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陈剑的办公室以后,陆文忠的形像变了,他的眼皮不再耷拉,腰也不再猫,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英气。

“老板,你什么时候出山?再这么装下去,不怕腰真直不起来啰?”陈剑忍不住打趣,说道。

“是不是嫉妒我日子过得清闲?你MBN都念完了,总不能不让我把大学本科念完吧?”陆文忠故意叹气,说道。

“得了吧,你恐怕现在把博士的课程都自学完了,再在学校待下去,真想变成老学究?”陈剑用手比划一个戴眼镜动作,说道。

看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融洽,说话也很随便。

“再给我一点时间,快了。说正事,公司最近业务情况怎样?”陆文忠问道。

“连着两个月市场向好,我们顺势而为,把销售量提高了近百分之三十。”陈剑表情严肃下来,说道。

“销售利润增加了多少?”陆文忠追问。

“由于各个煤矿的出货价格都有所提升,销售利润增加的幅度没有那么大,大约百分之二十五。”陈剑心里大致计算了一下,回答道。

“货款回笼情况如何?”

“每一单生意,我都仔细考察过对方支付能力和信誉度,目前,所有销售出去的煤炭,货款回笼率保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业绩不错!替我谢谢公司的同仁们。”陆文忠点点头,真诚地说道。

陈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有没有注意华盛公司的经营情况?他们的市场占比增幅大不大?”陆文忠转移话题,又问道。

“一直盯着他们呢。他们的销售量有增加,但幅度不大,同我们争夺市场,力度也不大。”陈剑回答道。

“那个徐老板大概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陆文忠哼了一声,用嘲讽的口吻说道。

“是这样的。刚开始,我们也奇怪,徐存的鼻子是不是不如以前灵敏,没有嗅出市场的变化?后来发现,他是被一则桃色新闻缠上了,无暇分身。真是天赐良机,这两个月,我们的市场份额扩大了半成还多。”陈剑喜滋滋地说道。

“不是桃色新闻,是我的女同学被他逼得自杀。他欠了一笔血债。”陆文忠脸色变了,语音恨恨地说道。

陈剑奇怪陆文忠的变脸,想想,他似乎明白了一点。

“是我口误。你们学校的月月跳楼自杀,引得学生们群情激奋,齐声声讨。听说,牵头的是一个绰号刀手的学生,很厉害,一连串动作整得徐存狼狈不堪。刀手算是间接帮了我们一个忙,得谢谢他。”陈剑诚恳地说道。

“那个刀手就是我。”陆文忠声音沉沉地说道。

陆文忠果然是“刀手”,看来,甜甜和李婷的猜测没有错,只是她们没有证据。女人们的直觉往往很准确,很可怕。

“你?”陈剑吃惊的看陆文忠,看了一会儿,咧嘴笑着道:“老板高明,这一招调虎离山给我们争取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们抢得了先机。徐存那一天要是知道了刀手就是新新公司的老板,非气得吐血不可。”

“月月可怜,徐存可恶!我原本是要按照市场规则同他竞争的,现在,不得不使用非常手段。我必须灭了他。”陆文忠眼睛中凌芒一闪,狠狠地说道。

陈剑心中感叹:对面的小老板不仅智慧超人,还富于正义感,身上更有一股子侠气。他发狠要灭了徐存,大概是基于义愤,要为同学报仇。但是,做生意最忌讳掺杂感情,更是莽撞不得。

“我们目前和华盛公司的实力还不在一个层级,想打垮它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时间。你计划花费几年时间?”陈剑试探性地问道。

“就在今年。”陆文忠肯定地说道。

“今年?”陈剑反问,问完,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别吃惊,我的头脑还没有发昏。我是发现了一个契机,才敢如此说的

。当然,我们也得有赌一把的勇气。”陆文忠脸色变得和缓,看着陈剑笑了笑,说道。

“什么契机?”陈剑追问。

“天时加地利。这正是我赶来公司的原因。具体是怎么个天时地利,等一会再告诉你,你先把咱们的家底抖了抖落,让我掂量掂量。”陆文忠没做了个鬼脸,说道。

“你要知道哪些家底?”陈剑无奈的问道。

“公司目前可用于再购进煤炭的资金量有多大?”陆文忠思索了一下,问道。

“1100多万。”

“手里囤的煤有多大?”

“1200万元出头。”

“有一点少。能不能搞到贷款?”

“能,但是额度不会大,最多600万。”

“2300加上600是2900,还是不够。”陆文忠陷入沉思。

“我加紧催讨应该回笼的货款,估计还有三百多万。不过,得给我几天时间。”陈剑说道。

“加紧去做。不过,我要得数目远不止这些,最好能翻一番。”陆文忠紧锁着眉头,说道。

“翻一番?那就是6000多万。你是要一下子搞这么多的煤吗?真的要弄6000万元的煤吗?为什么?”陈剑大吃一惊,死死盯着陆文忠,连声问道。

陆文忠的这种做法,同他们俩原先制定的公司经营原则完全背离,难怪陈剑吃惊。

“数额是大了一点,我们力有不逮。让我想想,咱们得另辟蹊径。”陆文忠没有理会陈剑的问题,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思索,像是对陈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是力有不逮,是力不能支。一下子投6000万进去,不但是把咱们的鸡蛋都投进去,还要借别人的鸡蛋,玩砸了,我们的公司只能关门,破产清算。”陈剑生气了,大着嗓子说道。

“所以我说要赌一把嘛。不过,我保证不会玩砸,忘记我说的契机啦,这一把玩下来,我们即使挣不了,绝对也陪不了。”陆文忠气定神闲,笑嘻嘻地说道。

陈剑知道陆文忠不会打诳语,他一定是发现了市场上可以大赚一笔的机会。这个机会是什么呢?是市场形势好转吗?这谁都能看得到,还有什么?陈剑不再言语,低头开始琢磨。

“你能不能去各个煤矿走一趟,先搞三千万左右的货回来,三个月以后再支付货款?”陆文忠静静地看了陈剑一会儿,打破沉默,试探性地问道。

“我试试。咱们公司信誉一直不错,也有一些业务往来密切的供货方。不过,价格方面,他们肯定要提高。”陈剑说还没有想明白,见老板发问,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道。

陈剑虽然没有给出肯定地答复,能这样说,表明他至少有七八分的把握。陆文忠了解陈剑的为人。

“我刚才已经考虑过价格因素了,就这么决定。这次同华盛公司打商战,关键点就在这里。你必须在十二月中旬前,搞到6000万元左右的煤炭,当然,多多益善。我还想到了一招: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地吃进华盛公司的出货,要做得隐蔽一点。另外,从明天起,咱们公司的货只进不出,没有我的命令,一粒煤也不卖;今后三个月的供货合同一份也不签。”陆文忠用坚决地语气说道。

接二连三的决定,弄得精明强干的陈剑犯了糊涂。老板这是要囤货,并且是举债囤货,这可是做买卖的大忌。在一块共事两年,陈剑的印象里,老板绝少干预自己的经营,今天是怎么啦?突然赶过来,突然做出一连串的冒险决定,是不是有一点意气用事?不行,得让他脑袋清醒清醒。

“老板,你赌的是不是有一点大?抛开3000万元的赊账不说,咱们明天要是吃进华盛公司的出货,就意味着他们现在的出货价是咱们的进货价,他们该挣得利润已经挣了,我们的利润还在未知的将来。我们两家做得是同一块市场,按照常理,这是

为虎添翼。除非你知道市场行情很快有变,而且是急速上扬。老板,你对此把握有多大?”陈剑抓住要害,满脸严肃地说道。

“十成。我的判断是:未来三个月,煤炭价格会节节攀升,甚至要翻一番。”陆文忠用肯定地语气说道。

“请说出理由。”陈剑并不盲从,追问道。

“理由有两个,一是两个月前央行宣布存款准备金率下调一个百分点,这就意味着各大商业银行的放贷量会多出几千个亿,力度很大,再有一个月,市场的滞后反应期会完全过去,经济开始发力,各种需求会急剧加大,煤炭的价格怎能不升?这就是我说的地利。第二个理由是天时,就是天气因素,这才是我押宝的关键点。我仔细研究了近百年来的气候变化,初步得出一个结论:今年冬天全国将出现反常的大范围持续降雪,时间点在十二月的下旬;雪不仅下得早,下得大,下得时间也长,气温将提前创出一个低点。两个多月后,北方正是冬季,且严寒提前,取暖用煤和生产用煤最少要增加三分之一,如此大的缺口,再加上大雪封路,运输困难,价格要不大幅上扬才出了鬼哩。”

陆文忠细细道出了自己的理由,算是揭开了他口中那个“契机”的谜团。

“要是天气不反常呢?”陈剑不敢大意,反问道。

“即使不反常,两个月以后总会是冬天吧?我已经研究了快一个月,不仅研究气象学、环境学,连古天象学和占星术也研究。今年气候反常的概率我认为超过百分之八十。”陆文忠肯定地说道。

陈剑知道陆文忠是个天才,天才要下功夫弄明白一件事情,十有八九会成功;再说了,目前煤炭价格的上涨趋势已定,三个月后无非是涨多涨少的问题,他决定跟着赌一把。看着那张年轻的脸,他现在除了佩服,还有些好奇:这家伙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考虑事情竟然如此周全,思谋竟然如此深远,不得了!想完,他忍不住打量了几遍陆文忠的脑袋。

“老板,你让我吃华盛公司的出货,是不是有意误导他们,让他们觉得形势大好,更积极地签单抢市场?要是真如你的判断,三个月以后煤炭价格翻番,他徐存拿什么兑现合同?你这不是把徐存往火坑里推吗?”陈剑坏笑一声,说道。

“不完全是。我在计算时间成本,咱们买进的越早,价格就会越低,他乐于卖,我乐于买,有何不可?不过,以徐存的性格,他会贪婪地吃下所有能吃到的订单。以目前的市场价格做基准,他绝不会把三个月以后的供货价定的很高。到时候,如果价格一飞冲天,他无法兑现合同,恐怕只能卖自己了。”陆文忠也坏坏地笑,说道。

“你放心,我在市场上再打几颗烟幕弹,保证他签单签得手发麻。就是不知道他到时候肠子悔青了,拿自己的肠子去兑现,人家要不要?”陈剑大笑,说道。

“对了,热力公司这个大客户,最近你们接触了没有?”陆文忠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

“正准备接触,可是,还有必要吗?”

“你忘了你刚才说得烟幕弹?我们目前在市场上要做的就八个字:明着争夺,暗中放弃。并且造的声势越大越好。”

陈剑看陆文忠,两人四目相对,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

“老板,你刚才的一系列计划是不是该起一个代号?说起来也顺口一点。”陈剑止住笑,问道。

“就叫‘H计划’吧。今天是十月十号,你们有两个月零十天的时间去实施。实施的过程中一定要隐蔽,计划的内容也只限于公司高层知晓。”陆文忠叮嘱道。

“放心,我会尽一切力量完成。”陈剑表态说道。

“我该走啦,不要送,也暂时不要泄露我的身份。”陆文忠拥抱了一下陈剑,起身告别。

出了陈剑的办公室,陆文忠又恢复了那副窝里窝囊的样子,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