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行至第五个戒严路段,刚要走金色绒毯,就见两个太监打马飞奔而来。马上的太监衣冠不整,脸上还带着伤,神情惊慌失措,说话语无伦次。

有刺客混入了领粥的人群,要刺杀皇上,人群乱成了一锅粥,皇上的贴身侍卫快顶不住了,请各个戒严路段的仪仗队侍卫前去救援。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两个太监居然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可见受惊过甚。

仪仗队侍卫顾不上拦截迎亲的队伍,全部整装上马,赶去救驾了。

沈妍隐约听说皇上遇刺,掀起轿帘探头往回看了一眼,嘴角挑起冷笑。一会儿端华公主还要赶回宫出嫁,希望她伤得不算重,还能被抬到徐家去。至于这件事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就不是沈妍要操心的了,只希望她从此自求多福。

迎亲的队伍听说皇上遇刺,都愣住了,犹疑的目光全投向沐元澈。沐元澈职务和爵位都很高,又是御卫营的统领,是不是要去救驾,还需他发号施令。

可沐元澈好像没听到一样,连吃惊的表情都没有,继续跨马前行。众人一见他这般神态,心中了然,互看一眼,都装做没听到,继续迎亲。反正那两名太监也没向沐元澈求救,就算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他也能以没听到为由推得一干二净。

封路戒严的仪仗队全部撤走,迎亲的队伍无须再每隔二里就步行三十丈。少了这番折腾,迎亲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加快,很快就到了与皇宫对应的方位。

左占带随从追上来,经过沈妍的轿子,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暗示她事成,就到队伍前面去跟沐元澈说话了。一会儿功夫,白芷黄芪坐拉金币的车也追上了沈妍的轿子,趁沈妍下轿冲皇宫行礼的时候,向她禀报了粥棚的情况。

迎亲的队伍放慢了速度,几次行礼之后,绕过皇宫,走上了南城的官道。

许多百姓都想一睹龙颜、喝御膳坊的粥,还要等吉时到了拣金子,而且一路行来路程很远。因此,从城北一直追随沐元澈成亲的队伍到城南的人并不多。

但新娘穿白裙、坐金轿的事早已在京城传开了,人们都想一堵为快。迎新的队伍踏上南城的官道,就有很多百姓围过来看热闹,兴致勃勃议论纷纷。

胜战侯府位于皇宫东南方向,距离皇宫只有三四里路,从南城官道的第一个路口往东面的侧街一拐,再走上一里多路就到了,中途要经过承恩伯府。

就在他们即将行至南城官道的第一个路口时,徐家二房进宫迎娶端华公主的队伍也接近了这个路口,两边开路的侍卫已在路口拉开了互不相让的架式。

围观的百姓看到两家娶亲的队伍卡在了路口,谁也不肯退一步,看热闹的情绪更加高涨。有人知道两家的积怨,又把以往的话题搬出来了重温一番。

新人为大,死者为尊,这是中外古今通行的俗理,没有时空的限制。

沐元澈和徐慕轩同一天成亲,都是新郎官,没有高低大小之分。可沐元澈已经接到了新娘,他们是一对新人,徐家二房迎亲的队伍理应退让,让他们先通行。

但徐家二房也有一番说辞,徐慕轩要娶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也会成为皇上最宠爱的驸马。公主还没娶进门,皇上就给徐慕轩赐下了全套驸马的仪仗。这样的荣宠大秦皇朝建国几百年绝无仅有,倒是在腐朽没落的前朝有史可寻。

论品阶,沐元澈是御卫营统领,正四品,又是靠战功才封下的三等侯。而徐慕轩虽说是状元郎,却是七品翰林,要比沐元澈低得多。可徐慕轩是驸马了,已经打上了皇家的标签,与君主同穿了一条裤子,而沐元澈职位再高,也是臣子。

所以,徐家二房迎亲的人拒理力争,就是不肯给沐元澈迎亲的队伍让路。而且徐瑞宙已发了话,只要沐元澈的人上前一步,徐家的侍从就大打出手。

沐元澈气得心疼,若不是他今天娶亲,而且先前也忍耐了太多。别说徐慕轩这副驸马的仪仗,就是端华公主那副嫡出公主的仪仗,他也敢砸烂了。

刚进卯时,他就被催促,在大凶时辰出门迎亲。去的时候一路顺畅,因为他未雨绸缪,提前发展了一个小奸细,进引凤居抬新娘也超乎寻常地顺利。回来的时候遇到戒严封路,折腾了少一半的路程,到现在早已筋疲力尽,也误了时辰。

徐家二房为彰显徐慕轩这第一驸马与众不同的地位,迎亲的队伍组织得异常庞大,大概绵延了四五里长。现在是巳时初刻,若是给徐家让路,最快也要等上半个多时辰,也就是说,要等到午时才能把新娘接近门。

司天监掌事按沈妍和沐元澈的生辰八字测算过时辰,卯时和午时都是他们的大凶之时。徐家二房之所以不给他们让路,彰显徐慕轩的尊荣只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要拖延时间,让沈妍和沐元澈拜堂的时辰也赶在大凶之时。

“你们过来,在这边列队。”徐瑞宙指挥一队侍从在路口站队,堵住了官道通往胜战侯府所在街道的路,以挑衅示威的姿态看着沐元澈等人。

徐慕轩身穿鲜艳的红袍,头戴崭新的乌纱,骑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上,冷厉阴涩的目光扫过沐元澈迎亲的队伍,落到正中间那顶黄金大轿上。他狠狠咬了咬牙,冲徐瑞宙点头一笑,表示他认同了徐瑞宙的做法。

让端华公主成亲当日施粥济民并皇上前去助威的主意是他给庞贵妃出的。施粥济民只是个华丽伪善的幌子,其实他们就是想利用皇家的仪仗来堵沐元澈娶亲的路。没想到沈妍竟然以简单直接的方法化解了他们的阴招,让他们得不偿失。

听说沈妍和沐元澈身穿白衣走过戒严路段,以美丽纤洁的形象惊艳了围观的人群,徐慕轩又妒又恨,还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他咽不下这口气,可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只好暂时忍耐,没想到又跟沈妍和沐元澈在这里相遇了。

徐慕轩不会让沐元澈迎亲的队伍顺利通过,就是耽误了进宫娶亲的时辰,他也有一番说辞。事情僵持至此,他不会退让半步,哪怕自己也错过迎亲的吉时。

同沐元澈一起迎亲的人多数是武将,出身显赫,身份尊贵。他们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受过今天这样的气,也奇怪性情张扬的沐元澈怎么能忍受。见徐瑞宙让徐家的侍从列队,他们就要冲过去阻拦,被沐元澈拦住了。

“稍安勿燥,稍安勿燥,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也该歇歇脚了。”沐元澈冲众人挥了挥手,“白先生,派让人回府取茶饮酒水,再拿几盘棋来。”

众人明白沐元澈的意思,互相点了点头,以挑衅的目光回敬了徐家迎亲的人。

白姓幕僚点头一笑,“是,侯爷,学生这就去安排。”

“顺便告诉长公主,不回去拜她不是我的错,怕误了吉时就把花堂撤掉。”

“学生明白。”白姓幕僚挤进人群,匆匆回府。

沐元澈瞥了徐慕轩一眼,摇头冷笑,眼底透出嘲弄。这里离胜战侯府只有一里多路,反正他也把沈妍娶回来了,耗不起的人不是他。就算误了吉时拜堂他也不在乎,成亲不穿红,大凶之时娶亲,他的婚礼已没吉利可讲,但他并不怕。

他不想跟徐慕轩两败俱伤,成为京城的笑柄,可有时候身不由己。他知道徐慕轩想跟他赌一口气,可这样下去,只会令徐家得不偿失,还会贻笑大方。

吴拥跑到徐慕轩的马前,施礼说:“四少爷,吉时已到,再僵持下去……”

“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徐慕轩思虑片刻,附在吴拥耳边交待了一番。

“四少爷真是智谋过人,小人这就去办,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徐慕轩点点头,刻毒的目光扫向对面的沐元澈,嘴角挑起诡诈的笑容。

无论是在疆场还是在朝堂,沐元澈都是有勇有谋之人,可他跟沈妍一样,行事的方式偏直。而徐慕轩更重一些弯弯道道的机谋,这正是徐慕轩的得意之处。

沈妍听说在路口遭遇徐家迎亲的队伍,徐家的侍从堵了路,而沐元澈则打算跟徐家人僵持下去,她不由紧皱眉头,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现在的徐慕轩太过阴险狡诈,她不得不防,即使她处处小心,有时候仍防不胜防。

“白芷,去告诉侯爷,给徐家人让路。”

“姑娘也忒好欺负了,为什么给徐家人让路?他们应该让我们才对。”

沈妍不知道怎么跟白芷说,有些事情她只是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希望沐元澈能理解她的一片苦心,“你去传话就是,跟侯爷说是我的意思,尽快让开。”

白芷噘着嘴应了一声,极不情愿,被沈妍训了几句,才去传话。

沐元澈正准备下马喝茶,一个随从过来说沈妍让把路让开,他很不解,思虑片刻,决定照沈妍的意思做,“沐功,传令侍卫把路让开,我们到对面喝茶。”

“侯爷,为什么要让路?他们……”众人都很不解,也很气愤且不情愿。

“这是夫人的意思。”沐元澈瞄了黄金大轿一眼,笑着说:“夫人刚才在轿子里睡着了,梦到神仙点化,说一会儿有灾星降临,如果我们不给他们让路,灾星就会打到我们身上,如果我们让路,就……还是一会儿让事实说话吧!所以,本侯最信夫人的梦,就决定忍字为高,咽下这口气,远离灾星。”

众人听到他这番话,都半信半疑,但还是很快就把路让开了。有些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谁不想拒绝灾星呀!懂得避讳才是聪明人之举。

沈妍见沐元澈传令让路并指挥队伍退到路的另一面,松了一口气,随后释然一笑。她要给徐家人让路,沐元澈一定很不解,但还是照做了,这就是信任。

徐瑞宙见沐元澈号令侍卫让开了路,冷哼一声,呵令侍卫放慢速度通行。

徐慕轩轻叹一声,脸上露出遗憾,“白费了我一番心计,太便宜他们了。”

吴拥忙说:“四少爷莫恼,来日方长,有网不愁打不到鱼,今日迎亲为重。”

“说的是,走吧!”徐慕轩甩起缰绳,慢条斯理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从沈妍的轿子旁经过,徐慕轩刻意高高仰起了头,目光幽明深刻,令人望而生畏。他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是沈妍和沐元澈互生私情背叛他在前,他引诱端华公主在后。即使这样,他心中也没有高人一等的胜利者的喜悦,反而更加痛楚酸涩。有些东西他想牢牢抓住,决不放松,可命运却注定了擦肩而过的结局。

徐瑞宙从黄金大轿边经过,嫉妒贪婪的目光好像两簇阴亮的鬼火,他高声跟随从议论沈妍和沐元澈成亲之日穿孝必有大灾,让人们拭目以待。并警告看热闹的百姓远离,别为贪小钱惹上灾星,以免惹祸上身,倒霉了没处哭去。

围观的百姓听他这么说,不约而同向后退去,一时间,连洒出去的金币都没人拣了。但金子的诱惑力仍大过未知的灾祸,一会儿,人群就又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了。这时候,又有人讲起花朝国开国总统与夫人穿白衣白裙成亲、一生美满幸福,最终建立了强大的花朝国,人们恐惧的情绪很快烟消云散了。

白芷冲徐家迎亲的队伍轻声狠啐一口,“欺人太甚,真不知道为什么让他们。”

沈妍没说徐慕轩有可能另出阴招之事,那毕竟是她的猜测,她淡淡一笑,“这是他们的吉时,让他们去迎亲,到时候吉时不吉,只会招人非议笑话。”

“对哟!端华公主……”白芷兴奋之下要大声嚷嚷,被黄芪捂住了嘴。

皇上和庞贵妃陪端华公主施粥济民,没被刺客刺伤,却被拥挤的人群又挤又压又踩,都受伤不轻。尤其是端华公主,掉进了粥锅里,不知是被人推进去,还是她聪明了一把,认为粥锅里没人挤她踩她压她,自己跳进去的。好在那锅粥很稠,又不烫,淹不死人,也不会被烫伤,至于会不会被呛死,就不得而知了。

庞贵妃一大早起来,才下令御膳坊熬粥,一会儿要拉出去济民。御膳坊那帮人平日很会摆谱,听说要给老百姓熬粥,都觉得降低了身份,心中不满。可他们又不敢违庞贵妃的意思,就用臭鱼烂虾、残羹剩菜加糙米熬了粥,打发老百姓。

粥的腥臭味浸染了满身喷香的端华公主,就算她没受重伤,能不能成亲还是未知数。今天确实是大吉的日子,能不能抓住,还要看她和徐慕轩的造化。

心术不正,吉日也会变凶日,是凶是吉不在卦师测算,而在人心经营。

徐家人喜气洋洋进宫娶亲,可见他们还不知道皇上、庞贵妃和端华公主施粥济民受伤之事。在徐瑞宙等人谴责别人是灾星时,却不知道灾星早已降临徐家。

皇上身边几个随侍的掌事太监都是先太后和慧宁公主一手培养出来的,个个精明而富有心机。有人叫喊有刺客,他们只看到了刺客的影子,却没见刺客刺杀皇上,就断定这是一场闹剧,目的并不是让皇上死。他们从人群中爬出来,就第一时间调动守卫皇宫的御卫营侍卫,不是捉拿刺客、镇压百姓,而是封锁消息。

听白芷黄芪说,诸多御卫宫侍卫举刀仗剑,在皇宫北面拉起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经过。她们还是沾了左占这位异国贵客的光,才跟上了迎亲的队伍。

所以,别说老百姓,就是那些朝国重臣,也不知道皇上在城北遭遇了什么事。

沈妍寻思半晌,拿出纸笔写了一个纸条,让人交给沐元澈,又吩咐道:“白芷黄芪,等徐家迎亲的人进了宫,你们就把城北的事传出去,越精彩越好。”

“是,姑娘。”

等了半个多时辰,徐家迎亲的队伍全都进宫了,沐元澈这边迎亲的人起轿回府。他们刚到胜战侯府大门口,午时的钟声就敲响了,又是他们的一个大凶之时。

听到午时的钟响,沈妍就让丫头去告诉沐元澈,她要身穿白衣,走进胜战侯府的大门。沐元澈以为沈妍要展示新奇的婚礼,欣然同意,并来抱沈妍下轿。

其实,向众人展示成亲之日穿白不穿红只是沈妍的目的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白衣可冲凶熬。医院的大夫为什么要穿白大褂,不只卫生,还很有讲究。

虽说皇上下旨让臣子去徐家参加端华公主的婚礼,可来胜战侯府做客的人也不少。除了皇族宗室的男宾女客,还有朝中的重臣、纯臣和聪明的臣子。这些人不去徐家,而选择来捧沐元澈的场,出发点不言而喻。只要慧宁公主这棵大树不倒,皇上的圣旨,尤其涉及私事的旨意,能起到的作用就不值一提了。

金色绒毯铺开,一对身穿白衣的新人挽手并肩走上绒毯,好像一副唯美飘逸的画卷徐徐打开,人们眼中的惊诧很快就被惊艳取代了。萧水葳恰合时宜讲起花朝国开国总统和夫人感人的爱情故事,人群先是感叹,紧接着响起热烈的掌声。

进到装饰素雅的喜堂,沈妍和沐元澈在礼官指挥下拜完天地,就来拜慧宁公主这一位高堂。沈承荣那位高堂正与马桶缱绻缠绵,想来受礼,是真的来不了。

送入洞房之后,没有盖头可掀,沐元澈只给沈妍解下了头纱,又在喜娘的指挥下喝了交杯酒。开席宴客的时辰到了,沐元澈换好衣服,跟沈妍亲密低语的几句,就出去宴客了。沈妍赶紧换掉婚纱,倒在婚**,累得再也不想起来了。

新人入了洞房,慧宁公主就进到了喜堂一侧的花厅,七八位皇族宗室的贵妇跟进去,陪她说笑凑趣。说到这场婚礼,众人赞叹连连,感慨不绝,对沈妍和沐元澈的褒奖赞誉充溢花厅。慧宁公主脸上有光,很高兴,送了众人不少礼物。

一名内侍没经通传,就匆匆进到花厅,众人一看是慧宁公主心腹之人,就知道有事,赶紧告辞。慧宁公主不急不慢,让人带她们去赴席,又仔细嘱咐了一番。

“都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回长公主,都回来了,情况……”内侍叹了一声,又说:“皇上被侍卫拼死护住,伤得较轻,只被人踩了几脚,拄伤了手腕,只是有一只大脚踩到了皇上脸上,可能……庞贵妃伤得很重,她被人踩得满身脚印,脸也划伤了,还折了两根肋骨,两只前臂都骨折了,两只脚都扭伤了。端华公主掉进了粥锅里,没怎么受伤,只是米粒呛进了肺部,一直咳嗽,哭得泪人似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慧宁公主心中暗笑,轻哼一声,“娶走了吗?”

“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娶走了,准备好的东西都没用上,这亲成得真狼狈。”

司天监掌事根据徐慕轩和端华公主的八字预测出午时是他们的大吉之时,让他们午时拜堂。所以,就是再匆忙,徐慕轩也要午时把端华公主娶回府拜堂。

再说,大秦皇朝有一个习俗,娶亲以午时为界限。午时之前娶黄花少女,再嫁之妇才午后成亲呢。徐家不把端华公主匆忙娶走,不就又给人落下新话柄了?

“那又怨谁?人家一丝红色都没有,不是人家冲的吧?”

“当然不是冲的,怨就怨庞贵妃,她也太……”

慧宁公主摇头冷笑,又问:“受伤的百姓多吗?”

内侍面露犹疑,想了想,说:“也奇怪了,这次人这么多,事情又闹得这么大,却比前几年观灯踩踏受伤、死掉的百姓还少。除了被侍卫当成刺客杀死的百姓,几乎没有人死,受伤的人倒是不少,可都比庞贵妃伤得轻多了。”

“伤得少是好事,有什么好奇怪的?”慧宁公主摇了摇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庞贵妃就是太聪明了,物极必反,才会弄成了这样。”

“端华公主被宠得也太骄纵了,听说今天把她宫里一个二等管事的脑袋都打残了。庞贵妃是极富心术之人,今日之事一出,她不知又要找什么理由呢。”

“她能找什么理由?今天的事早有前因,并不蹊跷。”慧宁公主捏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冷笑问:“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奴才认为是庞贵妃太嚣张了,忘记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了。”

大秦皇朝连皇上都被慧宁公主掌控,谁是臣民真正的主子就不言而喻了。

“说得好,她一向谨慎,这次马失前蹄,也不能怨别人。”

慧宁公主从不否认庞贵妃是聪明人,但也是掐尖要强的人,想制服这种人不是打压,而是纵容。前段日子,大皇子刚封了亲王,端华公主又要下嫁徐慕轩这个有储相之材、内相之实的贵婿。庞贵妃事事顺心,又得了徐慕轩这个有力的臂膀,难免会骄傲自满。慧宁公主早就看透了玄机,仍不动声色,添柴加火。

成亲之日不穿红、大凶之时迎亲,庞贵妃用这些手段对付沈妍和沐元澈,其实也是挑衅慧宁公主。慧宁公主可以反抗,却以顾全大局为由,忍耐退让。庞贵妃以为慧宁公主畏惧大皇子一派如日中天的势力,行事欲加嚣张跋扈。

慧宁公主放下了长线,沈妍又给庞贵妃等人挖下了深坑。庞贵妃一旦掉进这个深坑,慧宁公主就要扮演落井下石的角色,一时半会儿,庞贵妃肯定出不来了。

今早,庞贵妃刚跟端华公主商量好借施粥济民难为沈妍和沐元澈之事,还没出宫,慧宁公主就接到了线报。她不但不阻止,反而号令她在宫中的内线积极促成此事。就是什么事也不出,庞贵妃鼓动皇上私自出宫,也会被人弹劾参奏,惹一肚子闲气。何况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庞贵妃一派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长公主要去看看皇上吗?”内侍小心翼翼问。

“当然要去,本宫一个人去,这场戏不精彩。”慧宁公主重重放下茶盏,吩咐道:“去传大皇子、锦乡侯、锦乡侯世子还有庞家一派的几位重臣,让他们进宫给皇上侍疾。顺便把今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告诉他们,让他们说说该怎么办。”

慧宁公主进到皇上在御书房的寝殿,看到皇上正躺在龙**呻吟呼嚎挤眼泪,重重哼了一声。庞贵妃浑身缠满纱布,胳膊上还绑了木架,就象没有骨头一样爬跪在地上。传大皇子、锦乡侯、锦乡侯世子还有庞家一派的几位重臣都以五体投地之势跪在地上。见到慧宁公主进殿,庞贵妃和大皇子等人就打起了哆嗦。

“都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慧宁公主轻叹一声,“皇上私自出去这一趟,要是一不小心回不来了,你们都会拥簇大皇子登基。到时候,庞贵妃就是母仪天下的太后,你们都有拥立之功,少不了封赏。唉!那时候,真正在这个殿里哭弟弟的就是本宫一个人了,你们嫌本宫哭得麻烦,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呢。”

皇上被庞贵妃鼓动,没知会慧宁公主和辅君重臣,就私自出宫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人们很直接的想法就是庞贵妃和大皇子一派想篡位,要用这种方式把皇上除掉。皇上活着回来了,又听慧宁公主一番说辞,不跟他们算帐才怪。

“臣不敢、臣不敢……”锦乡侯及其子还有几位重臣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出血了,也不敢停。慧宁公主这可是诛心之言,一招不慎,就有可能抄家灭族。

“欣荣,朕待你不薄。”皇上听慧宁公主这么说,就认定庞贵妃想让大皇子早日登基,而有害他的心,“你我夫妻多年,朕疼你信你,你……”

“不不不……呜呜……”庞贵妃身体如筛糠,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儿臣不敢,儿臣不敢,请父皇明察。”大皇子先是跪爬到龙床前,被皇上踹了一脚,又跪爬到慧宁公主脚下,高声哭诉,“儿臣不敢,皇姑母明察。”

慧宁公主坐到龙床边,拉着皇上的手抹眼泪,“今天上午,本宫右眼狂跳不止,浑身锥心一般的疼,还以为澈儿凶时迎亲有灾呢,没想到是皇上,唉!”

“皇姐……”皇上此时认为最疼他的人就是慧宁公主了,庞贵妃、大皇子和端华公主什么的,都是浮云,不,是阴云,他们可是想害他的人。

“你别哭了,好好养伤,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秦的天下还指望你呢。”

皇上使劲点头,“皇姐,这些日子朝国的事就劳烦你了。”

“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还说什么劳烦?”慧宁公主温言软语安慰了皇上一番,又冲大皇子等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到御书房正殿候着。”

大皇子和锦乡侯等人跪爬着离开皇上的寝殿,庞贵妃则是被人拖出去的。慧宁公主又跟皇上说了一些私密话,就来到御书房正殿,坐到了主座上。

“这件事还是让大皇子来处理吧!将来你若登了基,这样事自是不少。”慧宁公主拄着下颌注视大皇子,她甜枣加大棒的手段早把大皇子唬住了。

“儿臣领命,多谢皇姑母。”大皇子没想到慧宁公主在这个节骨眼上会让他处理这种事,不管是信任,还是考验,都不容他循半点私情。

大皇子着手处理此事,不但不顾及情面和情意,还比别人更加严苛。

庞贵妃被掠到贵妃品阶,降为妃级,又被禁足一年。大皇子自罚,把自己的亲王爵降成了郡王爵,与四皇子平级了。锦乡侯、锦乡侯世子还有他们这一派的几位重臣都被分解了权利,有的人不堪打压,干脆就致仕回乡养老了。

皇上受伤之事传开,随后,大皇子对自己和庞贵妃等人的处罚也传开了。

本来徐家备下了奢华的酒席,期待高朋满座,没想到最终却是门可罗雀。

------题外话------

明天洞房了,我昏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