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谷,老榕村。

村口的老榕究竟长了多少个年头,刚刚九岁的铁头不知道,反正是很长。眼前这个躺在老榕边上,须发皆白的老头有多大年纪,他也说不上来,可是看这老头浑身血污,出气多、进气少,铁头知道这老头怕是活不久了。

面对这种情况,铁头的表现完全符合九岁孩子的标准——只见他张大了嘴、扯着嗓子嚎道:“爹!”

闻讯而来的村民把铁头和“血人”围成了一个圈,叽叽喳喳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只好由着铁头嚎着。

躺着的老头好像被铁头的大嗓门吵醒了,挪了挪胳膊,挣扎着想睁开眼,却终究还是没能睁开,脑袋一耷拉,又昏了过去。这时一个浑身还散发着酒意的中年黑脸汉子拨开人群,走到铁头旁边,拍了拍还兀自哭嚎的铁头,道:“去,找你娘去。”铁头如获大赦,也顾不上哭,推开周围的大腿就跑回了村里。

那黑脸汉子突然一皱眉:“还不把人给抬村里去!”马上就走出了四五个壮硕汉子小心翼翼把老头抬了起来,直奔村里。抬着老头的几人走在前面,后面缀着看热闹的众人,走在最后的是黑脸汉子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黑脸汉子对那少年说道:“中原来的。”少年一脸疑惑,“你看到他腰里那把剑了没有,那是中原人的玩意,看那样子,八成是件好东西,想来在中原混得不错,却还被伤成这样,仇家怕是了不得啊。”

“那悉泥叔还要收留他,不怕他仇家找到这来?”

听了这话,叫悉泥的汉子站住了,那少年也就站在他身后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悉泥转身说道:”阿蛮,你去给老榕铺层新土,把血迹掩了,再去村那头找你花姨要两把香蒿烧了,淡淡这周围的血腥气,我去看看他的伤。”少年略一点头,就走开了。

屋内,老头已经被放在了**,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悉泥坐在床边,一点一点撕开老头的上衣,露出的伤口吓了门口的众人一大跳,一齐“嗬!”了一声,

悉泥一脸怒意,对着众人喝道:“都在这看什么看!没事儿干的都回家去!”众人立刻化作鸟兽散。悉泥对旁边一个妇人说道:“烧点热水,我去备点药。”说罢站起身向后院走去。

后院小柴房内,悉泥正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挑着药草,身后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阿蛮。

“妥了?”悉泥略停了停手。

“恩,妥了。”

“阿蛮,你去给他擦干净伤口,待会我给他上药。”

阿蛮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门。

床边,阿蛮用热水细细擦拭着老头胸口的血污。刚刚被血迹遮住,只露出个大概就吓了众人一跳,现在擦干净了,只怕得吓晕几个——还好村民们都被悉泥撵了回去。只见一道伤口从老头的左边锁骨开始,一直划到了右胸口,伤口边缘的肉都翻了过来,甚至能隐隐看见肋骨。阿蛮皱着眉,实在不知道这种伤口该怎么处理,只好检查其他的地方,却只在身上找到了一些擦伤淤痕,都不是非常严重,看来这最要命的只有胸口这处伤了。

正想着,悉泥走了进来,也不说话,直接从手里的小罐里捏出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之上。撒完药粉,悉泥又从腰间取下个小瓶,将里面的**悉数倒进了老头的嘴里,激得他一阵咳嗽,脸色却转而红润了些。悉泥将小瓶挂回腰边,拍了拍手,说道:“怕是撑不了不多久,伤这么重,而且年岁已大……这些药救不了他的命啊。”

阿蛮一阵不忍,虽然与这老者素昧平生,却还是没办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当下一声叹息:“能有株赤胆草或许还是有救的。”

“前些日子我和阿爹去林子里玩,远远望见回坡那边似乎有熊,可阿爹不让进去。”不知什么时候,铁头站在了门外,正扒着门框往屋里看。

悉泥当即喝道:“你小孩子懂什么,那地方叫回坡就是让你到那就回来,可不能进去!”铁头被他阿爹一吓,嘴一咧,又哭着跑了。

阿蛮略一沉吟,说道:“阿叔,我想……”

“你不要想了,”悉泥一挥手打断他,“教你认药的时候就告诉你了,赤胆草必有熊护着,那是它的命,你说,你有几成把握干倒一只熊?再说了,回坡啊,那地儿的东西都邪的很,指不定有什么怪物在里面呢。晚上你过来吃饭,咱爷俩再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阿蛮看他态度坚决,不好再开口,当下就应了一声,心中却打定主意,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