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唐方公司总部。陆文忠正在同石诚和方唐议事。

西北宝圣铝业公司在东朦省投资建厂,按说只要东朦省同意就能开建,不需要来京审批。问题是,京城有一家中华铝业公司,该公司坚决反对此事,偏偏该公司又是央企,影响力巨大,一些政府的部委便纷纷给东朦省打招呼,要求省里慎重决策,说白了,就是不让批。姚宇敏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懂规则,他知道,孙猴子能耐再大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不做通那些部委的工作,西北宝圣铝业公司的项目便不能批。这次进京,他就是跑这些相关部委的。一连几天,他跑国家发改委,跑工业信息部、跑国土资源部,跑环境保护总局,等等;他向这些部委送报告,递资料,阐述观点,申述理由,无奈,各部委对这一问题都不置可否,只是答复:只要中华铝业公司同意,他们绝对不反对。滑头!全都是滑头!姚宇敏连气带急,嘴上的泡都起了一大溜。

干扰,扯皮,这是官场上的痼疾。干成一件事本身就难,要是遇上拦路虎,更是难上加难。姚宇敏的困境很快被反馈给了陆文忠。

“老板,不扳倒中华铝业公司,我们大概过不了这道坎。”石诚忧心忡忡地说道。

“中华铝业公司是大型国有企业,是央企,怎么扳?央企本身就是一个政企不分的怪胎,凭借政治资源,安稳地获取着垄断利润,我们想从它手中分一杯羹,它岂能答应?逼它让步,就是逼政府让步,这里面的难度你想过吗?”陆文忠看着石诚,问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半途而废吧?”石诚焦躁地反问道。

“头儿,以你的智慧,总不会也束手无策吧?”方唐也有些急眼,紧盯着陆文忠说道。

“我原来的思路是利用地方政府同中央政府之间的利益之争,借助东朦省政府的力量,最后达成我们的目的。他们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肯定有一番博弈。现在看来,中华铝业公司把嘴里的肥肉看得太紧,姚省长有些攻不动了。”陆文忠邹着眉头说道。

“你是说中央政府护着中华铝业公司?”石诚若有所思,问道。

“是的。看来,我们得助姚省长一臂之力了。找个时机,对中华铝业公司出手一击,打得它吐血,看它松不松嘴!”陆文忠眼中厉芒一闪,说道。

“什么时机?怎么打?”石诚追问。

“兹体事大,我还没有想好。我们有一点耐心,再等等,也许,姚省长最后能帮我们把问题解决掉的。”陆文忠说道,说得并没有太大的底气。

“头儿,你什么时候优柔寡断过?什么时候指望过别人?既然有办法,咱们干就是了。”方唐是急性子,不满地说道。

“你呀,你知道我这一击要用多大的力量?出手一击,必须石破天惊,也要花费几十个亿,也许是上百个亿。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这一招。”陆文忠看了方唐一眼,笑着说道。

方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言语了。方唐虽然是陆文忠的心腹爱将,但只是一方诸侯,并不清楚陆文忠拥有多大的实力,听口气,用百十个亿打一仗,在他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方唐的话你也要考虑,我们不能过于把寄希望寄托在姚省长身上,要早作准备。这几天我就做做功课,找一下中华铝业公司经营上的漏洞,看能不能帮你选一个突破点。”石诚说道。

“我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不想过早暴露实力。要与中华铝业公司放手一搏,我们就藏不住了。树大招风,眼下,能不引人关注,还是不要引起关注的好。“陆文忠沉思着。说道。

“你呀,做事情的风格依然不变。好吧,我们就再等等,看姚省长能不能带来好消息。“石诚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他是当刀手的瘾还没有过够!你不知道,在大学里他就喜欢隐身幕后,把我们耍了个团团转;满世界人都在找刀手,任谁也没想到,刀手就是蔫头蔫脑的陆文忠。扮猪吃老虎,他玩得那个高明呀,连久经沙场大老板都栽了跟头。”

方唐回想起大学里的时光,忍不住对石诚来了个大揭秘,说的时候还手指着陆文忠连连大笑。他说完,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又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这个

时候,陆文忠的手机响了。是吴望江打来的。

陆文忠听着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听你的,我马上发出刀锋令。你要不惜任何代价去找,务必尽快找到!我马上赶回去。”

陆文忠挂断电话,一屁股瘫坐到椅子上。

“老板,出了啥事?”石诚预感事态严重,轻声问道。

“头儿,出事了?”方唐也是脸色一变,问道。

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陆文忠如此失态。

“李婷失踪了。吴望江已经找了一天一夜,还没有找到。”陆文忠脸色铁青,说道。

“这个吴望江,干什么吃啦?快,咱们回!”石诚忍不住抱怨一句,说道。

三个人扔下手里的所有事情,立刻驱车,直奔浩州。

一场大风暴由此拉开了帷幕。

吉祥宾馆今天有点反常。

从凌晨三四点钟开始,陆陆续续便有各色人物进进出出。有膀大腰圆,浑身每个毛孔都向外扩散着彪悍之气的大汉;有獐头鼠目,偏偏穿得西装革履,让人看一眼都不舒服的怪物;也有架着眼镜,满脸斯文相的雅士。奇怪的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表情严肃;前台的服务员要是问起,他们都只答三个字:“去二楼。”再问,或者不搭理,或者瞪你一眼,最后,连服务员都懒得再问了。

二楼是吴望江他们的住处;来人均是陆文忠的手下,是接到‘刀锋令’后赶来的。

又有人来啦,这次不是一两个,而是一帮人。为首之人五短身材,黑缎子的对襟衫,黑缎子的灯笼裤,脚下着黑布面的圆口鞋,一只手托着一对铁球,边走边“哗啷”“哗啷”转个不停。服务员站起身,嘴刚张开,一看架势,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来的是“镇城西”一伙人,刚从西京古城赶来。西京离浩州较近,“镇城西”带来的人马较多。

推开门,见到吴望江,“镇城西”吃了一惊。吴望江两眼血丝,脸上胡子拉碴,一个“愁”字写得满脸都是。

“小老板,咋啦?出啥大事啦?”“镇城西”大嗓门喊道。

吴望江一直跟在陆文忠身边,“镇城西”便喊他为“小老板”,喊陆文忠为“大老板”。

“我把老板的女朋友弄丢了。可能是有人绑架了她。”吴望江沮丧地说道。

“啥?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吃了熊心豹子胆啦?是谁?我这就带兄弟们废了他!”“镇城西”脸色一变,吼叫道。

“小声点。我们目前一点线索也没有,不知道是谁作的案,不知道该找谁。”吴望江长叹一声,说道。

“多长时间啦?”

“今天是第三天。”

“也没有人打电话要赎金什么的?难道一点儿风声也没有?”“镇城西”再追问。

“没有。要有就好了!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能活活急死。”吴望江边说边跺脚。

“你真是闯大祸了。咱们把先来的人撒出去,满城里找。找到了,我非把那个狗娘养的活裂了不可!”“镇城西”把眼睛一瞪,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门一响,又进来一个人。

“不可盲动!否则,欲速则不达。”来人说道。

来人四十多岁,留平头,中等身材,穿一件普通的咖啡色夹克,长一张长脸,左眉梢上有一颗黑痣。他喜欢皱眉头,仿佛那颗黑痣总要把两条眉毛望一块儿牵。当他眉头舒展的时候,眼睛里的精光能看得你心里一哆嗦。

“吕叔,你来啦。”吴望江明显有一丝喜色,伸出手,说道。

吕叔名全登,是北郑市公安局的一名刑侦专家。据说,他办案如神,侦破过许多无头案。有人说,案发现场的一枚鞋印,他看一眼就能推断出此人是胖是瘦,是厨子还是小贩;遗落的一个烟蒂,他看一眼就能推断此人是高是矮;是老头还是小伙。还有人说,他看某个人一眼,这个人是不是撒谎就能知道,连他正在转什么念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总之,吕全登在警界赫赫有名,就是中国的福尔摩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与陆文忠有了交集,吴望江不得而知;陆文忠手下还有多少奇人异士,吴望江也不得而知。

吴望江把吕全登和“镇城

西”相互做了介绍。一个白道,一个黑道,就这么滑稽地坐在了一起,商量着一块儿办事。奇怪吗?这都是因为陆文忠。

“你先把情况介绍一下。”吕全登看着吴望江,说道。

吴望江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详详细细叙说了一遍,把自己的判断和想法也提了出来。吴望江说的时候,吕全登静静地听,听完,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点上一根香烟默默地抽,抽到烟屁股的火头快烧到手了,他终于开口。

“查田冲!”

短短的就三个字,说的却无比坚决。

“为什么?”吴望江赶忙追问。

“你刚才说,李婷被劫,可能是三个情形:劫财、劫色、阴仁捣乱。这个判断是准确的。阴仁目前和老板斗得正酣,还占着上风,所以不屑采取下作手段,排除;老板一直身份隐匿,你们这一次又住在这么一间小旅馆,不显山露水,黑道人物不会知道你们有钱,劫财无从谈起,排除;剩下的一个就是劫色,小流氓光天化日之下没有那个胆量,只有田冲敢做,所以是他。”

言简意赅,神探拿出来自己的判断,而且是很肯定的判断。这个判断是吴望江最不愿意听到的,所以,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为什么非是田冲呢?要是哪一个黑道老大临时起意,下手劫持呢?他们也敢这么做。”“镇城西”提出不同意见,说道。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忘了一点,就是黑道老大的嗅觉异常灵敏,浩州城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奇异人士,他们不会不警觉,加之我们已经放出了风声,涉嫌之人必定有所反应。来前我调查过,浩州的各个黑道堂口毫无异常,所以不是他们。”

吕全登依然说得很简练,但绝对直驱核心。高手就是高手!“镇城西”不由得暗竖大拇指。

“听你的,我现在就调整部署,全力追查田冲的下落。”吴望江咬着牙说道。

“现在赶来的有多少人?”吕全登问道。

“三十八个,加上你我,整四十。”吴望江回答道。

“不!派三十个人找黑帮,派十个人查田冲。”吕全登语出惊人,说道。

“为什么?”吴望江再一次不解,问道。

“浩州几百万人口,就我们目前的人手,找到田冲无异于大海捞针。田冲的家好找,但我们能冲进他家里找吗?况且,他现在会在家吗?他一定躲在某一个角落,很隐蔽的角落。我们的人初来乍到,地理地形不熟,找起来太费力。这样,派两个人盯在田冲的家门口,一有发现,立刻回报。黑帮有码头,好找,他们是浩州的蛇鼠,角角落落的一举一动都清楚。况且,田冲这种人与他们一定有交往。我们必须利用他们,争取时间。”吕全登解释道。

“高明!你简直是赛诸葛。我这就带兄弟们行动。”“镇城西”是急性子,听完就嚷嚷着要走。

“等一等。黑道人士大都桀骜不驯,不镇住他们,不会听你的。你有把握吗?”吕全登阻止住“镇城西”,看着吴望江,问道。

“这一点吕叔放心,调来的人都是强手中的强手。我挑选三十个人,分成三组,我带一组,镇城西老哥带一组;吕叔你在这里坐镇,把控全局。”吴望江略一沉思,果断地说道。

“好吧,就这样。来我把浩州各个黑道的堂口位置画给你。”吕全登点点头,说道。

吕全登看来早有准备。

接下来的数个小时里,浩州的黑社会被搅了个天翻地覆。大大小小的帮会,不管是半隐蔽的,还是完全隐蔽的,统统被人找到老窝,强闯山门。

俗话说不是猛龙不过江。被闯了山门的帮会刚开始都不好说话,纠集人手要给来人一个下马威;结果,三下五除二,硬是让放到了一大片。来人不多,不管是闯大帮会,还是闯小帮会,全都是十个人;这十个人动起手来,简直是十部格斗机器,出手之快,下手之猛,技巧之高,让对手毫无招架之力,一两个回合,准会被击倒在地,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以至于多年以后,见识过当时场面的人,提起来还心有余悸,甚至双手打颤。

四个小时后,浩州的黑帮会已经拜访过一大半,还是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吴望江有点心焦,脸色铁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