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陇城在边境的北边,应是比这里冷才对,可是现在身处周国边境的凌雪却觉得这里比陇城更冷,而且冷的透骨。

不知是她最近几天一直在用天书淬炼内力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觉得自己现在与外界的感知更密切了。

想到了什么,她离开温暖的火炉旁,伸手拉开了一扇窗户,外面簌簌的飘着雪,已经有两天两夜沒停了,虽说她觉得下这样的小雪赶路沒什么,但是鬼刃几人怎样也不同意她走,说是附近地形复杂危险。

在她看來,地形复杂是假,他们不想回去才是真吧,凌雪轻叹了一声,还不知道黑山的鬼薇总部乱成了什么样子。

“在叹气?”突如其來的声音,将凌雪的视线从慢悠悠飘落的雪花上移了开來,叶沐白穿着一件纯黑色的衣服,抱着剑倚在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树上,与这洁白的雪景形成鲜明比照,却又偏偏不给人突兀之感。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看着这些雪花,总能听到无尽的悲伤,有些压的我喘不过气……”凌雪轻笑了一下,瞥了一眼他肩头的积雪,看來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了,怪不得在他出声前,她沒有发现他。他早已与环境融为一体了。

“人都说触景生情,想必你的心里也有很多的伤痛吧。”叶沐白一动不动地抱着剑站着,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若是我自己的悲伤,或许就不觉得奇怪了。”凌雪并沒有指望他能听懂,反正她说的是事实,这两天來每一次看到不断飘落的雪花,她就觉得出奇的愤慨,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是你的悲伤?”叶沐白这次挑了挑眉毛,话音刚落,又猛地想起什么,跳起來喊道,“不是你的悲伤!”

看到凌雪一副见鬼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他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师父所说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那你好好感应一下,能不能感知出这悲伤的來源?”叶沐白咽了口唾液,神色认真地说道,甚至还向凌雪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看着这样“异常”的叶沐白,他肩上的积雪抖落在地,露出了被雪花打湿的衣襟,他究竟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凌雪微微蹙眉,不解地看了看他,却还是按照他的话去做了,自从觉得这感觉怪异后,她就一直回避着,从未想过要去感受什么,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试试看,说不准会发现什么。

这样想着,她就完全卸下了心里的防备,闭上眼,身心全都放松下來,毕竟,看叶沐白那样激动的样子,肯定非常想知道她会感应出什么,这个时间,她不用担心他会对她出手,况且,就算他真的打算对她出手,她也不是那么好伤的。

将内力按照天书引导的运转途径缓缓催动,很快她发现了症结所在,睁开眼看向屋内的暖炉,凌雪撇了撇嘴,想不到这感觉竟然对火炉有排斥之意。

沒办法,她已经感觉到就差一点了,那层模糊的屏障近在眼前,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尽管她现在很不想到外面去,可是她必须出去才行。

这个高度可以跳出去,凌雪将整个窗户都拉开,翻身就跳了出去,一旁的叶沐白看到她打开整扇窗户的举动,根本沒想到她竟然要跳下來,那个高度虽然不高,但也不低好不好。

可是下一秒想要去接住她的叶沐白,却愣在了原地,眼前明明是凌雪翩然而落的身影,他竟怎样也感觉不到她存在的气息了。

习武之人想要达到物我两忘,完全融入周围环境中的境界是有可能的,只是那样的境界一般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刻意为之而成功的呢。

他之前站在雪地中也是为了找到这样的境界,但是毫无疑问,每一次刻意寻求都会不了了之,虽然他的师父说他能练到将身体的节律调整的与环境一致就足够了,可是他并不满足,一直在追寻着更高的境界。

如今看到有个人轻而易举的达到了他一直想要达到的境界,他的心里岂是能用震惊两个字形容的?现在说他不会思考了都不为过吧。

能够将身体隐藏于周围的环境中,这也是刚刚凌雪沒有发现他的真正原因,不过,他想达到那样的境界需得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行,哪里像凌雪这般轻轻一跳就成的?还是轻轻一跳就达到比他更高的境界

只是,他的这些想法,凌雪此刻却是全是不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是催动内力缓缓运转而已,可是她此刻仿若化身成了雪花中的一朵,正从空中降落,速度慢的让她还以为是在放慢镜头。

她怎么也想不到,就那么轻轻一跳,就变雪花了,不然说什么她也不会跳的。

很快,更奇怪的事情的发生了,眼前的景象一变,阴沉沉的天空变得明亮起來,破旧的宅子,流淌的溪水,还有那棵熟悉的梨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景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沒等她仔细想明白,耳边就传來了刺耳的尖叫声和鞭打声,景色变换,俨然恢复了飘雪的天气。

凌雪循声看去,就在现已被火烧成灰的旧宅旁,三三两两的官兵押解着一群衣衫破烂的人向洛京的中心走去,而那刺耳的声音则是从队伍中间发出的。

一个手足冻僵的妇人实在走不动了,被一个官兵呵斥打翻在地,鞭子已经溅出血來,可那打人的兵士依旧沒有收手的意思,这种情况,凌雪已经看不下去了,她若是真的在这里,甚至都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可是一直跟随她的心意转变的场景竟不动了,就这样逼迫她直视着这一切,沒有人上前阻止官兵的行为,因为不敢管和不想管,终于,那妇人的声音越來越弱,直到吐出一大口鲜血,奄奄一息起來,那官兵才罢了手。

官兵看了一眼已经翻白眼的妇人,抽出随身的佩刀将她手腕上的绳子割断,呼喝着剩下的人继续赶路去了,再不管她的死活。

这些人都走了干净后,凌雪的视线却还被定在原地,她看到那妇人沒多一会竟咬着牙坐了起來,伸出手指沾着她自身的血液在雪地上画着,不知道她要画什么图案,也更看不清她的面容,凌雪只觉似乎有微风吹过她的身体。

很快,那血迹斑斑的图案就画好了,妇人也如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仰面躺倒在地,大喊道:“以我之躯献祭吾主,预言现,天地变!”话音落,沒等凌雪看清她的面容就那样在空气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