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的窗台边框由身穿素缟服的下人贴上白色的哀悼,荀子修眼中闪过一丝哀恸,叹息道:“萧老太爷终究还是去了。”

梅尧勋坐在轮椅上,此刻亦穿着素服。

“此刻萧家该是很忙吧。”梅尧勋叹道:“所谓好事多磨便是如此吧,好不容易两决心成婚,却因着这丧期得过一年了。”

“她点头了?”见到梅尧勋点头,荀子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道:“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概便是如此吧。”

一句话,不知道说的是他自己还是旁人。

梅尧勋看着荀子修的目光突然变的深沉,他长叹一口气,花娇一气之下回了荀家,不知道后来的事,子修这般的伤重却只换来更深的怨怼……

荀子修淡淡的笑着:“这样也好,这么多年因为是弟弟,不能恨,不愿恨,一直找不到发泄口,姐一直很痛苦,如果有了个突破口,有了个可以恨的人,应该能好受许多吧,若然全部由我承担,也许更好。”

梅尧勋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子修,你总是太过要强。”

唢呐声声,奏起哀曲,亦在呐喊人心的不舍。

香烛袅袅,燃尽思念,亦在沉浮过往的恩怨。

萧颜和萧清跪在萧老太爷灵堂前,许许多多听闻消息赶来的众人皆上前叩拜,点香。

萧颜默默的跪在一旁,将手中冥纸放在火盆之中,纸张燃烧的味道,浓浓的烟味熏得眼睛很疼很疼,她静静的听着所有人的窃窃私语,或谩骂,或赞扬,或佩服,或嫉妒,所有的一切一时间在她心中混杂在一起,五味杂陈,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萧清亦跪在另一处,只因身子实在伤重,所有一切料理事宜都交给了管事去做,而温初旭亦在一旁以萧家人的身份相帮

当宋家父子踏进灵堂的时候,他胸中气息翻涌,五脏沸腾,生生让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们居然还敢来!

宋世议看了萧清一眼笑道:“萧世侄何以如此激动?老夫只是来上柱香而已。”

“只怕宋伯父的香太重了,爷爷不敢受。”

宋世议并不理会萧清,仍旧笑着将三柱清香送上,对着萧老太爷的牌位深鞠三个躬,说道:“萧老太爷,您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几十年一直都是我等晚辈心中不可企及的人物。生时,宋某多有得罪,实属立场相当,如今您走了,也带走了一个时代,只留下一等鼠辈,我等心中是在是怅惘啊!”

听到宋世议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再次看向灵堂牌位上,那里曾经的那个人,代表着一个时代,代表着他们多年想要超越的目标,纵然他晚年之后很少真正的踏足江湖,可是江湖关于他的传说,他们对他如同神一样的崇拜,就像宋世议所说的,那是一个时代,而现在那个人走了,那个时代也结束了,追逐多年的目标骤然没了,他们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宋世议一般怅惘?

萧颜一只手握住萧清紧握的拳头,像以往萧清做过许多次的那样,轻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克制。萧清的拳头燃烧着火一样仇恨而炙热的温度,一如萧颜此刻的心。

纵然宋世议道出了这来祭奠的许多人的心声,可是也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他要说的其实只有最后一句只留下一等鼠辈,这一等人是何人,他没有言明,可是任何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说的是她这个瞎眼不会武功的无能孙女,和那个被敌人打到毫无还击之力重伤在床的废物孙子,如果萧家唯一剩下的他们如此无用,那么是不是他应该入主萧家,或者替萧家寻找另一个更合适的主人呢?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竟然急不可耐到在爷爷的灵堂之上发难,真是可恨可恼!

温初旭淡淡一笑,说道:“宋伯父曾经仅带五人便灭了酩酊山一百匪贼,又怎么会是鼠辈,宋伯父太自谦了。”

一句话,轻易的偷换概念,宋世议脸色微暗:看来温家是执意要趟这趟浑水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说句不敬的话,萧老太爷的那个时代在他远离江湖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时代是年轻人的时代

。”身子本就沉重乏力,荀子修面上却是风轻云淡的笑容:“上次武林大会四大山庄也一致同意并选出了更年轻的武林盟主,如今萧老太爷去了,正是一个让我们年轻人接过伯父们手中之棒的好机会,你说是不是啊,成洲?”

宋成洲冷笑一声:“自然。”

“成洲!”宋世议冷喝一声,宋成洲更冷声的问道:“爹爹虽然老当益壮,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还是早些的休息休息的好,不然以后指不定还有么有这样的机会呢?”

宋世议一脸的铁青,对荀子修呵责道:“今日是萧老太爷的出殡之日,荀世侄一定要在此挑衅闹事吗?”

“是啊。”荀子修仿佛才明白今日是出殡之日,讶异万分的说道:“这可是对萧老太爷大大的不敬啊!最先挑衅的人真是罪该万死,死无全尸,断子绝孙啊!”

“你……”纵然心中怒火滔滔,纵然明知他在指桑骂槐,可是他却不能反驳,不然只会自打嘴巴在众人面前承认最先挑衅的是他,宋世议一张老脸直接由青遍黑,不着一语,满目怒容的站向一旁。

送葬出门,萧颜亦想一路扶柩,萧清却担心她的身子执意让他留下,萧颜固执不过,只得拉着温初旭的衣袖,央求道:“替我照顾好他,好么?”

温初旭点点头,抚平她紧皱的眉头,轻轻的说道:“放心,他在,我在,这一路不会有事。”

她站在门边一直遥望着萧清和爷爷离开的放心,纵然所有人都知道灵柩已经走了很久很久,那尽头处根本已经无半分踪影,可是却无一人忍心告诉她,让她离开。

时间缓缓流淌,一个衣着朴素却透着贵气的中年女子突然走到萧颜面前,她颤抖着声音问道:“颜颜,是你吗?”

萧颜蹙眉,她认识这个人吗?

女人激动的想要抓住萧颜的手,萧颜却灵敏的躲开,女人的手尴尬的放在半空中,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在意,相反却更为激动的叫道:“颜颜,我的儿啊,娘可算又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