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了残缺的墙壁,他能够看到月光照射在街上的白色影子,就像是荡漾的水花一样,在已经扭曲的视线之中缓缓的扩散收缩着,从肺腑之中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无法压抑的颤抖,二十多年来,李无伤第一次这么难过的想要死去。

耳边似乎产生了什么幻听的感觉,不规则的脚步从断墙之外的小巷之中轻轻的响起来。

低沉的响声每一下都像是踩踏在心跳的间隙之上,让李无伤有些急促的心率越发的不稳,在慢慢的长夜之中,钢铁和墙壁挂擦的声音时断时续的响起,就像是手中的刀刃一点一点的在墙上敲击着,随着身体摇摆的频率在墙壁上碰撞。

失去理智之后的杀人鬼被最后的一丝丝本能压抑着,没有在镇子之中打开杀戒,在如同蛛网一样的小巷子里穿梭着,不断的寻找着陌生的气息。

积攒到了极致的杀戮欲望必须要靠着活物的死亡来宣泄,不论是动物还是人类,杀人鬼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了。

即使可以压制,从心底之中泛起的嗜血欲望也如同潮水一样缓缓的升高,直到将最后的理智淹没。

这里是通往镇外的最近道路,但是意识混沌的七海颜根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了,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之后最后变成了踉跄的行走,手中的刀刃毫无意义的挥动着,想要依靠着这种动作来宣泄体内的杀戮欲望,但是却收效甚微。

已经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七海颜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来自于心底的饥饿感了,手中的刀一点一点的挂擦着墙壁,在墙壁之上划出了一道道痕迹,空气之中粉碎的石灰飘洒。

她能够听到那个急促的呼吸,那一种在寂静之中努力压抑的呼吸和因为恐惧而不规则跳动的心脏。

完全陌生的气息,是新来的猎物么?

意识混沌的杀人鬼,脑中仅有的思考能力已经被越来越近的甜美心跳所淹没,从脑中最深处席卷出来的疯狂令七海颜的灵魂昏睡而去,从现在开始,此身之名为杀人鬼。

兴奋的杀人鬼手中轻轻的捻着一柄青色的刀刃,古旧的青帝之上传来了恶意于邪念,就像是即将把毒液注射进猎物体内的毒蛇一样,隔着厚厚的墙,缓缓靠近,一点一点的向前靠近,死亡的味道慢慢降临,令李无伤的大脑感觉到了一种剧烈的眩晕。

仿佛在黑夜之中的大草原上碰到一群无法阻挡的狼群一样,死亡慢慢降临的感觉。

隔着一堵残破的墙,李无伤能够感觉到什么令自己皮毛发炸东西接近了。

就像在来到这里之前,晚上在宿舍里看咒怨,然后突然有一个人在背后拍你的肩膀一样,剧烈的惊悚让他的嗓子像是哑掉了一样,只能发出低沉的嘶哑声音。

在那种恐怖的威胁之下,不需要用眼睛看就明白背后有什么怪物在缓缓接近了。

他手足瘫软的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的向前跑动,却在一块碎砖的阻挡下重重的摔倒。

脚步声已经接近到了背后了,那个缓慢的脚步一点一点的绕过了断墙,进入了已经坍塌大半的废弃房间之中。

李无伤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每一个细胞都在即将死亡的恐惧之中战栗着。

直到脚步声彻底的停止,许久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

像是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身子下面的李无伤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然后看到了在黑暗之中血红的眼睛。

下一刻,身体自发的向下卧倒拯救了他的性命冰冷的刀刃像是电光一样从头皮的上方横过,切下了两根头发之后,一种冰冷的感觉从刀锋擦过的地方渗透开来。

在巨大的惊惧之下,李无伤已经彻底的丧失了最后的勇气。

一只手掌将他的脑袋提起,紧接着巨大的力量将从手掌之间发出,提着他的脑袋,将身体硬生生的从地上拔起。

在黑暗之中,那个纤细的身影将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李无伤狠狠的惯在了残缺的墙壁之上。

李无伤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个烂苹果一样,别人握紧了之后再墙上一下一下的砸着。

一下,又一下,剧烈的撞击让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下来,然后又继续陷入了麻木的冲击之中。

撞,撞,撞,撞,撞,撞……

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像是要将李无伤的头颅彻底摔碎一样,已经完全无法察觉到那种剧烈的痛苦,只有一种奇异的怪声不断的在自己耳边轰鸣。

只有麻木。

视线之中那个模糊的轮廓似乎举起了自己手中的什么东西,然后李无伤的手掌缓缓抬起,一点一点的向着它的轮廓探索而去。

这是什么……

仅仅只剩下了一种微弱的好奇心,自己究竟是死在了什么东西的手下呢……

这种悲凉的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啊……

然后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开始迅速冰冷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从手腕之上伤口喷涌出去了。

猩红的血液如同河流一样在手臂上蜿蜒流淌,一点一滴的坠落到了脚下的地上,对方的手臂上,刀刃上,还有脸上。

未曾受到侵染的纯净血液之中似乎有着什么样的东西,令沉睡的七海颜惊醒,充斥着混沌杀意的眼眸之中突然亮起了两份理智的光彩。

有什么声音在李无伤的耳边响起了,但是他听不清楚。

模糊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直到李无伤彻底的挺清楚其中的每一个音节。

在经过残酷**之后的头颅依旧保留着微弱的听觉,从一层一层的幻觉杂音之中将那个细微的声音过滤出来。

“你……是谁?”

李无伤难过的流出了眼泪出来,他不想死,一点都不想。

干裂的喉咙起传出了嘶哑的声音,在对方的手掌越来越大的力量之下,剧烈的痛苦充斥了自己的大脑。

“我叫李无伤,21岁,我不想死……”

细微的声音在崩塌的房屋废墟之中响起。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剧烈的痛苦令他无神的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陷入了黑色的梦境之中,在梦境里面,大脑之中充斥着一种撕裂的钝痛。

他再次在剧烈的痛苦之下苏醒,看到了陈旧的天花板,还有寂寞转动的风扇。

绑着马尾辫的女人坐在沙发对面削着苹果,长长的苹果皮在青色的刀锋之下一点一点的蜿蜒游动而出,脱离了苹果的表皮在刀锋的转动之间微微颤动。

有着娇好面容的女人看着李无伤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露出了审视的光。

过了一会之后问道:“李无伤?”

浑身剧痛的李无伤努力的点头。

“如果没有地方去的,就留在这里给我干活,食宿全包,每个月薪水四百,别嫌低,别的地方,没人会用你。”

李无伤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女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但是来自于性命的威胁并没有左右他的行动,看着对面的那个女人沉默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一种隐藏在冰冷外壳之下的软弱。

然后他愣愣的点头:“好。”

这边是他在这个荒废的大地之上,所认识的第一个人,给予了他生存下去的一席之地的女人:七海颜。

沉闷的天空之中响起雷声。

在已经进入了秋天之后的长夜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充满了闷热感觉,那种仿佛将人蒸干的闷热感觉令所有人变得烦躁了许多,一层一层的乌云聚集在了天空之中。

银白色的月光被无声的遮掩,温度更加的闷热了,充满沉重感觉的乌云一层一层的叠加在了一起,覆盖整个天空。

然后一声惊雷从云层之间响起了,低沉的雷声震动着,让所有人的毛孔都疏散而开,一瞬间,闷热的感觉消失了,微风开始刮起来了。

老黑鹤将自己披在外面的棉衣裹紧,抬头看着天空之中像是岩石一样的黑云,从镇外的密林之中传来了一阵呼啸的风声。

他知道,接下来,狂风即将卷起,然后会是一场大雨。

“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啊。”他用手中的长筒手电拍隔着厚厚的棉裤拍打自己有些发酸的腿。

在这个小镇上巡夜十五年的老人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密林之后,犹豫着是否继续进行,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接下来的天气,恐怕要远比他想象的恐怖的多。

所以,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之中将自己的责任心日渐消磨的老人决定先回去休息一会再说。

这么怪的天气,傻子才出来乱跑呢。

盖好了自己的帽子之后,脚步缓慢的老人一点一点的向着回去的方向行走着,在他终于走进了屋檐之下的时候,一声足以将玻璃震碎的巨大声音在苍穹之间回荡起来。

然后接连不断的雨点从天空中落下,摔打在了干燥的土地之上,没过一会,就已经将所有**在空气之中的土地浸湿。

一层一层的雨幕将泼洒在了小镇之中,暴雨让老人更加庆幸自己刚才做出的选择,如果没有果断回来,这会估计就会被弄的浑身湿透了。

他已经老了,说不定到时候引发重感冒什么的,可能就会失去现在这份收入了。

尽管儿子在警备队里找到了一分很不错的工作,但是过日子毕竟要省着一点,而且儿媳妇越来越不喜欢自己这个老累赘了。

想起了自己在家里越来越尴尬的地位,还有曾经一家之主的权威,令他的心理有些烦躁了起来,前天刚发了薪水,他决定趁着月前的手头宽松先去喝一杯。

老人熟练的在屋檐之下行走着,即使路上大部分都呆在了屋檐下面,但是在到达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小酒店的时候,外套还是被彻底临时了。

不过所幸自己传的比较厚一点,多呆上一会,说不定能够借着人家的炉子把衣服烘干。

就这样,他推开了有些破旧的木门,温度骤然降低之后,酒店也燃起了炉子,不过现在温度还没有提高起来,老黑鹤把自己的衣服随手架在了空余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挑了一张比较干净一点的凳子坐上去。

已经是晚上了,没有结婚,也没有娱乐活动的年轻人都聚在一起跑到这里来喝酒,声音吵闹,若无旁人的高谈阔论或者狂笑,一点礼貌都不懂。

老黑鹤不喜欢现在的这群小家伙,因为地理位置的改变,这个小镇变成了附近的交通枢纽,每天人类人往,不少人都靠着这个赚到了钱,也有一些人产生了歪念头,以次充好,或者诈骗勒索过路的客商,更甚者*。

靠着人多势众还有对方的怯懦,确实捞到了不少,而警备队长也在自己儿子的影响下,对这些事情睁一眼闭一眼。

正是因为这样,小镇的风气才越来越差,而名声也一点一点的变得糟糕透顶,到最后如果不是临时搭伙组成商队的话,很少有单身的人愿意来这里了。

缺少了那些提供快乐与金钱,让自己产生优越感的受害者,那群一点素质都没有的家伙们都已经闲坏了,每天斗殴,打架,惹是生非。

不过这关我什么事?

老黑鹤自嘲的笑了笑,沉闷的喝着劣酒,有些颤抖的手抓着花生壳一点一点的掰碎,扔到桌子上,靠着花生下酒。

不一会一堆渣滓就堆积在了小桌子上,而热好的酒也已经喝完了。

他有些悠闲的靠在了椅子上,这种天气出去折腾的话,老天爷也会怪罪的,眯一会吧……

已经昏花了的老眼迎着并不刺眼的灯光,老黑鹤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

然后一声惊雷从屋外响起,剧烈的震荡让老黑鹤从闲适中惊醒,他几乎以为像是地震了一样,靠在椅子上面的后背猛的使力令椅子向后倒去,所幸再次被墙壁阻挡。

被惊吓到的老人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他无力的趴在座子上喘着气,不远处的年轻人们注意到了他的样子,指着他苍白的脸色嘿嘿的发出嘲笑,令他再一次产生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然后大门被推开,一瞬间,外边暴雨磅礴的声音冲进了屋内,低沉的雨声一瞬间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一种压抑感。

零星的雨滴飘进了屋内,发出了滴答声,紧接着,一阵寒风刮进来,让因为屋内太热而脱掉外套的人破口大骂。

在那群年轻人愤怒的眼神桌子之中,一个身形臃肿的怪人都进了屋内。

身上披着一张防水的大氅,大衣下面高高隆起的后背像是得了什么怪病一样,走进门的陌生人跺了一下自己的双脚,臃肿的上身抖动了一下。

陌生的怪人从大衣之下探出了一只手将笼罩在头上的风帽掀开,露出了一张被暴雨打湿的年轻面孔,能说的上是清秀沉稳的面孔上似乎因为什么事而露出了两份忧虑,他缓缓的换下腰,将背后大衣之内的某个大东西放下来。

直到现在所有人才看清楚他背后那个巨大的隆起并非是什么怪病,而是一个人的轮廓,被包裹在大衣之内的人。

年轻人轻轻的解开了自己的大衣,然后将背后的小女孩摇醒,用自己还算干燥的袖子提她擦了一下有些湿的头发。

被年轻人从背后放下来的,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漂亮女孩,青涩之中已经开始绽放属于女性的美丽,再过两年,一定是个大美人。

随手将潮湿的大衣放在了炉子旁边,年轻人对女孩说了句什么之后,向着柜台走去。

“给我来两份炒饭,清淡点,别放太多盐,先上点热汤上来……”

年轻人擦着自己脸上的雨水说道:“另外我听说这里有电话机……”

一阵张狂的笑声从旁边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年轻人有些诧异的扭头看向了那群对着自己狂笑的人,似乎有些怯懦,在他们挑衅和蛮横的眼神之中收回了目光。

“就先这样吧,请快一点。”年轻人对着老板说道:“这里没有单间呢?”

有些苍老的女人从账本面前抬起头,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之中大量着这个年轻人说道:“没有单间,就在大厅里吧,看你很面生的样子,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么?”

“是啊,从上阳……”

年轻人回答道,然后大厅里陷入了一阵寂静。

在惊诧,不屑,调侃的眼神之中,那群人再次发出了哄笑。

“哟,你听见了没?那个人从上阳来!”

“对!对!上阳!哈哈,笑死我了。”

“哟,上阳来的,哈哈……”

年轻人似乎有些生气了,皱了一下眉头之后,没有去理会他们。

上阳的事情,在半个月之内,已经传遍了附近所有的镇子。

有的人说是那里被死徒的掠劫小组给攻击了,所有人都被杀死之后喂了野兽。

也有的人说那里招惹到了一个被通缉的能力者,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被变成了丧尸,让那个能力者带走了。

那里有食人的植物,一夜之间,把活人全都吞掉了。

真相被笼罩在迷雾里面,所有人只能靠着自己的猜测去想象,然后幸灾乐祸的加上两笔自己的私货之后传递给下一个听众。

各种神秘或者诡异的传闻在所有人的谈论之间传播着,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附近的几个城镇募集了大胆的人组成探索队还曾经进入过上阳去搜寻,但是最后只能得出结论,上阳的所有人,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而且那些值钱的东西一件都没有留下,有几个人甚至触动了里面的陷阱,被从天而降的长矛钉死或者跌进了全是刀剑的深坑之中。

探索只能在出现死伤之后停止,直到那里彻底的荒废,或者哪一天有流民发现了那里,然后住进去,再次发展成一个村庄。

上阳就像是一个传说一样,一夜而起,一夜消失,到现在,只存在于所有人的谈论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