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天与地之间象挂起了一张厚重的布幕,远山近树全部笼罩在茫茫水雾之中,洪水如同愤怒的猛兽,从山顶汹涌窜出,“哗啦啦”泄下山涧,汇入小溪,浩浩荡荡直到巫水河。

书剑一手撑伞,一手扶着跌跌撞撞的爱妻来到巫水河渡船的地方,两人四下瞧了瞧,才发现摆渡的梢公不在,又找到梢公家。

“你们这是找死啊,这么大的洪水,我的小船哪能经受得住冲击?我说书剑,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清?还有桅子,你一个大肚婆,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即将出世的孩子想想吧?我是不会渡你们的,我不想害你们,我更不想将这把老骨头丢到江里……” 梢公望着波涛汹涌、仍在不断上涨的河面,说什么也不敢出船。

“刘爷爷,就求求您老了,您老摆了几十年的渡,一定有办法渡过这河的,我们真的是有很重要的急事必须过河去。”

书剑与桅子苦苦哀求。

“不行,你们这对年轻人太不懂事了,你们喜欢拿命开玩笑,我可不喜欢,万一小船在河里出事,到时候我就成了间接的凶手,你们可是三条命啊,我造不起这个孽,孩子,回去吧,天大的事都没有命重要,等河水退了再过去!”梢公语重心长说道,仍摇头不愿答应。

梢公的儿子生怕梢公一时心软答应渡河,赶紧找借口将父亲拉到邻居家去了。

“桅子,别为难老人家了,我们再找找别的船吧!”书剑无可奈何扶着仍想求情的桅子离开了梢公家。

两人相扶相携沿着河岸走了一大段路,才看到上游有一艘正在河边淘沙的小木般。

书剑欣喜携爱妻朝摇船的老大爷走过去,然而,任凭书剑费尽口舌,老大爷就是不肯过江。

这么大的洪水,任谁都不敢去冒那个险的。

“年轻人,不用再求了,我是不会渡你们过去的,我这小破船根本就经不起那么大的风浪,我一把年纪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不打紧,可你们年轻轻的,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我怎么能带你们冒险?回去吧回去吧,别求我了!”老大爷怜悯的望了眼桅子的大肚子。

“是啊是啊,你们两个年轻人,别不听劝了,这么大的雨,神仙都不敢随便渡,何况是人?回家去吧,等大水退后再走,这么大的洪水划这么小的船过河,无异于拿生命开玩笑嘛,有什么重要的事能比小命更重要?”旁边来了一些乡亲,也都纷纷劝说书剑与桅子。

“不,我一定要过河,否则我会疯的!”心急如焚的桅子如同鬼迷心窍般,哪里还能听的进众人的劝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过河回家看父亲。

“总之,我是不会渡你们的!”老大爷再次断然拒绝。

眼看老大爷抛掉手里的桨准备走人,桅子一急,“扑通”一声跪在老大爷面前,泪流满面恳求老大爷送她过江,并告诉老大爷,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念头,总觉的自己的父亲出事了,一定要回娘家亲眼看看父亲才能放心。

善良的老大爷被桅子的孝心感动了,咬咬牙,答应冒险送桅子两人过江。

桅子又哭又笑,向老大爷磕头谢恩,书剑心酸的将妻子拥在怀里,虎目含泪,旁边的众人也看得鼻子酸酸的。

老大爷解开船缆,待书剑和桅子坐稳后,小船迎着滚滚洪水摇摇晃晃向河对岸划去。

岸上聚积了越来越多的人,众人都胆战心惊地盯着如一片枯叶一样飘浮在水面颠波的小船,紧张的心揪的越来越紧,都在默默为船上的三人祈祷,有几位好心人还主动去弄来两条木船,以备万一出事之用。

然而,如怒狮恶虎般的狂涛却似乎不吞噬他们誓不罢休,一浪高过一浪,凶神恶煞朝小船扑来……终于,船到河心时,一个高高的浪头将小船罩进了洪水中。

岸上的众人立即划过两艘早已准备好的木船,往小木船沉没的地方划去。

可惜洪水太猛,当众人好不容易将船划到河心时,小木船及船上的三人早被大水冲的不知去向了。

两艘船又急往下游划去,望见一人在浪尖上沉浮,几名水性较好的青年跳下河,将溺者捞起,才发现是书剑。

七手八脚捞上船,一探鼻息,没死,只是被水呛晕了过去,赶紧做人工呼吸,压出了腹腔里的水,总算救醒了。

书剑醒过来,大叫一声“桅子”,纵身跃起,四处张望。

众人望望滚滚洪水,叹叹气,无可奈何摇摇头。

书剑一把抢过一位青年手中的船桨,用力摇着木船往下游划去,一路流泪喊叫着爱妻的名字……打捞的船只与人逐渐增多,沿着巫水河上下十来里的河段,反反复复搜寻。

天快擦黑了,仍没有发现桅子和老大爷的踪影。

众人心里都很明白,已经一天时间了,只怕桅子与老大爷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心里都存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奢望,奢望着会有什么奇迹发生!精疲力尽的书剑无力跪倒在船板上,仰天哭啸:“老天爷,你还我的桅子,你还我的桅子啊!……”边哭边用头使劲撞船板,凄厉的哭叫声久久回荡在巫水河上空。

周围的人只觉心中阵阵泛酸,纷纷洒下泪水,不住唉叹!第二天,天气放晴了,洪水迅速退去,只是半天功夫,巫水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昨天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打捞的工作一直没有停,晚上都在打着手电筒坚持。

小山村的男壮丁全都出来了,组成了一支庞大的打捞队伍,沿着巫水河,来来回回不知道往返了多少趟,连岸边的河滩草丛都没有放过,依然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三天,打捞的船只仍没有放弃寻找,将范围又往下游扩长了几里,仍是一筹莫展。

这时,有人传来消息,说下游二十多里处一个大河湾的沙滩上发现了两具尸体。

书剑发疯般划着木船,用最快的速度往下游直冲。

越接近大河湾,书剑的一颗心便越往下沉,恐惧也越来越深,实在害怕去面对接下来的事实,内心深处还存着一丝侥幸,但愿那不是自己的妻子!短短的几里水程,书剑却觉的自己已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受尽心灵煎熬,大河湾沙滩终于遥遥在望。

远远的,书剑看到了爱妻那再熟悉不过的衣服,隆的高高的肚子露在衣服外面,散乱的长发将整张脸遮住了,脚上的鞋子已被大水冲走,光着两个白白的脚丫。

美丽贤淑的桅子,就那么孤寂地仰躺在那一片冰凉的沙滩上,永远闭上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不远处,还躺着淘沙的老大爷。

“桅--子!”书剑只觉得手脚冰凉,眼前发黑,惨叫一声,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