放心,它是猫,不敢跟老虎作对的。”

“好哇,你骂我是母老虎?”

“不是母老虎的虎,是如狼似虎的虎。”

游梓萱翻过身来就要打人。

“嘘……”路等之按住她拍到腰上的手,“你听,它睡着了。”

小猫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发出频率稳定的呼噜声。

“我看网上说,猫的呼噜声有治愈疾病的作用,”游梓萱轻声说,“好像是真的唉,我觉得我被治愈了。”

“你哪里有病?这里?”路等之拍拍她的脑袋。

“别开玩笑。”游梓萱突然认真起来,“其实我今天很累。刚接的这对新人,想以k市市区的全景当背景。我爬了三座山,到山顶找符合他们要求的拍摄地点。换成平时我能应付,可今天是生理期,体力不好,山上风又大,爬完第三座山,我疼得差点从山上滚下来。”

路等之心里又酸又痛。都是他的错,让她这么辛苦。

“以后别接太累的活。”路等之说。

“我不怕累。”游梓萱笑笑,“只要我喜欢。”

两个人的额头靠在了一起,手也紧握着。

“你就那么喜欢?”

“嗯,就那么喜欢。”

“或许还有更好的。”

“可能吧,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也有种被治愈的感觉。她就是他的良药,而且一点也不苦,比全世界的糖都甜。

他决心更努力,尽管不清楚该怎么努力。

在猫咪的呼噜声中,路等之沉沉睡去。睡梦中,他走了很多地方,柳庄的瀑布、n大的江畔、商业街的咖啡馆、萧家的宴会……每个画面,都像刚拍好的宝丽来相片。

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也恍如梦境。阳光从两片窗帘之间的缝隙照到床尾,淡黄的被子下,半只脚露了出来,脚趾被强烈的光线照得透明。顺着被子的起伏往上看,枕头边撒落着几缕发丝。

“脸藏起来,脚却在外面。”路等之皱起眉头,“睡相真糟糕。”

他把床尾的被子踹了踹,盖住她的脚,再把被子前端掖到她的下巴。她的脸完完整整地显现在他眼前。

皮肤好像比从前干燥了一点,但依然很有光泽;脸颊消瘦了,下巴的线条更明显;以前的嘴唇似乎总是撅得高高的,现在抿成一条浅浅的弯;眉毛应该是修过了,十分整齐……

“喵……”从她的肩膀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冲着他叫。

“你是白色的呀?”路等之把它抱到膝盖上,“这个梦是不是太真实了?”

“喵!”

“我们做点吃的,等会儿她就醒了。”

半小时后,游梓萱打着哈欠下楼,看到餐桌上摆了三明治、水果沙拉和牛奶,空空的肚子立即给出了诚实的反应。

“能加个荷包蛋吗?”游梓萱问。

“我这就做。”

“家有贤夫,真是太幸福了!”

游梓萱连牙都不想费时间刷,用漱口水漱了漱牙,打算吃完再好好刷。

两人面对面坐下,吃起早餐。

“别吃得那么急,小心噎到。”路等之提醒她。

但是今天的早晨味道特别好,她实在停不下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三明治,她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你看你,”路等之抽了张纸巾,从桌子对面,俯身,伸手,替她擦干净脸颊上的面包屑。

落地窗前的白纱窗帘随风飘动,猫猫懒洋洋地躺在垫子上。

游梓萱不敢置信地半张着嘴,慢慢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看得见?”

“你吃得满脸都是,能看不见吗。”

“你怎么看得见?”游梓萱急忙站起来,手指使劲刮他的眼眶,“为什么突然能看见了?”

路等之哈哈大笑:“因为在做梦啊!傻瓜。”

“你才是傻瓜!”

游梓萱跌跌撞撞地推开椅子,跑去拿手机。

“喂喂,赵医生!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能看见了!”

“您哪位?”

游梓萱定了定神,语气平静一些:“赵医生,有位您的病人,他叫路等之。刚刚我发现他突然能看见了。”

“我先调出他的病历……您是说,他突然恢复了视力?”

“是的,没错,我现在该怎么办?”

“麻烦你们来趟医院。”

“对对对,我们马上去医院。”

游梓萱把路等之推进副驾驶座,开车往医院赶去。

“做梦也不能超速驾驶。”路等之说。

游梓萱深呼吸,放松了油门。

医生给路等之做了一系列检查,最后拿着一叠资料,十分不解地摇头:“怪了。怪了。”

“赵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各项数据和上次检查没有足够引起变化的差别,可视力的的确确恢复了。”

“他以后都看得见了?会不会再失明?”

“无法下定论。路先生的眼疾,本来就是世界范围内都罕见的,相关研究也处于缓慢前进状态。只能说,人体是很复杂的系统,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我会把数据拿到国际医学论坛上进行交流,希望对这种疾病的研究能够再进一步。”

“赵医生。”路等之问,“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赵医生笑:“刚才验血扎针疼不疼?疼就不是做梦。”

路等之沉眸皱眉,感到迷茫。

“小伙子,我送你一句电影里看来的话,”赵医生把就诊卡还给他,“昨天是历史,明天是谜团,只有今天,是命运的礼物。你就当你在做梦,把你只有做梦才敢想的事,去做一遍。谁知道这梦会不会醒?”

不会醒就好了。路等之想。看得见的他,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