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荀子修将一杯茶放在萧颜面前,淡淡问道:“为什么接下教主之位?”

坐在窗边的周祚听到亦将注意力放到他二人身上,问道:“颜颜,他们口中萧清是你我认识的吗?”

萧颜捧着茶杯,丝丝暖意缓缓从手心流入心底,她淡淡笑道:“哥是哥,他是他,我接下教主之位,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自信如今的自己有能力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周祚笑道:“还是这样自信。”

萧颜笑了笑,看向荀子修问道:“倒是你瞒了我些什么?”

荀子修淡淡然的笑道:“似乎没瞒着什么。”

“子修。”萧颜走到他身边,认真的凝视他的双眸,说道:“以前你恨过我吧?”

“现在依然恨。”荀子修玩笑般的说道。

“以前也曾怨过我,说话避重就轻,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虽无谎话,却也无半句实在话。”萧颜手慢慢抚摸着他已然充满疲倦的脸庞,那疲倦来自于心,是时间久远沉淀下的难以消逝,她柔声说道:“那时,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做。”

他抓住她纤细而冰凉的指尖,微微苦涩的一笑:“颜颜,太卑鄙了吧?”尽管她的每一句每一份心思都瞒不过他,尽管他能猜到所有的一切,却总无力拒绝。

他拉着她坐下,笑道:“颜颜,你可有注意到我们一路过来尽管是沙漠地带,却多是流亡之徒。”

她点头,问道:“如今可是战乱年代?”

他朗然笑道:“可听说过魏蜀吴三国鼎立?”

“如今又是哪三国?”

“风云,大武,军威。”

萧颜望着他突然沉了半分的眼眸,默然不解,三国纷争与她问他的问题有何关联?未必然群雄争霸中天魔教亦有参与,若是有,教中之人又岂会如此悠闲?

“大武为王者,便是过去的皇上,君染晖,风云为王者……”顿了顿,荀子修玩笑般的笑道:“颜颜,你手下可没有弱兵,当年看你手下几人便是后生可畏,如今可真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萧颜讶异的问道:“你是说风云王者是……”

他看着她点点头,笑道:“看来你我所想的是一个人,正是风百里,有着花自在的财银供给,冷傲天强大的暗杀团盟,颜颜,有时连我甚至都在猜想,当年你这么安排的时候是不是就想有一天做上那高位玩几天,等玩腻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萧颜没有理会他刻意岔开话题的招术,直奔主题问道:“军威为王者可是任凌威?”他脸上表情略微一滞,她心头一慌,急忙抓着他的手问道:“明日呢?明日在哪里?”

他就知道她立刻就会猜到,可是,颜颜,你可有注意到如今当你挂心着同一个人,不经大脑急切在乎的时候,唤着的却是明日二字。

她紧张的抓着他,荀子修一个字一个的说道:“明日凌的百花宫是任凌威江湖第一助力。”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荀子修摇摇头,重重的按着她的肩膀,传递一份安定的力量,门突然被推开,上官顿走进来说道:“这一段我来说吧。”他大步做到萧颜身边,缓缓道来。

“百花宫一直和任凌威便是合作关系,当年百花宫暗杀各大门派也是由任凌威下的令。”上官顿说道:“自从百花宫和温初旭决一死战,胜负却从没透露于人之后,温初旭的武林盟主之名几乎就等于虚名,日日坐在屋中喝茶下棋,温家堡几大护法长老也被他一一除去。中原一统,收归任凌威名下,百花宫开始进取西域,西域最大非天魔教莫属,只是一直以来任凌威没有下令强攻,而其他人也开始觊觎天魔教,觊觎西域广大的领土,所以才有了今时今日的闹剧。”

感到上官顿说道后面情绪略微有些失控,荀子修接过话笑道:“其实任凌威也不是那么顺利,至少君染晖虽然贪财好色,却非无能之辈,否则也不会硬生生从战神任凌威嘴里敲下五成的兵力。”

他抬手拂去萧颜眉间的紧皱,笑道:“颜颜,最不必担心的就是你。别忘了你手上可有一员大将,百里如今可也差不多是坐拥三分之一的江山,他对你的忠心,你我都明白,除了恩情,几乎是一种信仰,如今你接下天魔教,那也没什么,除了百里,还有我们,以前我们是懒得管,没心思管,若是当真做起来,可不会逊于任何人。”

“我知道。”她宽慰般的笑笑,只是她还是担心,任凌威那样能对几十年兄弟下手,对萧家赶尽杀绝的人,当初一心想杀了她和明日的人,如今明日却与他合作,那不是等于与虎谋皮?任凌威难道没有认出明日么?还是他也相信明日不是萧清?

砰!他重重的弹了她眉心一下,萧颜摸着嗔道:“痛!”

“知道痛就别想太多,我们是江湖人,朝廷的事,朝廷自己个儿解决,我们吃饭,睡觉就是了。”

萧颜俏皮的指着门口笑道:“那请吧,我要睡了。”

“颜颜?”荀子修挤出两滴假兮兮的泪水,叫道,上官顿一把抓住他笑道:“我说兄弟,类似于我们家颜颜这种软硬不吃的女人,说不要肯定不会要的。”

荀子修瞪了他一眼,好似在问你不急。

周祚走到萧颜身边,突然开口说道:“颜颜,我好像开始后悔了,这地方可不太安静。”

“指的哪方面?”

“啊!”周祚撑了个懒腰,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懒懒的说道:“各方面,包括人,包括事,颜颜,如果再出来两个,我担心我会吃醋的。”

一出门,上官顿右手十分不听话的在荀子修左肩上重重的按下去,用尽十分气力,荀子修没有半分痛的表情,他笑道:“成啊,兄弟,看来明日那小子给你留下的伤已经好了嘛,难怪敢腆着脸,不怕露陷。”

荀子修取下腰间折扇,毫不示弱的戳向上官顿的右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问道:“左护法还是不要攀亲带故的好,颜颜可没说嫁你。”

上官顿脸上突然脸上苍白半蹲在地上,荀子修问道:“萧清的那一剑,还没好?”

“是我太折腾了。”上官顿勉强站起来,说道:“快走,别让颜颜发现。”

“真是服了你。”荀子修无奈摇头,扶着他向前走,周祚跟在二人身后,待到无人处,冲到二人面前,举枪问道:“你们究竟还瞒了颜颜些什么?最好说不来,否则我不能保证我手中的枪不会突然走火。”

上官顿两步上前,移形换位之快,让人瞠目,他夺下周祚手里的枪,笑道:“行啦,兄弟,我们又不会害颜颜,何必动刀动枪的。”

周祚冷哼一身,说道:“天下之事,往往就是太过自以为是才会有那么多痛苦,你们认为的对颜颜好,不一定是颜颜觉得对的,我做事的原则是,坦然相待,无论痛苦欢乐,绝无半分隐瞒,自己的人生自己判断。”

荀子修看着周祚的背影,突然间竟有种错觉,他记得,尧勋离去之时也曾那么说过,子修,人生容不得太过自负。

卷册凌厉飞向上官顿,他轻巧接过,笑道:“我说右护法,这是我欠银子的账本吗?”

寒严慢慢走出,身上仿佛笼罩在一层霜冰之中,声音无波无澜的说道:“看过便知。”

上官顿走向寒严,卷轴抵在他的胸口,笑道:“右护法,我好像说过我虽然脾气很好,却也很容易生气吧?”

“别忘了你是天魔教的左护法,除了个人情爱,你还身负老教主临死重托,还有着守护天魔教的责任。”

他面色一沉,右手拉开卷轴上的红绳,左手用力的往半空一甩,将长达一米的卷轴彻底摊开来,上面一手漂亮的行草字体,娟秀柔美,出自女子之手,他瞟了一眼,惊诧的问道:“这是姑姑的字体?”

“当初梅尧勋过来的时候,他身边的丫头留下的,说是姑姑特意交代送回天魔教。”

他眉头紧皱一字一句的看过去,紧张的,不敢落下一个字,当最后一字进入眼帘,他手中卷轴悄然落地,他抓住寒严的衣襟,怒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个秘密,姑姑的意思是就永远将它当做秘密。”

“那你让我知道?”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他明明知道颜颜最恨的就是,最想杀的就是……却偏偏告诉他!他明明知道明日凌当初看到颜颜身上的尸斑误会有多深,追杀他们有多少次,任凌威又有多想收编天魔教,他却让颜颜当教主,如今又告诉他永远该深埋的秘密,他究竟什么意思!

寒严蹲下身子,慢慢将卷轴卷好,捡起来,用红绸带绑好,递给上官顿,说道:“此事交由你来决定,原因无二,你有守护好天魔教的责任,这是老教主教养你十多年的恩情,也是姑姑一路维护你,护着你一路无任何危险成为天魔教最高左护法的恩情,同时,还有你这几年身为天魔教左护法什么都没做所欠下的债!”

“寒严。”他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这是要逼我入不仁不义的绝境吗?”

“由你选择。”

“看了,无论怎么选择,到时候,颜颜都会恨我!”

“你是天魔教的左护法。”寒严将东西交到上官顿手中,绝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