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饱含着怒火,快步走在前往江宁织造府的路上。

后世在好友的撺掇下,我们曾经把这座府第游览了个遍,就想寻找曹雪芹书中红楼梦的哪怕一丁点痕迹。

令我们失望的是,没有红楼中的精巧细致,更没有阵阵的莺莺燕燕之声,我们能感到的,只是一阵阵的凉意。

后来我们查找了多番资料,才知道,江宁织造府,名义上是用来管理江南里丝织业的,其实质不过是多铎建建造起来用来监造汉民的堪比集中营之类的特务场所,自然就没有那些精巧的建造了。

所以,尽管时隔三百多年,虽然历经沧霜,所幸的是,其大体的结构却仍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也是我敢大摇大摆的破门而入的底气之一。

脑海之中仍在回想着在卞玉京住所看到的一切。虽然是一块不小的地,但显然卞玉京花了许多的心思,杂草都看不到几根,连不要的藤蔓都整理堆在了一堆。

可是,地上的红薯虽然被挖出,却只看到散落的锄头和红薯藤,地里甚至连最细小的块根都看不到一块。听清军说,这些都被当作祥瑞和玉京带走了。

这些红薯,明明是我们穿越的时候带过来的,祥瑞尼玛个祥瑞啊,就算是祥瑞,也是我汉民族的幸事,关你满清鞑子啥事。

破大点的事情,不管是百姓的穿衣吃饭,还是人民努力辛勤的发明建造,都动辙扯到祥瑞,都是在某领袖某万岁光辉正确的领导和指导下取得的,要脸不,我是你大清的人么,就算是祥瑞,这祥瑞关你鸟事?

更何况,那是我的女人,卞玉京的美艳在这古老的六朝古都可是鼎鼎有名的,连不谙世事的张真真都声称听过她的名字,我不相信这些所谓的领导带走卞玉京仅仅只是为了他们口中所谓的祥瑞。

再说了,我们曾经拥护爱戴的所谓领袖,借用人民的名义,玩弄无数青年女性的光辉事迹,可是让历代帝王都为之侧目的,人家帝王玩弄女性也只是许以金钱利益,可这位主许的是国家公权力,一个小小的戏子或端盘子的都妄想掌控国家最高权力。他们的丑恶嘴脸让我担心,这位带走我的女人的所谓领导,他们是不是和那些领导们是一伙的?

他们假祥瑞的名义带走的,不只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那还是我的女人,我儿子的母亲,试问这种事情落在哪个还算有点反抗之力的男人头上,会甘于沉默?

李贞丽和我那才见面的儿子,自然被强行送到了船上,尽管李贞丽表示自己还难舍这江宁的繁华,不知道在异域他乡能不能适应,但在我一再保证会负责养她的老之后,她还是不情愿的接受了。

从澳洲带来的棉布,通过这边的暗桩分发了下去,有些奇怪的是,卞玉京居然收留了十来个8-12岁的精致的小姑娘,放在一个秘密的小院子只养着,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好吧,咱们那边现在女的仍是缺少,虽然这些仍未成年,但等她们长大了,也能应一应急,一并送到了船上,反正还只是小孩子,不占地方,挤挤也就过去了。

咱虽然自认也肩挑着救国救民的义务,可咱还是

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把自己的孩子女人扔给敌人去残害和要挟,自己跑去拯救更多的不知是不是真的需要他救助的年轻女子。所以人家成了领袖,咱也只能作个老婆孩子炕头热的小百姓,咱就是一个小百姓,所以现在见不得咱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就算冒一回险,咱也要把她救出来。

而且,作为小民,哪怕要任性,咱也要先护好自己人的周全,才能放心大胆的去大任。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周全,却大言不惭的要救国救民,这样的人连人格上都有问题,当然,可能人家是做大事情的,咱小民们只能仰望之。

200名兵,已经化装成各种身份,潜入了江宁织造府的周围,只等我一声令一下,我不介意给这古老的城市来一番大的震动。虽然我也调查过,南京城里如今也驻扎着几万兵马,光八旗子弟兵都有几千人,但只要咱们反应够快,应该能在他们反应之前撤出的。

自然,那四个可怜的清军被埋入了卞玉家的红薯地里了。满清鞑子,你们要来交易,要来学习,咱欢迎,但是,想要来作强盗,咱不欢迎,不好意思了,你来打扰我们了,只好让你安静的替咱看看这片土地,而且期限是:永远。

快步的走在南京的城中,这座古老的城市,仍是曾经的那么繁华,街上的人们,仍是那么忙碌和淡定。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才过去几年,为了保全自己的汉家衣冠,不少人也表达过自己的抗争,但是,他们现在已经默然的接受了这条难看的猪尾巴,漠然的接受了满清鞑子成为他们的新的皇上的事实。他们不知的是,满清要他们做的,不只是封建王朝的地主雇农,他们需要是数亿的忠实的奴隶。

或许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扬州和嘉定的惨案,也或许那种悲惨太过深重,让他们的心房都已经麻得不愿忆起了。如今的他们是如此的淡定和安然,仿佛如今在他们头上的满清的官员,貌似和以前的大明的官员,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哦,本来就是同一群人,不过以前是拜的大明的皇帝现在拜的是大清的皇帝的同一群读书人罢了,比如钱谦益之流。

钱谦益做着他的高官,还带去了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有人说,为了保全这府古城,他牺牲了自己的名节,保全了这里的几十万百姓,亦有人说,他根本就是个怕死鬼,满清的铁蹄还远远的隔着南京城好远,他就忠实的献上了自己的忠诚。但是,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他们是幸运的,他们不要经历战火的洗礼,亦无须忍受被屠戮的惨痛。所以他们淡定,所以他们安然,安然的做着自己满清的顺民。

我一时陷入了茫然,对于一群已经习惯了麻木和装醒的人们,我是否还有必要声嘶力竭的叫醒他们。这样做,究竟值得么?

所以,就算明知道我们现在仍很穷,经济仍是一穷二白,我仍是花费巨大的代价兴办了我们的学校,我期待通过教育,能开启民智,让他们形成国家民族的概念,让他们明白各自的责任。可是,看着钱谦益这些人毫无顾忌的降了异族,这种教育真的有意义?

不,教育本身没有错,但教育的方式一定有问

题,历朝历代,他们被教导忠于自己的皇帝,忠于自己的领袖,哪怕丧失原则,也义无反顾,他们还没有明白,某些所谓的领袖,某些只懂得玩弄权术和女性的领袖,根本不配他们的忠诚,所以,当他们发现这些领袖比他们想象的差得太多的时候,他们惯性的选择了向道德伦丧的另一侧滑去。

这根本不是教育的错,而是教育被统治者利用当作了愚昧世人的工具了。得了,我得回去和李香君好好谈谈,不能再让她给学生们灌输只忠于我一个人的思想了,他们可以反对我,但他们不能背叛这个国家民族,让他们明白,身为一个学子,所必须承担的义务和责任。

我只是一个小民,不是那种能万万岁的伟大领袖,所以,当百年之后,我能忍受世人指责我是个色狼,这对于男人来说,不是啥大不了的问题,但是,我不能让世人指责我人格扭曲,为了一己之私反人类、为了泄恨泯灭人性,一再的突破人类底限。嗯,回去得和李香君说说,不能让他再对学生鼓吹我多么厉害了。

值与不值,我现在已经无暇去考虑了。

因为,这个民族,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值得的,但他们仍义无反顾的做了。

他们是史可法、他们是扬州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是广州不屈的小民们,他们还是嘉定那里无辜的人们。他们不会表达,但我想他们从容赴死的时候,一定涌起那个高尚的念头: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值与不值,岂是生死之事能说得清的。对于贪生怕死,眼中只有利益和欲望的人们来说,他们做得太不值的。

但对于那群除了利益,除了亲情,除了人之本能,还有责任、还有风骨、还有气节的人来说,坚持自己的信仰,远比这条小命来得重要。

所以,古罗马、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都尘封在了历史中的垃圾堆中,只有我中华一脉,几千年来,延绵不绝,就象一坛甘醇的老酒,愈久弥香。

所以,就算世人都当我是疯颠,我仍将义无反顾的要做,或许我一人之力,赶不跑满清鞑子,但我能尽我自己的力量,为中华文明多留下一些苗子和火种。

想着这些,脚步不由又加快了一些。我在想着,江宁的织造府,这个满清因为内心惶恐安插在汉人中心的特务机构,在我的凌厉攻势下,瞬间瓦解的场面。

但我不是那个十几二十几岁的热血青年了,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我还有那么多的人,还有澳洲那十几万的国人,等着我带领他们前行。况且,我的女人仍在他们手上,所以,就算再大的愤怒,我也得先忍忍了。

我强忍起怒火,放下步子,刚想靠近江宁织造府的大门,门吱嘎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缓缓步出一行人,而且,走在最前面的,岂不正是我日思梦想的人儿?

“玉京,”我失态的惊叫道,立即就要跑过去。

卞玉京微愣了一下,当她看到是我的脸庞的时候,立即不顾不管的跑了来,纵身投入了我的怀抱道:“天行,是你,是你真的来接我了。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