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无语蔽日,一片阴沉,地上却是花灯高上,异彩缤纷。

宋世议和宋成洲刚上宴席等候客人到来,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阵银铃的笑声。

“宋庄主,这么好的宴席怎么没有请我呢?”

红衣的女子坐在墙上,红色面纱随风飘扬,瞥见远远到来的李玉成,萧颜笑道:“宋公子也在呐,犹记得当日宋公子在竹林之中下手杀人的狠辣,萧颜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妖女,你休要挑拨离间!”宋世议抓起桌上的筷子迅速扔下萧颜,三两下躲开,萧颜笑道:“难道宋公子的所作所为是宋庄主暗中授意的,不然怎么如此轻易的就恼羞成怒了?”

李玉成站在一旁,双目等着宋世议二人满满的仇恨,待目光转向萧颜,那恨意又深了三分。

“你究竟是何人?”宋世议冷眸说道。

“她就是萧颜。”宋成洲冷笑道:“她可是来报仇的,父亲大人可要小心呐,别一辈子英明,最后被个小丫头杀了,那可才真是笑掉大牙了。”

宋世议给了宋成洲一个警告的眼神,再一次看向萧颜:“你除了玩弄毒术,还有什么能耐,老夫要你的命简直轻而易举!”

“那么,宋庄主何不试试?”萧颜笑道。

“找死!”宋世议骂道,同时飞身攻向萧颜,萧清浅笑不语,除了衣裙被他的内力震得微微浮动,身子却纹丝未动,宋世议的一掌,瞄准萧颜的天灵盖,内力集合几十年的功力,浑厚而爆发了惊人,若非有相同的年岁的内力是断然接不住的。

可是!

被震飞的确实他

宋世议狼狈的飞向宋成洲,宋成洲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本来可以轻易接住宋世议,不让他跌倒在地如此丑陋,他的身子却偏偏斜了少许,轻巧躲过。

李玉成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的小动作,这样的两人居然是父子?仇人还差不多!

闻声而来的梅尧勋也微微有些惊讶的愣在原地。()

“呵呵,宋庄主,你何必这么急着送死呢?我现在玩的可正高兴。”萧颜轻笑道:“不过看起来,您和五年前想比武功书没什么长进了,怎么反倒让后辈超了许多呢?”

“你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他爬起来,收起原先所有的恼怒,警惕的看着萧颜,这样的内力,连他都探不出深浅,短短五年时日是绝对办不到的!

“比起这个,难道宋庄主不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萧颜笑道:“当年宋庄主那么费心费力的灭掉萧家,怎么幕后之人没有给你多一点的补偿吗?就几家店铺就打发了?宋庄主不觉的亏吗?”

“你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宋成洲突然发声道:“那还不简单。”

“成洲!”宋世议冷喝,宋成洲装作没听见,邪气十足的看向萧颜:“上次我说过了将萧清逼向绝境的是谁,萧妹妹可已经受不了了,如果我再说出这幕后之人是谁,萧妹妹有把握能承担吗?”

萧颜冷眸,落在宋成洲身上的目光冰寒。

“你又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萧妹妹几件被你或许有心,或许无意而忽视的细节。”宋成洲冷笑道:“试想一下,是谁了解萧妹妹甚至多过了解自己?又是谁能对萧妹妹身边的人了如指掌?谁又能窥测人心,算无遗漏到连萧妹妹身边人的心思都算的如此清楚?萧家灭亡五年,谁又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江湖最大的赢家?”

赫然,梅尧勋落在萧颜身上的目光森冷的飘向宋成洲,他是故意的!

能了解萧姑娘多过自己,进出书院对所有的人了如指掌,窥测人心,算无遗策,能符合他说的条件的除了初旭还有谁,他分明是故意陷害初旭

可是萧姑娘会怎么想?最重要的是如今初旭被尊为武林盟主,近几年来不断扩张,除了百花宫之外,已经算得上一统武林,若是落在旁人眼里,不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最大的赢家?

“你说的可是真的?”萧颜沉眸问道。

“是真是假,想必萧妹妹能自己判断。”

萧颜冷眸与宋成洲对视片刻,突然嫣然一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疑心生暗鬼,你现在不信,将来在证据面前可由不得萧妹妹不信。”宋成洲嘲讽道:“只怕到时萧妹妹又和以往知道真相一样,心神俱伤,到时候宋某想怜惜可能都来不及,就魂归西天了。”

一只红色小蛇突然蹿上宋成洲的身上,小舌头伸出丝丝的作响,牙齿间流出绿色的唾液,滴在他的衣袍之上,灼烧出一个个小洞,宋成洲正要伸手抓它,萧颜突然笑道:“最好不要用手,这蛇我可是用各种毒草毒药养了多年,莫说它的唾液,就是他身上的皮肤可都是带着剧毒的,如果宋公子这么快就一命呜呼了,这游戏只怕就不好玩了。”

宋成洲不敢动弹,只能浑身僵硬的任由小蛇在他的身上攀爬,萧颜小手指放在唇边一声口哨,小红蛇嘶嘶的迅速回到她的身边,萧颜转身跳下墙,只留下一个声音。

“今儿个,我们就玩到现在,下次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她就这么容易走了?”他还没找她报仇呢?李玉成不解的问道。

“她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在享受报仇的乐趣。”

一路向西,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他一路跟随,除了一开始的一句萧姑娘,断没有他言,只是等着她留下脚步。

终于山间暗色中,她停下脚步,他亦停下,她转身无奈问道:“跟着我作何?”

微愣片刻,梅尧勋淡淡说道:“只是想确定真的是你。”

“宋家之后是梅庄,你当知道你我将是敌人

。”

“亦不妨碍此刻做朋友。”他真诚的看着她,目光一片清明:“我唯一抱歉的是,当日答应子修照顾好你,却没有做到。”

谈到他,她的心倏地一软,两人并肩向前走着,默然片刻她柔声说道:“我好想他,五年来的每时每刻,可是却只能看到他的睡颜。”

曾听闻花娇说过,偶尔能在子修房中看到奇怪的黑影,难道那就是她吗?

“我最后悔的亦是,竟不能明白他的心,不能阻止,错失了他。”

“萧姑娘,若是有……”话一半卡在喉咙间,他突然意识到,即便那方法真的可以救子修,这话也不当他说,他与他,与她皆是朋友,这话就更不当他说。

细聊片刻,阖然抬首间,一黑一蓝二人远远的看着他二人,黑衣男子一身素黑,冷眼冷心,腰间挂着一只很小的玉算盘,蓝衣男子凤目隐隐,既怒又有着心疼。

玉算盘,拨算人间生死,天魔教右护法,他记得当年那个梅花树下肆意张狂的男子是这么对他说的,当时他眉飞凤舞,皆是骄傲之色。

他淡淡摇头,与黑衣人一个眼神相接,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离去。

上官顿大步走到萧颜面前,一腔怒火触及她眉宇间的疲惫顿时消失无踪,他心疼的说道:“我就在你身边,你可以依靠我的。”

她固执的摇头,他追问她:“五年前,我在崖底寻得你,带着萧家十大护卫闯进天魔教禁地,抢来护心护魂之法,五年前,你睁开双眼,心心念念只有萧清,五年前,我守你三月,你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我以为即便萧清离去,却占有了你全部的心,至少!至少我还能陪在你身边,相比你的离去便是上天最大的仁慈,可是四年半,你却悄然消失,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想报仇却不告诉我?为什么你宁肯一个人承认一切,却不肯依靠相信你身边的人?”

“五年前,我设计依靠,伤了不该伤的人,害了不该害的人,五年前,我想依靠,所以太过放纵自己,五年前,我不够强大,保护不了想珍惜的人,五年前,我太过无知,身边之人,一个一个被拆卸分离……”

“够了,不要再说了

!”上官顿抓住萧颜的肩膀将她紧紧揉入怀中,他竟从来不知她平静的表面下竟有如此深的心结。

她身体僵硬的在他的怀中,鼻尖满满是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脑中一片空白,她的手垂在身体两侧,那一串水晶透明的珠子,又一颗落在地上,碎为两半,当珠子落地,遥远的荀家,那个躺在**睡了五年消瘦的人儿,小指尖竟轻微的动了一下。

梅尧勋与寒严站立在街道两侧,他淡淡的笑道:“他曾对我说过无数你的事情,无数天魔教的事,无数百花宫的事,他曾说今生幸运的能生在天魔教,养在百花宫,而最幸运的便是一母同胞,竟有一个做做事严谨,细苟,言语不多,却对所有人关怀备至的大哥。”

“他死在你手上。”

“所以今日,我愿死在你手上。”

那年,他太过年幼,沉湎于少年自以为的痛苦自卑中,他带着一抹阳光突然的闯入他的世界,那天,梅花树下他甘心赴死,笑着对他说,以后,哪个自卑的他,哪个懦弱的他,都将随他而去,而他要的,是他的成长,那天他说,若是能看到他长大,不再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多好。

梅尧勋闭上润湿的双目,说道:“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

寒严目光沉沉的看着梅尧勋,许久,没有动手,只是叹道:“这么多年,你却始终不懂他的心。”

他睁开双目,诧异不解的看着他。

寒严淡淡说道:“他死前一天托人带信给我,说,此生视你为友,便是一生挚友,唯一期盼,他的离去,能换得你成长,从一生腿残懦弱自卑的阴霾中走出。”

“他说,朋友一生,便当生死相交,不当辜负,唯一遗憾便是今生你腿残不便,一直是他耍赖跳墙如梅庄,你却从未主动走向他一次。”

“如今,你的腿……”寒严看向梅尧勋已然灵活如常人的腿说道:“如今,多年已过,你早已如他所期盼,却仍旧没有主动走向他,今日我来,不是杀你,只是告诉你我唯一弟弟的心愿。”

他要的是他走向他么?他猛然转身,再顾不得腿上只能行走不能猛烈运动的叮嘱,奔向他等着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