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沈妍天天跟杜大人等人出城,捕杀怪物。可金州城方圆几十里都地毯式地搜索了几遍,连个怪物毛都没发现,偌大的怪物突然凭空消失了。

杜大人等官员差役个个心焦不已,金州城百姓更加恐惧,把怪物传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流言如雪片般纷飞,冻结了人们的思维,惊恐的气氛笼罩金州城。

“归先生,你认为那怪物是什么东西?它能藏到哪里呢?”

人们传言怪物是精怪,会魔法,吸人血的时候就现出原形,平时就变成人畜或是物体。现在,金州城百姓人人自危,对身边的人或物都百分百怀疑。

“依我看,怪物不是物,是人。”归真微微摇头,面露沉重,说:“人中了很奇怪的毒,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毒发时,他控制不了自己,才会咬人吸血。我认为怪物应该藏身在土里,光从地面上搜,根本找不到。”

沈妍后脖子冒凉气,全身渗出冷汗,埋在土里吸血的怪物不就是僵尸吗?

几声怪笑传来,吓得沈妍浑身直哆嗦,赶紧抓住归真的手,一脸恐惧。

“别怕,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

“在哪里?是人吗?”沈妍吓得脸色苍白,活了两辈子,照样怕死。

“当然是人,在房顶上,别找了,已经走了。”归真的语气很轻松。

沈妍平静片刻,仔细打量归真,很认真地问:“归先生,你是不是会武功?”

归真皱眉摇头,“不会,你没看到房顶上的瓦片错位了吗?都透光了。”

果然,房顶上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透出来,一看就知道瓦片曾经被揭开、又摆得不严密所至。房顶透光,也会透风漏雨,还要找人修缮,又是一笔花费。沈妍心里暗骂偷听者,仔细一想,又觉得那笑声很熟悉,好象在哪里听到过。

“归先生,那怪物中的是一种什么毒?”

“我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可我知道他中的不是一种毒。同时中几种让人顷刻毙命的毒,毒药互相克制,人就有可能不会死,变成怪物也不足为奇。”

“真狠毒。”沈妍唉声长叹,心里不知是替那怪物庆幸还是悲伤。

“去看看那些伤者,他们有的能说话了,你可以问问他们被咬时的情况。”

沈妍点点头,跟着归真进了后院的医治室,心里对归真佩服不已。

济真堂能治好伤者的消息传出去,各个医馆都把被咬伤的人送来了。归真让伙计腾出后院,做了临时医治室,尽心尽力医治每一个伤者。

杜大人佩服济真堂大夫的医术,言明救治伤者的医药费全部由官府承担。金财神听说后,跳出来说济真堂是楚国金家的产业,又为济真堂罩上了另一层面纱。

金财神狮子大开口,每救一个人要一百两银子,杜大人没犹豫就答应了。金财神洋洋得意,不成想却被沈妍连打带骂折腾了一顿,再也不敢露面了。

听伤者描述说那怪物的身体庞大肥重,身形却很敏捷,一身白毛,散发着恶臭。那怪物见人就咬,被咬伤者浑身麻木,一动也不能动,却疼得如剜心一般。

沈妍听说这些,心里又是恐惧,又是难受,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把一个人变成了怪物,留下了一条命,让人生不如死,这又是何等残忍?

从济真堂出来,沈妍头晕脑胀,心情也不好,就到汪家去找汪仪凤了。这些天,她劳累奔忙,杂事烦心,只有在汪仪凤身边,才能睡一个安稳觉。

“舅舅,御米和洋麻炮制成的药材我都卖出去了,一共得了三百两银子。”

“这么多?”汪耀宗没想到几十株秧苗能带来这么丰厚的利润,很高兴,“我下回碰到那些番邦商人,多跟他们买一些秧苗,岂不是能赚大钱?”

沈妍暗自皱眉,她最怕汪耀宗如此思维,罂粟大麻若是泛滥成灾,带来的后果不可想象。阻拦汪耀宗培植栽种,这是她再世为人最起码的道德和良知。

“这次是因为有人被怪物咬伤,必须用这种药止痛,以后没这种事,哪里还能卖这么多银子?”沈妍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舅舅,你不用再买秧苗,我留了种籽,直接种就行。以后,御米和洋麻就由我来栽种、采收、制药,你就等着收银子。还有,御米和洋麻的果实能治病的事千万别告诉别人,免得大家都种。”

汪耀宗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栽种,我们还赚什么银子?这事交给你,舅舅也放心,等你出嫁,舅舅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沈妍皱眉苦笑,认知世界不一样,有许多事她不能跟汪耀宗说得太明白,只能糊弄他。其实,沈妍用罂粟膏汁制成的药丸救治伤者,根本没收钱。

金财神提出每救治一个伤者要收一百两银子,杜大人就让人如数支付给济真堂了。沈妍怒骂金财神缺德,从这笔银子中拿出一千两,明说是替金财神消财免灾。金财神不愿意,只翻了几个白眼,偷偷诅咒了沈妍几句,也没敢反驳。

沈妍给自己和归真一人三百两银子,做为救治伤者的奖励,又论功行赏,给伙计和大夫们发了银子,剩余的就让归真做了小金库,以备不时之需。沈妍把自己得的那三百两银子都给了汪耀宗,是体谅他为养活一家人付出的辛苦。

“舅舅,你此去平安州有什么收获?”

汪耀宗摸了摸沈妍的头,笑着说:“比我想像得顺利多了,延贺(项怀安表字)就等我上门呢,嫌我去得晚了,还埋怨我不上心,不为妹妹打算。”

沈妍很高兴,忙问:“舅舅,接下来怎么做?”

“延贺已给家中写了书信,等项家老太爷和老爷回信后再做打算。金州的生意理出头绪,我就带你娘和蕴儿回永州去,跟你外公商量之后再定。”

“都儿女成群的人了,办这事还磨磨蹭蹭,不知道什么叫快刀斩乱麻吗?”

“你这丫头,说话真不中听,续娶再嫁也是婚姻大事,能不重视吗?”

沈妍无话可说,噘了噘嘴,“我去看我娘。”

“哎,妍儿,我从平安州贩来几车原药,你看……”

“送到制药作坊,找纪掌柜就行。”

汪仪凤见沈妍脸色不好,很心疼,让丫头给她炖了滋补的羹汤,又温言软语开导她。沈妍靠在汪仪凤身上撒娇,晚上睡觉,母女二人都在了一张**。

敲锣打鼓声惊醒了沈妍,大街小巷传来喧嚣吵闹声。原来,今天一大早,有人在城外的山林里发现了怪物的行踪,差点被咬伤,就让人来城里报信了。

沈妍赶紧起床,洗漱收拾完毕,就去了济真堂,刚到门口,就碰到归真带几个伙计匆匆忙忙出来,要去城外救治被咬伤的人。沈妍没犹豫,毅然同行,归真和伙计们都佩服不已,伺候她的下人却担忧得脸色泛绿了。

衙役骑马带路,车夫快马加鞭,沈妍被颠得七荤八素,才到了怪物藏身的地方。沈妍下车一看,不禁头大,这里不是制药作坊后面的小山岭吗?

筹建制药作坊的时候,沈妍看这里背山临水,认为是风水宝地,适合采五行之气。没想到制药作坊开业时间不长,就被怪物袭击了,还死伤了人。

“怪物在哪里?”

衙役指了指前面的山头,说:“听说怪物被发现时,就埋在那座山下面的土沟里,被人惊扰后,怪物就藏进了山洞,一直没出来,也没人敢进去。”

听人说杜知府来了,归真忙叫沈妍一起过去,给杜知府行礼。杜知府面色凝重,身后跟随者除了官员差役,还有几位风仙道骨的道长和五行皆空的大师。

一名武将带数百名侍卫层层包围了山头,请杜知府示下。杜知府召集众人商量如何捕杀,沈妍和归真也被叫过来,和众人一起给杜知府献计献策。

几声怪叫传来,一阵劲风从半山腰腾起,好象猛虎出涧一般震惊众人。

“怪物出来了,快、快保护杜大人――”

众人听到喊声,都惊慌失措,齐刷刷涌向杜大人。几十名衙役把杜大人团团围住,掩护他后退,沈妍等人沾了光,也成了被保护的对象。道长做法、大师念经,关键时刻,驱魔治邪的道法经文也成了护佑人们的法宝。

包围山头的侍卫搭弓上弦,临阵待发,忽然看到一团白物缠绵着几根树枝从半山腰往下落,他们齐开弓,顷刻将就白物射成了刺猬。

白物坠落时,被山腰上的树木卡住,又被浓密的枝叶遮挡,就不动了。众人以为怪物被射死,都松了一口气,急跳的心脏慢慢平静。杜大人派了一队衙役和侍卫一起上山,把被射死的怪物抬下来,还要抬到城里游街示众,安抚人心。

侍卫们刚收起弓箭,准备上山,忽然听到一声吼叫,疾风扑面而来。一个浑身长满白色的毛发、四肢齐全的庞大肉球抱着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从半山腰的山洞中跳出来,落到地上。他抡起树枝,迎面扫来,尖利的长甲抓向周围的人群。

树枝扫过的地方,人倒马翻,惊呼惨叫声响成一片。侍卫衙役们最先反映过来,顾不上再保护杜大人,都东躲西藏。即使被怪物咬伤能救治,也没人愿意以身犯险,关键时刻,谁也不顾是官是民,都争先恐后逃跑为上。

沈妍趴在一旁的草丛里,看着惨烈的踩踏场面,不禁手脚麻木冰凉。她暗自庆幸自己聪,当时看到怪物被射下来,她就觉得奇怪,怪物这么容易被捕杀,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她猜到有诈,就溜出人群,想偷偷摸摸靠近,去看看怪物的真身。没想到让她料中了,她要是现在还在人群里,估计早变成小肉饼了。

没有逃跑的侍卫和衙役听武将号令,将怪物层层包围,拿刀动枪与怪物激烈打斗。怪物舞动树枝,将侍卫和衙役扫开,就扑向了杜大人。

即使沈妍被吓呆了,也不得不佩服怪物聪明,懂得声东击西、李代桃僵的计谋,又把杜大人当成主攻目标,知道激战时要擒贼先擒王。

归真连滚带爬过来,给了沈妍一把竹签,刚想说话,就听到几声轻笑。一袭白影从他们的头顶划过,沈妍刚抬头想看,小脑袋上就被轻轻踩了一脚。

怪物攻向杜大人,保护他的衙役和侍卫都被怪物抓起来扔到一边。就在怪物一把抓住杜大人的衣领,就要掐向他脖颈的时候,一把闪耀寒光的长剑刺来,割开杜大人的衣领。杜大人倒地,吓得面如土色,衙役赶紧把他拉起来,扯到一边。

宝剑铿锵,招招狠厉,手握长剑的白衣少年身形敏捷,银光如蛇,紧紧缠住了怪物。怪物张牙舞爪反击,身形也很灵活,他被剑光环绕,抓向少年时,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与少年打斗,怪物出手的招式越来越慢。

归真冲沈妍晃了晃竹签,面露凛然之色,问:“你敢不敢去?”

“敢。”沈妍握紧竹签,回答得很干脆。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就向打斗的少年和怪物冲去。怪物身体庞大,少年的身体只能腾在半空与怪物过招,这正给沈妍和归真留出空隙。

归真给沈妍使了眼色,手握竹签,向怪物的前面扑去。他冒着被怪物抓伤的危险,找准怪物身上的穴道,手疾眼快刺入。沈妍抓着竹签,冲刺一般蹬开两条小短腿,跑到怪物后面,因个子太小,只能扎怪物臀部以下的穴道。

怪物被竹签刺穴,分神之际,少年举剑急攻,一剑刺入怪物的左肩。青黑色的血液顺着怪物的肩膀流下来,染透了花白的毛发,异常刺眼。

沈妍害怕了,赶紧连滚带爬往后退,溅在身上的污血散发出恶臭的气味,薰得她直想吐。少年飞在半空与怪物缠斗,归真站在地上,封怪物的穴道,两人相互配合。怪物抓不到少年,却一把抓起归真,重重扔了出去。

就在怪物对付归真之际,少年又一剑刺入怪物的上腹,污血迸流而出。怪物身上被竹签刺中的穴道也流出青黑色的血,他嗷嗷惨叫,疯狂一般摇摆身体。

衙役和侍卫拿来绳索,打成环,套住怪物,勒紧绳索,绕在几颗大树上。怪物挣扎了一会儿,张开长满獠牙的嘴,大口吸气,污臭的气味令人作呕。

杜大人见怪物被缚,松了一口气,呵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杀了那怪物。”

“大人,不可。”归真微弱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此怪全身都是毒,他的血一不小心沾上皮肤或是误食,不出三天就会毙命,千万不要杀,先解毒……”

“给怪物解毒?”众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沈妍看到归真冲她摆手,忙说:“回大人,归先生的意思是说这个怪物毒性很烈,即使死了,也会造成危害,给他解毒后,再让他死,是避免他死后害人。”

“原来是这样,那……”

“杜大人,您衣服上沾了污血,赶紧去清洗,污血要是顺着汗毛孔渗到你血液里,就跟被怪物咬伤一样,必须急时清理救治,否则最多能活上三天。”沈妍说得一本正经,小脸上布满凝重,好象杜大人很快要没命一样。

杜大人害怕了,赶紧吩咐侍卫和衙役把怪物绑得结结实实,交给沈妍和归真处理。又让侍卫把受伤的人抬回去医治,凡沾了污血的衣服全部烧掉。

金州城其它医馆药房虽说不懂针刺解毒,按沈妍开出的解毒药方抓药,也能控制药性漫延。今天受伤的人只是被抓伤,不是咬伤,中毒相对较轻。

“大人,今天清晨就是这位小哥发现了怪物。”衙役头目引着白衣少年过来。

杜大人看到救命恩人,很客气,忙问:“少侠怎么称呼?哪里人士?”

“在下姓沈,名元澈,京城人士。”

“你是京城人?京城沈家是……”杜大人见沐元澈气宇不凡,年纪不大,功夫不错,想多问几句,可见他态度淡漠,就不再询问了。

沈妍扫了沐元澈一眼,正触到他揶揄的目光,赶紧低下头,愤愤冷哼。沐元澈武功极高,从她身边经过时,本可以飞跃而过,却偏偏从她脑袋上踩一脚,估计早已认出她了。沈妍暗暗叫苦,被这个小变态缠上,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归先生,你中毒了?伤、伤口……”沈妍见两衙役扶着脸色泛青、身体欲渐僵硬的归真过来,急切询问,拿出药丸,让衙役喂进他嘴里。

沐元澈长剑一挥,挑开归真肩膀上的衣服,露出五个乌森森的血洞。沈妍让衙役扶归真坐到地上,拿出外敷的解毒药,洒在归真的伤口上。

“我也受伤了。”沐元澈凑到沈妍身边,脸色一本正经,语气却透着撒娇。

“沈少侠也受伤了?赶紧随本官回府衙医治。”杜大人杀出来献殷勤。

“没事,我只是一点皮外伤,敷些药就好。”沐元澈赶紧站起来,冲杜大人施礼说:“大人请回吧!我在这里看守怪物,他要是挣脱绳索,就麻烦了。”

“有劳沈少侠。”杜大人留下几名衙役陪沐元澈看守,其余的人全撤走了。

沈妍叫来两名伙计,把归真抬到制药作坊,她要亲自给归真针刺解毒。给归真行针完毕,累得她满头大汗,拨掉银针,她又给归真用了内服外敷的药。归真睡着了,沈妍在制药作坊简单吃了些东西,也去休息了。

“沈大掌事,归先生找你。”

沈妍现在是制药作坊的总管,权利大于掌柜和管事,按楚国叫法,称大掌事。

“我马上过去。”沈妍伸了伸腰,带上一些必用药去见归真。

归真见沈妍进来,谴退下人,问:“你知道我为何不让杜大人杀那怪物吗?”

“归先生仁义心肠,觉得一个人能身中多种奇毒,肯定有隐情,想救他。”

“我确实想救他,但不能保证我的做法一定能治好他,所以不敢跟杜大人明说。救他是因为好心,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我想研究他身上的毒。”

沈妍想了想,说:“不管是否能治好那怪物,都不能跟杜大人说明我们的打算。而且还要瞒天过海,告诉金州城的官员百姓,怪物已经被我们杀死了。”

归真点了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确实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目的。可瞒别人还行,那位沈少侠是瞒不住的,他似乎知道我的打算,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没事,把他教给我。”沈妍狠狠掐手帕,好象掐沐元澈的脖子一样。

沈妍带着几名伙计抬着两大桶汤药来到绑押怪物的地方,让伙计把一桶药灌进怪物的嘴里,另一桶药用来清洗怪物身上被兵器刺杀的部位。几名衙役过来,看伙计们给怪物灌药清洗,听说怪物的呕吐物也带毒,赶紧躲到了一旁。

沐元澈躺在大树下的草地上,面露怪异的笑容,别有意味的目光在沈妍身上扫荡。沈妍冲他做了鬼脸,又挑了挑小手指,气得沐元澈一下子就蹿起来了。沈妍赶紧往怪物身后躲,没想到沐元澈并不理她,径自离开了。

怪物喝完汤药,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吼声,身体挣扎了几下,就安定下来了。一会儿,怪物肚子里传来鸣响,一股又一股污臭薰天的气味排出来。

闻到气味,无论是衙役还是伙计,捂着鼻子撒腿就跑。沈妍腿短跑得慢,赶紧捏住鼻翼两侧的迎香穴,也跟着跑,边跑边埋怨归真开的药见效太快。

回到制药作坊,洗妍赶紧漱口清洗,呼吸新鲜空气,才舒服了一些。她跟归真说了怪物的情况,两人商量了一番,又吩咐伙计和下人回城,各自准备。

一个时辰之后,伙计和下人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金砖金条金珠金玉。沈妍把四金和归真的两徒弟及纪掌柜叫到归真房里,说出他们的计划,几人分头行事。

下人伺候沈妍更衣梳洗,收拾完毕,她拿上准备好的东西又去了绑押怪物的地方。沐元澈正跟几个衙役说话,看到沈妍过来,就笑意吟吟迎上来。

“前些天,我跟踪你舅舅去了平安州,才知道你娘要改嫁给项怀安,你娘的眼光不错。项怀安肯定比那个人强百倍,恭喜你,也恭喜你娘。”

衙役们听说这句话,都睁大眼睛,各色目光聚焦在沈妍身上。项怀安原是金州府衙的典正,后调到平安州做知州,衙役们都认识他,也知道他的出身。项怀安续弦是好事,可要娶一个孩子都十来岁的少妇,就让人感觉怪异了。

沈妍又羞又气,狠狠瞪了沐元澈几眼,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了。她希望汪仪凤改嫁给项怀安,可让沐元澈当着众人说出来,她就觉得难堪。本来她想引诱沐元澈离开,好施行他们的计划,没想到还没出招,就被沐元澈恶嘴毒舌打败了。

看到沈妍恼羞成怒,沐元澈笑容满面,得意洋洋,终于出了一口憋了一年多的恶气。这只是一个开端,他还要变本加厉,这样才能真正大快人心。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落日的余辉缭绕青山,花枝树叶影影绰绰。

纪掌柜陪着笑向衙役们走来,两个伙计挑着几担吃食酒水跟在后面。衙役们看到有吃有喝,还很丰盛,都很高兴,都嘻嘻哈哈迎上来,向纪掌柜道谢。纪掌柜跟他们客气了几句,让伙计把吃食酒水摆好,陪他们吃喝说笑。

“沈少侠,过来喝一杯。”纪掌柜给沐元澈倒了一杯酒,热情招呼。

“我分一些就行。”沐元澈包了几包吃食,向一边走去,一会儿就没影了。

沈妍站在制药作坊大门口,正为没引诱到沐元澈懊恼,就看到他提了几包吃食优哉游哉走过来。她愤愤冷哼,恨不得在他脑袋上猛敲几捶,把他打成稀巴烂。

“妹妹,我正式拜了沈家的祖宗,以后就姓沈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生父成了我的养父,能没关系吗?你是不是也要改姓项呀?”

“用你管?”

“当然用我管了。”沐元澈靠在沈妍身边,神态慵懒,语气娇赖,“我娘改嫁了,你娘也要改嫁,咱们同命相怜,又是亲戚,以后要互敬互爱才对。”

沈妍想到自己引诱沐元澈的任务还没完成,不想再呛他,“怎么互敬互爱?”

沐元澈听沈妍的语气温婉了许多,脸上洋溢笑容,眼底闪过狡黠,他晃了晃手中的吃食,问:“你我找个安静地方,把酒言欢如何?”

此提议正中沈妍的下怀,她点点头,给下人使了眼色。下人会意,去了归真房里,一会儿就拿来一壶酒给她,她拿上酒就跟沐元澈去找安静的地方了。

只要能让沐元澈离开绑押怪物的地方半个时辰就行,为了他们的计划,沐元澈就是再讨厌,她也要忍,何况今天的沐元澈似乎与以往不同,还不算讨厌。

“上面风景最好。”

没等沈妍反映过来,沐元澈就一把抱起她,以剑助力,向高处飞去。沈妍经常被人背着飞来飞去,不害怕,也不晕,可被沐元澈紧紧抱住,她就尴尬了。

“放开……”沈妍的话还没喊出来,两人就落到了房顶上。

“小心些,别把你摔下去,我去拿东西。”沐元澈放下她,又去拿吃食酒水。

制药作坊很大,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净制的房顶,离绑押怪物的地方有一里多远了。高处视野开阔,坐到屋顶上沐浴夜风星辉,感觉很惬意。

“妍儿,你觉得我好不好?”沐元澈凑到沈妍身边,往她嘴里塞了一只鸡腿。

“不好。”沈妍叨着鸡腿,吐字不清楚,但这两个字说得很干脆。

“我哪里不好?我还救过你们母子的命呢。”

“你是救过我们,可你……”夜半破庙被脱衣凌辱的情景浮现眼前,沈妍恨恨冷哼,有那一次的经历在先,她怎么对沐元澈都不觉得过份。

沐元澈重哼一声,突然出手,一掌打在沈妍的肩井穴上。沈妍头一昏,身体晃悠了几下,就倒在了屋顶上。沐元澈得意一笑,把沈妍的身体摆平,又掐了掐她的人中穴。沈妍醒过来,看到一把出鞘的剑悬在她头上,就不敢动了。

“你用我的身体当饭桌,我也用你的身体当饭桌,一报还一报。得知你娘要改嫁,我想咱们同命相怜,就想饶了你,可你却说我不好。”沐元澈挑起眼角睃视沈妍,掰开她的眼皮,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报复的快意。

沈妍清醒了,看到头顶上了剑,一动也不敢动,眼底闪现愤恨恐惧。沐元澈武功很高,她亲眼看到过他杀人,不敢跟这个小变态较真。

“我要脱光你的衣服,在你身上摆好酒菜,痛痛快快吃喝一顿。”沐元澈扯开沈妍的衣领,细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胸部,脸上流露出挑逗的意味,“我往你胸口的小豆豆上放两只鸡爪,就相当于我的手,又挠又抓,嘿嘿……”

沈妍听到沐元澈的话,实在忍俊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沐元澈被骂为小变态,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对男女之事涉猎不深。他拿着鸡爪在沈妍胸部比划,手不经意碰到沈妍的胸,脸上就会泛起红晕,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笑什么?”

“你的手就是鸡爪子。”

沐元澈恨恨冷哼,双手在沈妍胸部比划着抓挠了几下,却始终没没接触。他扯掉沈妍的外衫和中衣,给她留了一件亵衣,就在她身上摆放酒菜,边吃边喝。

沈妍闭上眼睛,噘着嘴,装模作样哼唧了两声,并不觉得委屈。为了完成归真的计划,她决定以身犯险,引诱沐元澈离开绑押怪物的地方,并拖延时间不让他回去。现在沐元澈用她做休成盛,又吃又喝,早就把看守怪物的事忘到脑后了。

“这是什么?”沐元澈从沈妍的亵衣里扯出一个精致的锦囊。

“香囊。”沈妍发现了救星,眼底闪过狡黠。

沐元澈凑过来闻了闻,问:“怎么没香味?”

“香囊上有结锁,打开,味道才出得来,你把穗子塞到我嘴里,我咬开就有香味了。”沈妍眼巴巴望着沐元澈,希望他照做,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沐元澈没多想,把穗子塞进沈妍嘴里,浓郁的香味弥散,他感觉不对劲,可已经晚了。他打了两个喷嚏,摇摇晃晃倒在屋顶,杀人般的目光怒视沈妍。

这只香囊里面装的不是香料,而是沈妍特制的酥心散,一小袋就能薰倒一头牛。自杜大人让沈妍帮忙出城捕杀怪物,她就把装有酥心散的香囊戴在身上,以防不测。若不是沐元澈看到这个香囊,她早已忘记了身上还有这样的法宝。酥心散的解药就在穗子上,咬穗子既能释放出迷香,还能顺便服用解药。

“臭丫头,你香囊里装了什么?”

“酥心散,中了酥心散就会浑身无力,不能动弹,两个时辰自动解毒。”

“你……”

沈妍抓起一只鸡腿堵住沐元澈的嘴,说:“我扒光你的衣服,接着吃。”

沐元澈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嘴里的鸡腿也吐不出来,杀人般的目光慢慢变得柔软,眼底积聚委屈,呜咽着说:“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要……”

“你是士吗?”沈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伸手就要扒沐元澈的衣服。

绑押怪物的地方着起了熊熊大火,惨叫声传来,伴随着欢呼声响彻暮秋夜色。

沈妍松了一口气,火一起来,就说明他们偷梁换柱成功,怪物已经被成功转移了。此事做成,沈妍放下心里的包袱,想庆祝一下,就喝了一小口酒。

沐元澈看到火起,慢慢闭上眼睛,突然,他觉得心里好象缺失了一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自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导致他的心阵阵隐痛。

“半两、半两――”

沈妍听到金珠金玉的呼唤声,忙站起来摇手,“我在这里,房顶上。”

金珠金玉落到房顶上,看到被扯掉外衣当餐桌的沐元澈,两人脸上闪过暧昧之色。沐元澈看到他们,恨得直咬牙,谁出糗也不愿意让旁人知道。

“半两,这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他喜欢脱光衣服当餐桌,金珠,你帮他一把,金玉,我们走。”

金玉背起沈妍离开房顶,至于金珠做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听到沐元澈喊“士可杀、不可辱”的声音异常高亢尖利,就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会永远留在他记忆深处。沈妍也知道以后若她再碰上沐元澈,就是真正的狭路相逢了。

杜大人把捕杀怪物做为自己的政绩上报到西南省,他没有独占功劳,在上报的折子里着重写明了济真堂给伤者解毒,并帮忙捕杀怪物的大功。西南省布政史很高兴,嘉奖了杜大人,并让他给济真堂送来一块写有“妙手仁心”的牌匾。

一时间,济真堂名声大噪,救死扶伤的美名冲出金州城,传遍西南省。前来救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砸重金点名请归真和沈妍医治。济真堂对外宣传说归真被怪物抓伤,到城外的庄子去疗养了,医馆只有几名普通大夫坐诊。

金财神趁机打出“名医――金半两”的彩幅,大肆宣传沈妍的高超医术。有病人花重金求诊,却遭遇拒绝,因为名医金半两正在努力深造医术,五年以后才出诊。越是求而不得,人们就越是竞相传颂,关于金半两的美谈逸闻铺天盖地。

外面如何传言,沈妍并不关心,她现在只关心汪仪凤和项怀安的婚事。两个错过二十年的人又要走到一起,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项家老太爷给项怀安回了信,对他续娶汪仪凤之事没明确支持,也没表态反对。项怀安的父亲和项老太爷态度一致,只是他的继母颇有微词,但对这桩婚事也没什么影响。项怀安已争取到的最大限度,这样,他就可以放心成亲了。

汪耀宗把贩来的药材全部卖掉,在沈妍帮助下,赚了一大笔银子。他打理好金州的生意,就带汪仪凤和沈蕴回了永州,计划过完年才回来。

汪仪凤走了,项怀安也把项云诚兄妹接回了平安州。母亲弟弟回乡探亲,闺密玩伴也离开了金州,连金财神都回了楚国,沈妍倍感孤单,天天百无聊赖。她正好利用闲散时间研读医书,深造医术,以备将来不负名医的称号。

平氏听说汪仪凤要改嫁,很支持,也有一些艳羡。天气转凉,平氏不让沈妍再出门,把她拘在家里学女红,给汪仪凤绣嫁妆。本是婆媳关系的两个人朝夕相处,又有几分相依为命的味道,倒比亲生母女的感情更亲近了。

年底,收到平慕轩的书信,平氏和沈妍抱头哭了一场。书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平慕轩对新环境、新生活的兴趣,这令沈妍很欣慰,久悬的心也放下了。

微风拂面,春暖花开,汪耀宗带汪仪凤母子回到金州,同来的还有汪耀宗的家眷。金州城的亲人朋友多起来,沈妍不再孤单,每天忙碌却充实快乐。

汪仪凤和项怀安的婚期订到五月,在平安州成亲,汪耀宗带妻儿去给妹妹送嫁,沈妍姐弟也跟去了。虽是续娶再嫁,又无父母和族中亲眷在身旁,婚宴也办得隆重热闹。新人不新,却能看出他们彼此的珍重和爱慕,再相遇,此生足矣。

时光匆忙划过,流金般的岁月悄无声息,却又在不经意间让人留意。想起项怀安与汪仪凤成亲那一天的事,沈妍的嘴角弯起笑容,时隔几年,她仍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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