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暖风,陌上,杨柳,风熏人醉,绿柳吐新。

醉生梦死楼,醒木一敲,原本所有饮酒作乐,高声喧哗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目光积聚在中间的大圆形说书台上。

天下第一说书人的金断言,手执着一把折扇,灵活的连片嘴唇开始啪啪的动起来

“各位看官,众所周知近日江湖发生了两件轰动武林的大事,其一,消失五年的萧家梨花令重现江湖,其二,江湖圣地,医毒双绝,逍遥医仙岛易主。这萧家曾是江湖四大山庄之一,逍遥医仙岛又是江湖第一医岛,两者地位不可不高,而这两件事又是如何发生的呢?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金断言扫视了一下观众,继续说道:“今年五月十五清晨,鸡叫刚过三声,李庄下人开门扫地,发现门柱上深印着一枚暗红偏黑的令牌,心中疑惑,上前想要掰下来,呈给李庄庄主李宏剑,手刚碰到令牌,便被人一箭射穿整个手掌。李庄问听闻这一奇事,亲自到门口探查,一看之下,脸色大变。为何?原来那物什便是当年被灭门萧家的梨花令!”

“说到这梨花令,就不得不仔细讲讲它的来历。想当年萧家还是四大山庄之首,萧老太爷主持大局的时候,老太爷曾走南闯北,惩奸除恶,练得一身精妙武功,收服了十大恶人。其中为首的仲天南更是前朝天威将军,单枪匹马刺杀先皇,百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地,杀的先皇几次险些丧命。梨花令自五年前萧家两位子孙跳崖便消失了,十大护卫也彻底消失,朝廷收回矿藏权,萧家就此没落下去,只能靠接济为生。”

“萧家已亡,这梨花令却偏偏在李庄庄主五十大寿的前夕带着浓烈的血腥之气突然出现,不得不让人费解呐。”金断言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这其二逍遥医仙岛,在逍遥医仙岛以医术为尊,每逢农历三月十三,逍遥医仙岛都会进行一场医术比拼,谁的医术高谁就可以统领整个逍遥医仙岛,这就像是一家武馆,谁打赢了,谁他妈就是老大。”

“哈哈哈哈……”下面爆发出一阵笑声。

“本来今年也是与往常一样,医术答疑结束后进行以下克上的挑战,按照所有人的猜想毫无疑问的应当是逍遥医仙岛岛主顾常在,就在顾常在连续第十三年接过岛主令的时候,宾客观礼之中竟有人发声挑战。”

“金先生,是谁敢挑战医仙顾岛主啊?”下面一个男声问道。

“这位客官问得好啊,究竟是谁这么不知死活,竟然敢挑战武林泰斗?”金断言说道:“几个男人抬上去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到顾岛主面前,看客中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站了出来,此女子容貌一般,以素白纱巾遮住面容……”

!一只白玉杯从金断言脖颈擦过,楼中传来一个慵懒磁性的声音:“胡说八道。”

片片花瓣从空中缓缓落下,艳丽红色长袍的男子狭长的眸子眼角上挑,他侧躺在雪白华丽的软榻之上,宽大的长袍松松垮垮的隐约露出里面胜雪如玉的肌肤,纤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酒杯。

楼上十分不起眼的一角传来一个轻蔑的骂声:“白痴!”

男子语气上挑,充满着威胁的意味问道:“你说谁容貌一般?”

金断言审视男子一番,恭敬抱拳笑道:“柔骨魅影,敢问阁下可是四十六家烟雨楼的弄情公子,花自在?”

烟雨楼?下面传来一片轻蔑,那个花街柳巷第一的烟雨楼?

男子撑着头,妖娆的双眸丝毫未减半分寒意,他如薄冰的唇轻启,问道:“刚刚你说谁容貌一般啊?”

金断言一时未明男子的意思,谦虚的说道:“若在下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请花公子指教。”

花自在轻蔑的看了金断言一眼,笑道:“看你那样子,当时也不在场吧?仅凭着道听途说在这里妖言惑众,也好意思自称为天下第一说书人?”

金断言不恼不怒的说道:“说书说书本就是道听途说,图一乐趣,若花公子觉得在下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不如也说上一段,好让在下知道哪里不及?”

花自在抬头目光扫过刚才轻蔑嘲笑的一角,笑了笑,说道:“也好。”他懒懒的起身,走到说书桌前,随意的提了提滑落肩下的衣襟,笑道:“话说当日,几人将一个重病男子抬到顾常在面前后……”

台下人屏气,这人好大胆啊,竟然敢直称顾岛主的名讳!

“观礼的宾客中走上前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女子以白纱丝巾半掩娇容,白衣飘飘,恍若仙女下凡,星眸含笑,唇红齿白,犹如照水娇花,更胜百花无数,放眼过去,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让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哈哈哈哈!”墙角爆发出一个男人的笑声:“我看你说的不是人,不是神,就他们一女鬼

!”

啪啪啪三声,男子笑声还回荡在空气中,已然跌出几米之外,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花自在继续说道:“受伤的男子听闻是北海王家的孙子,被仇人刺中心脉,奄奄一息,女子问向顾常在可能医治,顾常在检查后说道‘死人的命’,女子笑问若她能治好,是否便是逍遥医仙岛的主人,顾常在轻笑,这种死人,他几十年经验都治不好,一个小小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女子浅笑上前,戴上白手套,浇水,消毒,拿出随着的各种小刀,众目睽睽之下,解开男子的衣服,用小刀满满的沿着男子胸口割开皮肉。”

“她这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啊?怎么能割开人的心口呢?”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声音响起,花自在还没动手,那人立刻被人捂住嘴巴按在座位上。

花自在满意的笑笑继续说道:“女子将皮肉翻开,检查清楚男子血管损伤在那里,一针一线将血管缝好,历时两个时辰,半日后男子醒来,又过几日男人逐步恢复行动力,顾常在当即跪下拜师,逍遥医仙岛这才易主。”

“你这说的不合逻辑啊,一个人被这么折腾,疼都疼死了,怎么能活下去,还一声不吭的撑两个时辰?”

“对啊,还缝血管,你当时刺绣啊?”

“顾岛主是何等高傲的人物,当即跪下拜师?你吹牛也打下草稿啊!”

底下质问声一浪高过一浪,花自在蹙眉揉着太阳穴,好刺耳啊,听得他的头好疼,他大手一拍桌子,内力四散开来,所有的人捂耳蹲地,世界顿时清静了许多。

楼上一角再次传来同样的轻蔑声:“笨蛋!”

“百里冰,小爷忍你很久了,你不要得寸进尺!”花自在怒号一句,脚尖轻点追了过去。

回过神来的众人只见一白一红两道人影交互而去,似乎难分胜负,气愤一会儿,又央求着金断言再重新将逍遥医仙岛易主这一段重说。

树林中,花自在红着双眼死死的瞪着面前这个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百里,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抱歉,抱歉,不过我每次看到花兄倒是感到十分开心,每次花兄活宝一般的行为总是能让百里我乐上好几天

。”

“你丫的混蛋!”

“承让,承让。”

“混蛋!”花自在刚一动手,百里冰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花自在屏息凝神听见马蹄声,两人连忙躲在一旁。

百里冰说道:“李宏剑的二儿子,李玉峰。跟上去看看。”

两人一路跟在李玉峰身后,花自在冷笑道:“想不到他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温家堡。”

“如今温初旭是武林盟主,有事发生,前往通报求助都是正常的。”百里冰冷静的说道:“先静观其变,不要再做些蠢事。”

“你给我闭嘴!”他做不做蠢事,干他屁事啊!

大堂内,李玉峰跪在地上说道:“府里已经死去十二人,更被不知来自何处的各种毒物围攻,父亲在家中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玉峰这才逃出来报信,来人更放言大寿当天便是李庄上下的祭日,李庄恳请盟主搭救。”

温初旭坐在精雕细刻的椅子上,撑着头闭目点头。

李玉峰见他反应平淡继续说道:“家父知道过去曾经与温家多有过节,但是如今温家已是武林第一,盟主又担负着武林安危的责任,恳请盟主念在同在江湖的情分,念在过去父亲也曾答应盟主放过萧家产业的恩情,请盟主伸以援手。”

温初旭眸子半合,仍旧只是点头,这时,穆海上前,说道:“主子该就寝了。”

温初旭合着的双目这才慢慢睁开,他看了看仍旧跪在地上的李玉峰,似恍然大悟般的说道:“李兄来了啊,既然来了,不如多住一阵子吧。”

“盟主……”

“今日晚了。”温初旭一边往内堂走去一边说道:“我就不陪李兄了。”

花自在看着百里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们吗?就是这股子虚伪劲儿!”说罢,冷哼一声,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