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让人送出口信,说没等她周旋,松阳郡主就决定只带平慕轩一人回京城,而且近日就要起程。为此,林嬷嬷深表歉意,也令沈妍心急苦恼不堪。

松阳郡主是带半副公主銮驾出宫的,她回去要向皇上回旨,口说无凭,只好带平慕轩回去。在她看来,平氏和沈妍根本上不得高台面,自此摒弃也罢。

平氏哭成了泪人,十几年辛苦拉扯大的孩子,高高在上的人一句话,就要母子分离。她伤心悲痛,却无从阻拦,因为平慕轩认祖归宗乃至将来的前途比母子情深更重要。她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正因为不敢耽误儿子,才伤心如斯。

平慕轩也知道无力改变松阳郡主的决定,不哭不闹,失魂落魄,寸步不离沈妍。他只有十二岁,自幼被母亲呵护于羽翼之下,而今不得不离别。一家人和气安乐的生活被打破,很快就要天各一方,他无可奈何,心中的压抑可想而知。

起程的日期订在半月之后,松阳郡主派林嬷嬷和周嬷嬷来平家帮平慕轩打点行装,教他礼仪规矩的细节。二人劝导安慰平氏母子,把宗族为天的道理讲得很清楚,离家进京的利弊也分析得很透彻,由不得平氏母子置疑。

平氏和沈妍商量要给周嬷嬷和林嬷嬷各送一份厚礼,到了京城,让她们照顾平慕轩。沈妍建议给周嬷嬷塞五百两银子,哪怕是侯府的奴才,五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平氏也想给林嬷嬷塞银子,被沈妍拦下了,只送了几包药材。平氏嫌礼薄,还是被沈妍送礼送需求的道理说服了,就把此事交给她去办了。

沈妍把珠钗送给了项怀安,不用她多言,项怀安也明白林嬷嬷的用意。在沈妍周旋之下,项怀安跟林嬷嬷见了一面,只几句话,就给林嬷嬷吃了定心丸。让项怀安出面,比给林嬷嬷送几万两银子都有效,都能让她尽心照顾平慕轩。

日子在纷忙烦乱中划过,松阳郡主起程的日期将近,平家的气氛更加压抑。

“妍儿,你放心,我到了京城会努力读书,等我考中状元,就接你和娘进京去住。”平慕轩这几天好象受了刺激一样,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办,听得人心酸。

“我放心,娘也放心,我们都等着你高中状元,接我们进京享福。”沈妍笑脸生动,心中泛起酸涩,她叹了口气,又说:“你到了武烈侯府,凡事都要留个心眼,我和娘都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找林嬷嬷……”

“你都说几百遍了,烦不烦?”平慕轩抱住沈妍的胳膊,哽咽出声。

“好了,我不说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去找云诚和云环说说话。”

平慕轩松开沈妍的胳膊,噘起嘴巴,语气含酸,说:“别云诚、云诚的叫得那么亲热,我就是去了京城,你也不能去找他,少跟他说话,听到没有?”

沈妍看平慕轩拈酸吃醋的样子,很想笑,又见他满脸认真,不禁心酸。平慕轩年纪还不大,要远离家门,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前途未卜,心中毫无底气可言。正因为如此,他才总想牢牢抓住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沈妍这个童媳妇。

“好好好,我不找他,找云环总可以吧!”

平慕轩点点头,紧紧抓住沈妍的手,浓烈的离愁别绪中满含不舍。他不想去京城,可他也知道此事由不得他,他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对于武烈侯府那个未知的世界,他不敢去想,如今已被人推向边缘,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迈出这一步。

夏末秋初,七月流火,薰风吹拂湿热的气流,更显燥闷烦乱。

马车自从平家出来,就一直在街上漫无目的瞎转,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透过车窗的纱帘,平慕轩看着街巷上的一景一物,稚嫩的脸庞布满就任,令人心酸。沈妍静静坐在他身边,体会他的离愁别绪,心中暗自叹息。

“小贼,别跑,你给我站住――”

尖利高亢的声音带着震颤耳膜的威力传来,喧闹的大街上顿时寂静无声。沈妍和平慕轩都被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挑起车帘,寻声望去。

一个矮小精瘦的男子手里紧握一个绣花钱袋,慌慌张张跑来,一路上撞翻了路人和摊位。见他玩命似的飞奔,眼快的人赶紧躲避,给他让出一条路。

“小贼站住,再跑我就打断你腿――”

听到这一声厉吼,男子的脚步突然停住,身体向前倾斜,他一把抓住平家的马车,才站直身体,张大嘴巴喘气,身上的汗水湿透衣服,脸上更是大汗淋漓。

“你怎么不跑了?接着跑呀!我还有力气追你,快跑呀!”一个身穿白布洒花衣裙的女孩悠哉悠哉走过来,冲男子抬了抬下巴,满脸促侠挑逗的笑容。

路人的目光落到女孩身上,想到高亢的声音发自她的喉咙,都很惊诧。平慕轩和沈妍也被女孩吸引了,上下打量她,却看不到一点泼辣的气势。

男子筋疲力尽,好象一只被热坏的狗一样,吐着舌头喘了几大口气,他抹掉满脸的汗水,断断续续说:“臭丫、丫头,你、你钱、钱袋里就、就几两银、银子,你、你值得、值得追我六、六条街吗?累死、累死老、老子了,你……”

“谁让你偷我的钱了?我一进北城门,你就扒了我的钱袋。我正想熟悉金州城呢,有你带路,我何乐而不为?这下好了,我一进城就把金州城跑遍了。”

凡熟悉金州城的人都知道金州城就六条主干街道,每条街道都不短,加起来的长度也有二三十里呢,逃命似的一口气跑下来,不累个半死才怪。

花衣女孩上前几步,冲男子勾了勾手指,说:“把钱袋还我,饶你一条小命。”

看热闹的路人指指点点围上来,高声议论,大街上的气氛更加喧闹烦乱。

沈妍坐在马车里,隔着窗纱往外看,正跟花衣女孩保持在一条直线上。这女孩身材高挑,容貌俊美,脸上笑容纯净,说话的声音娇滴滴的尖细,是个典型的美人坯子。可沈妍总觉得这女孩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心里迟疑。

看了女孩半天,沈妍终于发现了端倪,不由皱起眉头。这女孩个子很高,可从脸庞上看,也顶多就是十几岁,按说身体还没有充分发育。可女孩胸部的双峰很高,也很圆,与纤瘦的身体很不协调,而且那两块越看越觉得突兀。

“丫头,你真一口气追了他六条街?”一个老妇人满脸好奇,开口询问。

“追他六条街有什么?他要是还能跑,我能一口气追着他围着金州城绕上十圈八圈。”女孩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映衬着阳光,如同她那清澈的眸子一样晶莹闪亮,“小贼,你还跑不跑?不跑把钱袋还我,我还有事呢。”

男子捂着胸口,身体摇晃了几下,喘着粗气,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别说,这做贼没体力、没耐力也不行,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还能站得住,这就是本事。

“还、还你,过、过来拿。”做贼累掉了半条命,一无所获,真是亏大了。

女孩灿烂一笑,眉目生辉,扯起衣裙,婷婷袅袅冲男子走去。男子见女孩走近,目露凶光,趁人不注意,抽出一把匕首向女孩刺去。女孩提起裙摆,长腿一挥,转眼间,男子的匕首飞起,人摔出一丈多远,以狗啃泥的姿势趴到地上。

“哼哼!玩阴的,你还嫩着呢。”女孩丢出匕首,扎在男子身边。

人群中响起喝彩声,议论声更大,人们打量着女孩,也惊叹称道她的功夫。

男子见女孩冲他走来,眼看辛苦得来的银子保不住了,马上降低姿态,痛哭流泣,跪地求饶,“小妹妹,求你饶了我吧!惹上你是我有眼无珠,别杀我,别打我。我有家里一贫如洗,有八十岁的老母,正等米下锅呢,要不她会饿死……”

女孩停住脚步,猜疑寻思,问身边的中年男子,“他说的是实话吗?”

金州人本来就排外,这女孩一看就知道不是金州区域内的人,又见她孤身一人,功夫厉害,人们就起了糊弄她的心思,你一言、我一语替小贼遮掩扯谎。

“等银子救命不早说?活该你累死,银子我不要了,滚吧!”

男子如遇大赦,磕头道谢后,连滚带爬走了。看热闹的人群都知道女孩被蒙骗了,都兴致勃勃议论,好半天才慢慢散去,仍有谈论声传来。

女孩擦了一把汗,活动着双手坐到树荫下,眯着眼睛扫过平家的马车。趁没有人注意,她的手伸进胸口,掏出一个白面大馒头,咬了一口。

“还好我早有准备,要不把银子送了人,我岂不是要饿肚子?”女孩大口吃馒头,又从肩膀上解下一个小包袱翻找,脸上慢慢露出失望。

沈妍和平慕轩坐在马车里,看到女孩一连串的动作,都睁大了双眼。馒头掏出来,女孩胸口的双峰就变成了单峰,更加显眼,原来……如此……这女孩的模样标致纯净,可胸口那两块水份弹性太大,让人不得不叹服,不得不惊奇。

平慕轩满脸新奇,收回目光,又别有意味地落到沈妍的胸口上,继而放声大笑。自沈妍认识平慕轩以来,从没听到他笑得这么响亮,估计今天的事让他大开了眼界。原来馒头除了能吃,还在一重作用,真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别笑了,烦人。”

“哈哈……妍儿,你的‘馒头’太小了,其实你的只能算‘桂花糕’。”

“真是不学好,讨厌。”沈妍下意识地遮住她的“桂花糕”,面露愤愤之色。

平慕轩十二岁的了,正是对男女身体构造有模糊认识的年纪。他是一个很规矩的人,从没有出格的举动,所以,看到馒头的伟大作用,他才会暴笑开怀。

“妍儿,别生气,别着急,‘桂花糕’会长成‘馒头’的。”

“你……”沈妍见平慕轩好不容易丢掉这些日子的离愁别恨,欢笑开怀,不忍心斥责他,恼恨的目光投向车外正在大吃馒头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馒头现身,丰胸塌陷,沈妍还真不敢断定这漂亮的“女孩”原来是男扮女装。他的相貌如此俊美,十几岁就让人分不清男女,等他长大了,肯定是个十足的妖孽。就他这用馒头代替硅胶的“壮举”,就知道他心如煤黑。

(注意:没识破男扮女装前,用“她”代称,后换成“他”,不是笔误)

沈妍嫉妒假女孩的美色,心里郁郁不平,带着火苗的小眼神瞄向车外。越看越觉得这个假女孩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假女孩显然是饿了,不顾忌往来行人的目光,大口嚼馒头,咽得真打嗝。平慕轩赶紧抓起马车上的冰镇酸梅汤,跳下车,陪笑去向假女孩去献媚了。

平慕轩会不会……沈妍想到几个很不纯洁的字眼,顿时变了脸,支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看到平慕轩笑脸殷勤,沈妍恨恨咬牙,这还真是个危险信号。她还真怕平慕轩到了京城会蜂环蝶绕,现在又要担心这蜂蝶不一定都是母的了。

“快喝口酸梅汤,看你咽得脸都红了。”

“谢谢。”假女孩毫不客气,灌下几口酸梅汤,总算把咽住的馒头咽下去了。

平慕轩坐到假女孩身边,饶有兴致问:“你从哪里来?”

“京城。”

“你独自一人从京城来金州的吗?我祖母说京城到金州有几千里呢。”

“是呀!我不喜欢有人约束,太麻烦,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我娘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出来游玩一趟,她再逼我读书,我就有话说了。”

“你的想法真独特。”平慕轩满脸艳羡,问:“你叫什么名字?”

假女孩扫了平慕轩一眼,犹豫片刻才回答,“我……我姓沈,沈元澈。”

“你也姓沈哪?真是太巧了,我的那个……呵呵,我一个朋友也姓沈。”

沈妍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原来这假女孩是那个小变态,难怪看着眼熟。他明明叫沐元澈,却跟平慕轩说姓沈,可见他对献殷勤者防备心理还挺强。

沐元澈撒了谎,脸庞泛起红晕,“呵呵,姓沈的人很多,你叫什么名字?”

“平慕轩,我随母姓,还有三天,我就要去京城了。”平慕轩脸庞流露出忧思,可看到沐元澈,脸庞又充满好奇,“京城好玩吗?我祖母说京城可大了。”

“好玩呀!等我回到京城就去找你,带你出去玩,我正想多个朋友呢。”

“太好了。”

两人互报家门,又攀上了亲戚,搭肩击掌,越说越亲切,只差义结金兰了。

平慕轩从车上拿了点心果品,也不理会沈妍,坐到树下和沐元澈边吃边聊。

沈妍隔着窗纱睃视他们,两人越是热切,她就越是莫名的恼火。平慕轩温润儒雅,沐元澈骄纵张扬,他们性格截然不同,却相谈甚欢。从沈妍的角度看他们两人,倒觉得两人长得有几分象,可能因为他们本来就沾亲吧!

“你有表字吗?夫子说称呼好友也要用表字,这是礼节。”

“没有,那是你们读书人的玩意儿,我嫌麻烦,你就叫我澈儿吧!”

“好,那你就叫我轩儿,也不用表字。”平慕轩看着沐元澈,兴致盎然,“对了,澈儿,你为什么要扮女孩?你的头是自己梳的吗?真好看。”

沐元澈吐舌点头,把头上的双丫髻解开,梳成男孩子的丱型头,“我扮女孩是为了甩‘尾巴’,我娘派了好多‘尾巴’跟着我,都让我甩掉了。”

“哦,原来如此,你娘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是呀!把‘尾巴’都甩掉也不好,现在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我帮你。”平慕轩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仗义。

“我一文钱也没有了。”沐元澈打开包袱,又翻找了一遍,很失望,摸了摸胸口,说:“就还有一个馒头,找不到我娘派来的‘尾巴’,明天要就饿肚子了。”

“不要紧,我有银子,要不你先住我们家?”

“不用麻烦你,你告诉我金州有哪些富户,我去他们家借点银子,我一路上跟许多富户都借了银子呢。”沐元澈加重“借”字的语气,脸上流露出坏笑。

平慕轩听得莫名其妙,刚想询问,就见平海架着一辆马车匆匆走来。看到他们,平海停下马车,项云诚从车上下来,与平海一起过来和平慕轩说话。

平二舅和杨氏自那天见松阳郡主连带挨了板子,这几个月都没露面,平海倒经常去看平氏母子。沈妍觉得平海挺机灵,品性也不错,一直留意他。松阳郡主让平慕轩随她回京,沈妍就跟平氏建议让平海随行,也方便照顾。

平海也想出去长长见识,很高兴有进京的机会,表现得很积极。平二舅和杨氏也很乐意,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些天,他们几乎天天围着平氏母子转。

“他叫沈元澈,承恩伯的养子,刚从京城来,是我新交的朋友。”平慕轩把沐元澈介绍给项云诚和平海,又隆重推介了沐元澈的馒头,几人笑成一片。

项云环走过来,看到那个被传来递去的馒头,一脸迷茫,刚要询问,就被项云诚斥责了一顿。项云环噘了噘嘴,上了平家的马车,和沈妍说话去了。

“你先回去吧!我们要去酒楼吃饭,好好玩一会儿。”平慕轩掀开车帘,冲沈妍挤了挤眼,让车夫送她和项云环回家,又让平海回去跟平氏要银子。

沈妍暗哼,平慕轩结交上沐元澈这小变态,想不变坏很难。不过,沐元澈很仗义,平慕轩到了京城,人地两疏,有他关照,也容易在京城立足。

夜幕降临,平慕轩才回来,打发下人去跟平氏说了一声,就跑到了沈妍的院子。沈妍见他脸很红,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斜了他一眼,给他泡了一杯醒酒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顿午饭居然吃到了这会儿。”

“午饭早就吃完了,我们去倚兰阁……寻欢作乐了。”

“什么?你们竟然去……”沈妍顿时双眼倒立,狠狠瞪着他,倚兰阁是金州城最大的妓院,四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居然跑到倚兰阁鬼混,肯定是沐元澈的主意。

“这么凶干什么?我们不就是去倚兰阁玩了一会儿吗?妒妇。”平慕轩喝完醒酒茶,冲沈妍挑了挑眼角,躺在**,四肢张开,双腿晃来晃去。

沈妍被他气得头晕脑胀,紧皱眉头瞪视他,他才跟沐元澈玩了半天,就坐无坐相、站无站相了,竟然连妓院都去,这要到了京城,还不成了脱僵的野马吗?

“你骂我妒妇?好呀!我现在就去告诉娘和教养嬷嬷,让她们来管你。”

“别去、别去。”平慕轩跳下床,把沈妍拉回来,笑嘻嘻说:“我们四个人到酒楼吃饭,才喝了一壶酒,我就喝了两杯。吃完饭,我们就到黄员外家‘借’银子了,才借到了五十两。我们想到倚兰阁开开眼界,那肥老鸨居然说我们还没长毛,不让我们进。我们就偷偷翻墙进去,把倚兰阁扰得鸡飞狗跳,才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我误解你了,你千万别生气。”沈妍暗暗咬牙,挤出一张笑脸赔礼,又说:“你玩了这么久,肯定累了,我帮你揉脚吧!还能解酒。”

这一世,她还是一个刚留头的女孩,但心理年龄很大,也是有担当的人。到平家做童养媳,感念平氏母子的恩情,也明白自己现在乃至将来的身份,对平慕轩很照顾,有时候把他当成弟弟呵护,两人相处也很愉悦。

现在看来不行,不能对他太纵容,有些丑话一定要说到前头。平慕轩马上要去京城,即使是外室庶出,也是名门公子,又相貌俊美,难保不在花花世界迷乱了双眼。所以,对他要改变策略,让他明白自己有“妇”之夫的身份。

平慕轩听说沈妍要给他揉脚,很高兴,赶紧甩掉鞋,坐到**。他现在身体欲加结实,还是沈妍帮他多方调养的功劳,按摩穴道调身体还是很舒服的。

沈妍让丫头打了一盆热水,亲手帮平慕轩擦脚,擦净后点了几滴麻油。按摩双脚用活血解乏的精油最好,她还没做出精油,只好用麻油代替。

“足底最大的穴位是涌泉穴,肾经上的首穴,按摩涌泉穴能培本固精,强身健体。”沈妍边说边用指节顶住平慕轩足底的涌泉穴,慢慢加大力度。

前世,沈妍主要靠穴位理疗治病,不管是针灸、艾灸,还是砭引或按摩,都需要灵活的双手。她很注重双手的锻炼保养,手劲很大,捏穴位也很准确。这一世的沈妍自幼吃了很多苦,双手力气很大,这是沈妍接管这身体最有用的部位。

“啊――疼、疼……松手。”平慕轩呲牙咧嘴,连喊带叫想推开沈妍。

“少爷、姑娘,出什么事了?”两个丫头进来询问。

“没事,少爷累了,我在给他按摩足部穴位,你们出去吧!有事叫你们。”

平家的下人都知道按摩足部能治病,看到沈妍正给平慕轩按摩,没多问,就出去了。平慕轩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丫头也没多想,有人来问就说正在按摩。

“停手,疼……你想干什么?”平慕轩疼出一身汗,紧紧抓住沈妍的胳膊。

“就是让你疼,疼才长记性呢,你松开手,老实点儿,要不我会再加力度。”

“你是故意捏我的,你就是泼妇,澈儿说女人就是泼妇、妒妇,你……”

“他娘才是泼妇呢,也是妒妇。”沈妍咬了咬牙,挑起嘴角,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对平慕轩的惨叫置基罔闻,“你说,以后还去不去青楼?”

“我们只是去玩了。”

“哪个男人去青楼不是玩?难道是去参观考察吗?你以后还去不去?”

平慕轩抓紧床帘,都疼出眼泪来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放手……”

“现在就去青楼寻欢作乐,到了京城,是不是就要勾引丫头、挑逗戏子呀?”

“不是,不会,我发誓,我说的是真话,好妍儿,饶了我,快放手。”

沈妍冷哼一声,突然用力,捏得平慕轩又一番惨叫,“你给我听清楚,你要敢流恋青楼、调戏丫头,我就不是用手捏你的脚了,看见那只锥子没有?”

“看到了,好妍儿,我发誓决不流恋青楼、调戏丫头,一辈子都不,我要好好读书,考中状元……”平慕轩抱住沈妍的手,嘟嘟嚷嚷又是赌咒,又是立誓。

“哼!我信你,你也要记住今天说的话,酒醒了吗?”

“醒了,我要回房睡觉。”

“先吃一碗解暑粥,活动一会儿,别积了食,洗完澡,等头发干了再睡,到了京城也要记住,听到了吗?”沈妍把日常养生的要诀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也记住了,肯定照做不误,还是妍儿对我好。”平慕轩下床穿好鞋子,在沈妍脸上捏了一把,做了鬼脸,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听说要去京城,平慕轩的心情就很差,整天闷闷不乐,很让人担忧。今天刚认识沐元澈,他就好象变了一个人,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兴趣,去京城也不再令他忧伤。沈妍靠在床头,轻声叹息,平慕轩的变化令她喜忧掺半。

武烈侯府的日子不好过,平慕轩身份特殊,远去京城,定会孤单思乡。交上沐元澈这等损友,想不乐都不行,沈妍也希望他能永远保持这样的心态。一个人孤身在外,身边的“亲人”个个居心叵测,不自得其乐只会在苦闷中过活。

接下来两天,平慕轩每天都出去会友,回家后兴致也不错。平氏见他心情很好,又是高兴,又是伤怀,明知事情已成定局,她想哭都无泪了。

松阳郡主已从青龙寺回来,住进了驿站,明天,他们辰时正刻从驿站出发回京。平慕轩就要离家赴京了,平家沉静的气氛难以掩盖离别的忧伤。

平氏以泪洗面,失声痛哭,昏倒了几次,醒过来就又哭得喘不上气来了。平家的下人也被离愁别绪传染,个个眼圈通红,哽咽流泪,连正事都顾不上做了。

平慕轩也陪着哭了几场,看到平氏肝肠寸断般难受,他又伤心又担心。沈妍怕平氏影响平慕轩的情绪,给她喝了一杯浓浓的安神茶,很快,平氏就睡着了。

沈妍和平氏选了孙嬷嬷、玲玉、秋霜、平海和唐豆五人陪平慕轩去京城。孙嬷嬷曾是原定国公府的管事婆子,对深宅内院的弯弯道道了如指掌。她对平氏母子也很忠心,有她做阵,平慕轩就不会出大差错,沈妍和平氏也放心。

玲玉是平氏房里的大丫头,做事谨慎,心细如发。秋霜做丫头时间不长,但她得沈妍真传,熟悉日常养生保健。有她们在平慕轩房里伺候,好多事情都能防患于未然。平海和唐豆都机灵懂事,由他们随身伺候,在外面也不会出乱子。

“奶奶睡下了?”孙嬷嬷把需要带去京城的物品又盘点了一遍,进来回话。

沈妍点点头,“刚睡下,嬷嬷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准备呢。”

“好,那老奴先去睡,以后家里的事就要有劳姑娘了。”

“这是应该的,轩哥儿以后就托付给嬷嬷了,到了京城,还要劳烦嬷嬷费心费力。”沈妍想了想,又说:“嬷嬷记住,有明面上的事找周嬷嬷,她是郡主最得力的心腹,私下还要和林嬷嬷多通消息,这两个人都打点好了。”

“姑娘放心,老奴会尽全力保轩哥儿周全。”

两人叹息感慨,说了一会儿闲话,又嘱咐了下人,才各自去休息。

沈妍回到院子,又嘱咐了下人一遍,让她们各自休息。丫头伺候她洗漱完毕,也都去休息了,她刚准备躺下,忽然看到平慕轩从屏风后面出来,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我房里?”

平慕轩努着嘴坐到床边,瞄了沈妍一眼,脸上飞起红晕,“妍儿,明天我要去京城了,这一走,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再见你,你没话跟我说吗?”

“该说的我不都说了吗?你记住就行,若是敢犯好几条,决不轻饶。”沈妍见平慕轩怔怔看着她,眉眼含羞,她笑了笑,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没有。”

“那你还有什么事?”

“我、我……”平慕轩低着头,半晌,鼓起勇气,说:“妍儿,咱们圆房吧!”

沈妍刚嘬了一口茶,听到平慕轩的话,顿时喷出一口水,呛得她连声咳嗽。

圆房?今晚?太惊悚了。

她现在刚九岁,平慕轩十二岁,两个毛孩子能圆房吗?大概能吧!

她活了两辈子,男女之间那点事她了如指掌,即使前世恋爱受挫,心理有阴影,她也不排斥。可是一个小男孩跟她提出圆房,她不羞怯,只是感觉好笑。

这是一个男女都早熟的时空,平慕轩对夫妻之事知道多少,沈妍不清楚,也很好奇。圆房绝对不行,可她很想知道十二岁的平慕轩会做什么,两相矛盾。

沈妍板起脸,“你胡说什么?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平慕轩轻哼一声,脱掉外衫,甩掉鞋袜,就躺到**,“我就知道你不想跟我圆房,是不是等我走了你就想去找项云诚呀?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

自项云诚一出现,就成了平慕轩的假想情敌,被他天天挂在嘴边上。只要沈妍有一点事不让他顺心,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沈妍看中了项云诚,想抛弃他。

好奇害死猫的心理无限膨胀,她也想安抚平慕轩,就产生了恶作剧的想法。

“好吧!我跟你圆房,也让你相信我跟项云诚绝对清白。”

沈妍答应很痛快,一个十二岁的小毛孩子怎么圆房?她也想知道。她忽略了自己是女主角,抱了看戏的心态,甚至荫生了挑逗调教小男孩的邪恶想法。

到平家快一年了,她深知平慕轩的脾气秉性,他本来是个很纯洁的孩子,可这几天,他突然有了许多乌七八糟的想法,都是沐元澈这小变态教的。

“你记住,圆了房,你就是我名符其实的妻子了,不许再跟项云诚说话。”

“好,以后我决不理他。”沈妍脱掉外衫,似笑非笑坐到**。

平慕轩面带羞涩的笑容,扯了扯沈妍的胳膊,又扳着她的肩膀躺下。沈妍伸展四肢,躺平身体,眼睛半睁半闭,眼底满含揶揄的笑意。平慕轩与沈妍同枕一个枕头,抱着她一只胳膊,扰起她的碎发,满眼含笑看着她。

“妍儿,你真好看。”

“你也很好看。”沈妍见他发愣,说:“你不是要圆房吗?时候不早了。”

“我们已经圆房了,你是我妻子了。”

“已经圆房了?怎么……”

平慕轩捏了捏沈妍的鼻子,得意洋洋地说:“我就知道你不懂,其实我也不懂,澈儿说两个人枕一个枕头、睡一张床,就圆房了。我们从今晚以后就是真夫妻了,你要记住你是有夫之妇,不许跟别的男人说话,尤其是项云诚。”

我xx你个oo,白紧张得手心冒汗,什么好戏也没看上。原来同枕一个枕头,同睡一张床就是圆房,这概念也太广泛了。是平慕轩没领会沐元澈的意思,还是沐元澈压根就不懂怎么圆房,愣装大尾巴狼,沈妍就不得而知了。

平慕轩摸了摸沈妍的脸,轻声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你先睡。”

一柱香的功夫,平慕轩就发出了鼾声,沈妍哭笑不得地叹息几声,也睡了。

沈妍心里记挂着许多事,睡得并不踏实,刚过寅时正刻就醒了。平慕轩睡得正香,可沈妍不得不叫醒他,让他回自己房里去睡。平慕轩睡在她房里,即使那点事根本不会做,若让下人看到他们深夜同处一室,也会传出闲话。

“妍儿,你醒了?”没等沈妍叫他,平慕轩就醒了。

“嗯,时间还早,你赶紧回房,还能再睡一会儿。”

“没事,昨天澈儿给了我两根迷香,我全点上了,那些丫头婆子睡得跟死猪一样,不到天明醒不了。”平慕轩揉了抒眼睛,又说:“我还是回去睡吧!你的丫头又没中迷香,没准一会儿就醒了,让她们看见也不好。”

“好,我去你院子叫门,等下人开了门,我缠住她们,你再溜进来。”沈妍笑了笑,又说:“你跟谁也不能说圆房的事,免得人家笑话你。”

平慕轩点头说:“你不用去叫门,我早有准备,给自己留了门。”

这家伙做见不得光的事还知道避人耳目,给自己留后路,不得不防呀!

沈妍帮他穿好衣服鞋袜,送他回了自己的院子,时间还早,她却睡意全无。她轻叹一声,抱着枕头歪在**,脑海里思虑着诸多杂事。

“姑娘,该起来了。”

本想在**窝一会儿,没想到又睡着了,听到丫头叫她,沈妍赶紧坐起来。

“秋霜姐姐都收拾好了,要给您磕头呢。”

沈妍鼻子一酸,说:“免了,让她记住我的话,去少爷院子里伺候吧!”

洗漱更衣完毕,沈妍翻开记事本,仔细看了一遍,怕漏掉重要事项。金州距离京城几千里,在这个交通和信息都不发达的时空,有差错想补救都不容易。

正院被哭声泪水淹没了,平氏母子抱头痛哭,下人也哭成了一片。沈妍的悲伤并不浓重,可听到别人哭,她紧咬双唇,还是忍不住,泪落满面,泣不成声。

“娘,你先别哭了,赶紧陪轩哥儿用早饭,不能让他饿着赶路。”

平氏点点头,甩掉一把泪水,拉着平慕轩去用早餐,沈妍也让下人们各自用饭。今天的吃食比往日丰盛许多,可众人都哽咽叹息,食不甘味。

刚吃完早饭,松阳郡主就派人来接平慕轩等人。起程的吉辰不能耽误,平慕轩主仆赶紧上车上马,直奔驿站而去,沈妍和平氏也跟着去了驿站。

车辆马匹聚在驿站门口,人员整齐列队,仪仗绵延数里,显尽皇家威严。

侍卫引领平慕轩主仆的车马进到队伍之中,平家的马车想跟进去,被侍卫暴呵拦下。沈妍扶平氏下车,想去给松阳郡主磕个头,请侍卫通融,都被拒绝了。

送行的官员差役及金州城有头脸的人物站满街道,行礼参拜。沈妍和平氏只是普通百姓,被推搡到队伍最后面,跟平慕轩主仆的车马拉开几十丈的距离。

母子想殷殷执手,洒泪而别,却因身份悬珠,而失去最后道别的机会。

礼炮鸣响,细乐悠扬,銮驾起程,恭送声夹杂着痛哭声响起,经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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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