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以隐晦秘事威胁慧宁公主,并且一而再、再而三提出无理要求,仍安然无恙在世上存活多日的人,除了安纹,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慧宁公主不是良善之辈,安纹第一次跟她摊牌时,她就萌生出置安纹于死地的想法。安纹怀孕是真,一想到安纹是个孕妇,且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就心软了。她总会想起自己怀着沐元澈、与沐程风朝夕相守的日子,很幸福,很快乐。

安纹的孩子不是沈承荣的,她怀孕只不过是想增加立足的筹码。慧宁公主不想轻易对安纹下杀手,因她是孕妇而手下留情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安纹怀了野种,就等于给沈承荣心里扎了一颗软钉子,令他时时难受。

但是,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慧宁公主身份尊贵、个性强势,更是一个底限分明的人。她可以容忍安纹一次或多次,但绝不允许一个人总对她放肆。

沈承荣扫了安纹一眼,转向慧宁公主,“臣最近确实健忘,请公主恕罪。”

安纹要说什么事,沈承荣当然知道,但他推说忘记了,让安纹开口。他希望安纹触怒慧宁公主,借慧宁公主的手把她除掉,也等于为他剜去了“脓疮”。

慧宁公主当然知道沈承荣的打算,她冲安纹挥手,问:“到底是什么事?”

“公主,驸马爷答应立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为世子,妾身与他同来,就是想跟公主商量此事。”安纹双手搭在肚子上,以讥诮的语气说:“公主没有嫡子,若是给妾身的孩子一重嫡子的身份,让他承袭爵位不是正好吗?公主……”

沈承荣怒斥安纹,“住嘴,立世子之事本宫自会和公主商量,容你多嘴吗?”

慧宁公主温和一笑,掩饰了眼底的轻蔑,说:“此事无须商量,若安姨娘生下儿子,就养在本宫名下,直接立为世子,承袭承恩伯的爵位。”

安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到两个月,是男是女无从判定,谁敢保证她一定能顺利生下儿子?若这一胎生个女儿,她还要另找男人,非生下儿子不可吗?

沈承荣跟任何人都不会提自己被骟之事,还处处掩饰,仍把自己想像成雄风万丈的男人。慧宁公主从沐元澈口中得知了实情,反正她也不与沈承荣同床,就装做不知道。安纹怀孕,她明知是野种,却当成沈承荣的孩子一样对待。

现在,真正隶属沈承荣的血脉,除了沈娇,就是沈妍姐弟。沈承荣只有沈蕴一个儿子,他从没在慧宁公主面前提出认回沈蕴,其实他是想保护沈蕴。

若慧宁公主答应立安纹肚子里的孩子为世子,安纹就会视沈蕴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想除而后快,安纹想除掉沈蕴,就成了沈妍的死敌。

把安纹和沈妍推到你死我活的对立面,而慧宁公主则扮演一个坐山观虎斗的角色。等她们两败俱伤,或一方惨败,她再出面收拾残局,效果定会不同凡响。

慧宁公主要利用安纹牵制沈妍,给沈承荣添堵,就必须忍耐安纹的挑衅和放肆。她深知这一局棋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沈承荣见慧宁公主答应了安纹的条件,眼底闪过怨恨。安纹的孩子不是他播的种,让野种承袭爵位,比当时让沐元澈承袭爵位还令他难受。

“公主,安姨娘腹中胎儿不足两月,立世子之事还是以后再议。”

安纹心中起急,脸色也变了,“驸马爷,你答应的话怎么能……”

沈承荣被安纹等人威胁,确实答应立安纹肚子里的孩子为世子。他认为慧宁公主会阻拦此事,没想到慧宁公主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这令他始料不及。他当然不知道慧宁公主的心思,但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件事。

慧宁公主笑了笑,说:“立世子是大事,确实不能草率行事。驸马爷有嫡长子,只是养在外面,还没有认祖归宗。安姨娘生下儿子,养在本宫名下,居嫡却不为长。按道理说,立世子应该立嫡长子,这件事还是以后再商议吧!”

安纹无话可说,只能先应承下来,她双手绞紧手帕,暗暗咬牙。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费尽心机,就是想将来依靠这个孩子。松阳郡主等人为她辛苦谋划,若将来沈蕴成了世子,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还有可能丢掉小命。

不能让沈蕴成为世子,可沈承荣只有沈蕴一个亲生儿子,她就是生下儿子也不具有竞争实力,除非能除掉沈蕴,她就一劳永逸了。

慧宁公主看懂了安纹的心思,暗自高兴事情朝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她微微一笑,说:“安姨娘有孕在身,先回去休息吧!本宫同驸马还有话要说。”

安纹沉着脸,没行礼,连一句告退的话都没说,转身就出去了。慧宁公主和沈承荣对安纹的态度都表现出不满,却各有心思,谁也不说什么。

“立世子之事非同小可,驸马还需仔细斟酌,不能随意而定。”

“是,公主,臣不敢有半点马虎。”沈承荣赶紧躬身施礼。

当年,慧宁公主给沈承荣争取爵位,是想为沐元澈铺好通往权贵圈子的康庄大道。没想到沐元澈少年英勇,十六岁就在塞北平叛中立下战功,得到小将军的封号。后来,他又在征战中屡建功勋,直至大败西魏,被封为一等胜战伯。

要知道儿子这么有出息,根本不用世袭的爵位,就能朝野扬名,她又何必腆着脸求先皇赐爵呢?沈承荣出身寒门,虽有状元的功名,却没有功劳,想得到世袭的爵位难如登天。这此,慧宁公主费尽心机,才弄到了一个三等承恩伯的爵位。

到现在,沐元澈比沈承荣封爵还高,根本不需要再承袭沈承荣的爵位。而且他的爵位是实打实建功所得,鲜血浸染,不容任何人质疑非议。

沈承荣有爵在身,尾巴翘得很高,充当跳梁小丑,常惹是非不说。事关他的爵位承袭,迟早会惹出麻烦,说不定会有一场血战。慧宁公主聪明一世,可不想引火烧身,更不想因爵位作茧自缚,她要调转棋局,成为旁观者、局外人。

慧宁公主很满意沈承荣的态度,褒奖了他几句,又说:“萧家家主和林夫人收妍丫头为义女,这是好事,按理说我们也与荣有焉。林夫人想促成妍丫头和澈儿的婚事,本宫也觉得妍丫头不错,就应承下来了。事后,本宫充分考虑你的处境,觉得此事不妥,你是澈儿的养父,又是妍丫头的生父,这事……”

“那臭丫头和她娘一样,孟荡轻狂,不守礼教,不堪为人妻。”沈承荣恨极了沈妍和汪仪凤,听慧宁公主提起,他怒骂一通,也顺便表了忠心。

“呵呵,汪仪凤当年要是不孟浪轻狂,怎么可能与你私订终身呢?她是罪有应得,谁让她不守礼教呢。”慧宁公主一想到汪仪凤,就想到自己夺人夫婿的不光彩过往,但听到沈承荣痛骂汪仪凤,她心里并不畅快。

“这、这……哦!”沈承荣被揭了老底,支支吾吾,无话可说了,他忖度片刻,差开话题,“公主,不如先给澈儿订下庞家小姐,死了那臭丫头攀高望上的心,林夫人就是知道了,也无话可说。花朝国决不会为了那臭丫头的事,同朝廷翻脸,林夫人也不会因此同你过不去。徐老太太的事出了,六个月不能有喜乐宴请之事,我们和庞家若是口头上订亲,也不算在喜乐宴请的范围之内。”

“这倒是个好主意,容本宫再想想。”

慧宁公主微微摇头,脸上闪过得意讥嘲的笑容,心说:沈妍呀沈妍,谁让你倒霉投错胎,有这样一个亲爹呢,你本事再大,也搁不住你亲爹给你拆台。

沈承荣决不会让沈妍嫁给沐元澈,这种又是女儿又是媳妇的关系本身对他就是莫大的讽刺。有他一马当先,慧宁公主不用得罪沈妍,就能把这件棘手的事妥善处理。她知道沈妍是明白人,就是要下毒、制造瘟疫,也冤有头、债有主,受罪的不会是她。至于沈承荣怎么倒霉,就与她没关系了,她巴不得沈承荣死呢。

“公主要是觉得可行,臣就和锦乡侯世子去商量。”

“好,澈儿明天就回来了,我也要问过他,先要让他答应才好。”

听说慧宁公主要问沐元澈,沈承荣面露隐晦之色,但他不敢多嘴,只好点头应承。沐元澈在不知道他所作所为之前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得知他贪图荣华、抛妻弃子之事,对他则是万分轻蔑。他惹不起沐元澈,只要装孙子,可他是沐元澈的养父,有这重身份在,沐元澈的婚事就应该由他做主,他当然要借此施威。

沐元澈不答应娶庞家小姐在他意料之中,但他有办法让他不能推脱。他寻思片刻,凑到慧宁公主面前,陪笑低声商议,听得慧宁公主连连点头。

慧宁公主听完沈承荣的计策,觉得可行,夸赞了他几句,“你先下去吧!本宫再想想怎么和澈儿说,你可先按计策行事,切记不可冒进。”

“是,公主,臣告退。”

慧宁公主思量片刻,叫来桂嬷嬷吩咐几句。她要去见见沈妍,暗示一下沈承荣和安纹的想法,卖个人情,这样一来,所有人就都在她掌控之中了。

屋顶上传来两声低低的冷笑,吓了慧宁公主一跳,她赶紧召暗卫巡查,却一无所获。桂嬷嬷端来清心安神的茶饮,安慰她,她平静片刻,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程身形敏捷,几个起落飞转,就从承恩伯府的正院跳到了胜战伯府。慧宁公主和沈承荣的话他都听到了,他也决定导演一场好戏,给他们添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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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假期间,走亲访友,身体又不争气,想多更,却总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