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应激反应

?从医学上说,这叫“非条件反射”,但身体的“非条件反射”有许多种,有些机能比它要更强,只是当时我的位置正好是在离那个通道最近,结果就让我这么误打误撞上了。

当然,就当时情况来说,远没有我说的顺利,那些黑色丝线没人驱赶,基本就是走走停停玩玩,把我的耐性都磨光了,又必须跟着,还不知道他们能给我带来些什么,这种焦急的心态真是令人崩溃……直到那一天我听到一种声音。

这声音非常奇怪,有些像那个黑球滚动时带起的风声(有么?)。来源就更加奇怪了,不是我听到的,而是从我心里冒出来的。

真的,那时候不但是我听到,可能那些黑色丝线都听到了,才会那么惊讶:“这小妮子,真为了那些工资就这么苦苦支撑!什么都拿不到的,你还不如给我一个面子,快死早投胎,别让我打赌输给了泰格,否则,他在我身上玩出的花样,我全样在你身上弄一遍,看你扛不扛得住!”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真不太理解,只记得那种声调,还是那个人说的,足够让我毛发直立,一些黑丝完全没受控制就从身体里飞出,急急向前赶去。

我慌乱跟上,就在不远处,这些黑丝迅速地插入一个通道,往那些正要萎缩的壁上刺去,顿时一阵白光闪耀。

“咦,今天的反应有些怪嘛。”那个声音娇笑着,然后是最早的那个声音更响了。

没错,就是这里了!我心里一阵狂喜,正要把身上的黑丝全部外放,却注意到那些飘荡许久的几根刺头儿并没有跟随动作,而是在旁边晃悠了一阵,往通道的更深处进发。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当下随着他们快速跟上,往通道尽头的堵塞处放出所有储备。

顿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把里里外外所有人,包括不是人的,甚至兽人一类都一震到底。

我终于明白,这次才是我自己听到的。而之前听到的声音,是从身体那边传过来:命门里那个家伙,终于能听到声音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当然是回去采集更多的黑丝去。

做人可真没好处!我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体力透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那个通道里来回多少次了,一百次,五百次?我实在记不起来,只累得立刻进入深深的休眠中。

但这次,我不再是一个昏黑的世界,即便是自己没有感受,却有知觉,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在哪儿,耳朵在哪儿,虽然和之前游戏里的位置差不多,却是一种奇特的存在感。有一些稳定的画面在眼前浮现,正常的声音在耳边荡漾,更多的,是一些光怪陆奇的画面:一个比石元素更有气质的男人,自称是我的父亲,用似曾相识的声调说:“孩子,你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这句话在不同的背景下居然重复了多达六次,我都胡涂了,如果他就是筱筱的父亲,那他到底是让我在游戏里坚持呢,还是在游戏外坚持呢,还是在游戏里坚持……

于是一个冷噤,我醒过来了。

“她有身体应激反应了。”一个老人兴奋地低吼一声,“这真是一个医学的奇迹啊。”

这是什么意思?至少那个声音还是有些熟悉的。我努力凝聚视线,却只看到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间或会有一些色彩飘过。这太难太累了,我不要看到,干脆,我还是闭上眼好了。

“病人累了,大家安静,都出去吧,让她休息一下。”

“不行,这是公司里的事,要和刑警把事情说清楚,”又是那个讨厌的声音,“你们看,筱筱已经醒了,你们之前的谋杀指控就不能成立,应该要还紫娟一个清白了吧。”

“可是法医已经鉴定,她试图掐断筱筱的气管,如果不是人的求生本能,肺部产生巨大的嗝气声,惊动了外面的人……”

“这是法理上的描述,我作为第一个听到声响、冲进来的人,可以清楚地证明,紫娟那时候正在疏通筱筱的气血,尽力让筱筱的身体过激反应平静下来。”这厮还真是振振有词啊,那个时间,为什么是这个技术总监第一个听到声音的——不过很可能是他。“大家必须注意到紫娟的身份,她是一个资深游戏玩家,对于游戏高手身体状态是非常熟悉的,这段时间她采用了非常规的推宫过血的手法帮助筱筱恢复生机,这个努力得不到医学界的认可,但创造的奇迹是在这边明摆着的。”

鼓掌!!可惜我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儿……如果我没听到紫娟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也该信他呢?可能就算我把紫娟说的那些话复述一遍,他也会拿另一个理由开脱,比如说是“为了从精神刺激,造成身体的应激反应”这类谁都不明白的话。

“这事应该筱筱最有发言权,有她的证词才能让检察机关撤回立案。”

“可是,筱筱她……”

我还能做什么?很干脆就晕过去了。

这是一场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战斗,仿佛我还是五级的土元素儿童,随便一个小怪就能玩弄我于股掌之上,我唯一的战斗力就是迎战兽人少年,成为他们的战利品,为庄里拖延时间。这不是我要的命运。

那时候,命运还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艰难地挺过了生命中的第一关。回想起那些形状可憎的兽人,心里居然会有一丝暖意,他们虽然那么早就和我建立起敌意度,但从没有真正留难我,甚至是在奉献给我好几条鲜活的经验值后,仍然无怨无悔地陪我操练,共同升级,我可以记得石村里的绝地反击,可以记得堡垒外的金蝉脱壳,还有沙村的惊鸿掠影,当然还有那个元素族村外的雷鸟少年,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越想起来,越觉得他不像个兽人,反而是在哪里见过,或者是他一直就在我附近不远,给我居高临下的关注。我没有和他正式交手,但我可以感觉到,在那之前,他还是一个儿童,那场实力悬殊的战役,就是他告别儿童时光的成年礼,从那一刻起,作为一个兽人,他可以堂堂正正走上战场。那种气度,即便我这样经历过千军万马的英雄,也会有一丝怯阵,更多的是惺惺相惜吧。

我还记得水怪,一个元素族的儿童,成长为一个元素族的少年,但在他身上,我看到的不是元**的性格,而是一种兽人的风度,在极端荒芜、极度生存压力下成长起来的兽人,在他面前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不能死的人!那种性格,让我觉得是兽人把他培养成超过人的品种。

可是我现在呢,连兽人都不如,连个元**都不如,甚至连石人都不如。算我可以听到声音,偶尔吧,可以看到什么,但睁眼不如闭眼,除此外,我几乎没有任何可做的,因为我完全没有任何器官可以控制,从命门里感受出去,我拥有的通道太少了,除了这两块,其他的,我不论怎么尝试,都看不出有什么效果。更可怕的是这种尝试对我来说太累了,比如睁开眼观察,就一会儿时间,比我在通道里来回采集丝线一百次都要累。

可能是听力方面因为最早进行通道疏通,现在的效果是最好的,和我先前通过筱筱听的质量差不多,可能很可一段时间我都要依赖这个以前从不放在心上的功能。

我感觉到周围在颤动,旁边有模糊的影子和一些狂乱的气息。这是真的,身体之外发生的事,我已经能够分辩在命门里产生的幻像和现实世界的区别。

我立刻选择闭眼。奇怪,我为什么会不自觉地采用这个累死人的举动,其实就算是闭着眼,就算是我没听到任何声音,我也知道是泰格在我旁边,那是一种奇怪的气场,让我从身体的不知道哪个地方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

他似乎离我近得不可思议,在做一些晃动一类的动作,幅度还挺大,但并不是要伤害我。

“饶了我吧,饶了我。”居然先听到紫娟,哼哼唧唧的,原先还算是清脆的声音变得粗喘,好像气都接不上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泰格拿她对付我的那一套来对付她,可是那声音里怎么就透着一丝兴奋?

“饶你,”泰格的声音里充满了奇怪的意味,“要不是那个除了脑都瘫的家伙醒过来,现在被玩弄的可就是我了。”

“你的嘴可真臭,”紫娟看来确实被臭得不行,语调都变了:“我真不行了,被你捅穿了。要不然,她也算是个女人,你弄她吧。”

“一个死人,让我弄她?我宁可玩死你这个脑瘫。”泰格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她这身软肉,看起来恶心,摸起来还是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