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封信是慧宁公主让人送来的,沈妍肯定会怀疑慧宁公主想坦护福阳郡主或是某些人,把项云珠当成替罪羊,给她一个交待,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而沐元澈调查此事的真凶,只是为更好地保护她以后不受暗害,没必要弄虚作假。

所以,沈妍相信沐元澈调查的结果,尽管她很震惊。

项云珠为什么要对她下毒手?

她在徐家见过项云珠两次,因项云珠冷淡优雅,两人连话都没说几句,更谈不上怨结。若说项云珠嫉妒她,就要置她于死地,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而且理由也不充分。因为嫉妒一个人,就冒险在不熟悉的地方下毒手,项云珠有这么傻吗?

沈妍思来想去,就觉得有一种可能,她撞破了项云珠的隐秘。

昨天,项云珠和大皇子隔墙对望,那绝不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至于两人发展到什么程度,沈妍就不得而知了,当时,她没想这么多,可项云珠多心了。

按理说,项云珠和元信侯世子的婚事没谈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难道在这几天之前,项云珠就见过大皇子?极有可能,要不项云珠为什么想赌一口气嫁到皇族呢?那是因为皇族有人对她有意,难道是大皇子?项云珠不知道他妻妾成群?

由此可见,项云珠现在正处于犹豫阶段,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她想嫁给皇族贵子,一雪被元信侯府戏耍之耻,大皇子是争夺储君之位最有力的人选,也是她的最佳选择。可大皇子妻妾成群,不能给她名份,她也不甘心做一个没有名份的侍妾。而且项家祖训写得明明白白,她还不据有与项氏一族抗争的能力。

她以为沈妍看破了她的私情,怕沈妍说出去,就想下毒手灭口。没能害死沈妍,她回到项家,又先发制人,也是想试探沈妍的底限,先行打压制服。

差点要了别人的命,还能对人笑脸相待,摆出一副宽和的态度。项云珠也真是个人才,够黑、够狠,可见她的心决不象表面那么优雅、那么和润。

窗外,灿烂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影,洒下片片光芒,照得人昏昏欲睡。沈妍沐浴薰风暖光,却在**翻来覆去,心累如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沐元澈知道她住在项家,告诉她谁是真凶,是想让她提高警惕。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刚来项家几天,还不熟悉,项云珠要是想在项家对她下手会更容易。

唯今之计,靠她自己,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把事情抖开,撕开项云珠高雅的面纱,跟她闹一个鱼死网破。可把事情闹大也需要契机,再说,不到万不得已就走这一步,很容易让自己陷入被动。真让项家出了丑,汪仪凤会处境艰难,项氏一族若是全力反扑,也定会牵连汪仪凤。

要么就向项云珠低头,挑开此事,发誓诅咒不说这件事。可项云珠是表面和润、内里心狠手辣之人,她能相信吗?或是说暗示她适可而止,否则就把这件事闹大。但项云珠也决不会被人威胁,到时候,她肯定会出其不意,再下狠手。

所以,她这两条路都是不是康庄大道,行事之计也不是上上策。

沈妍揉着双额苦想半天,忽然眼前一亮,坐起来,问:“谁在外面?”

“奴婢是雪梨,姑娘要洗漱吗?”

“等一会儿再洗漱,你先进来,我有事问你。”沈妍垂着腿坐到床边,看到雪梨进来,问:“你上午和三小姐去晚风苑送果品见到老太爷了吗?”

“没有,守门的小厮说老太爷钓鱼呢,不让人打扰,只留下了果品。”

“知道了,你再去准备几样鲜果,让黄精和白术送水进来。”

“是,姑娘”

梳妆更衣完毕,沈妍愣了一下,理清思路,就让白芷黄芪拿上鲜果到了晚风苑。守门的小厮没通传,就请沈妍主仆进去了,可见这绿灯开得很大。

小厮把沈妍主仆带到一条小溪边,溪岸上搭起了一座凉棚,项老太爷正坐在凉棚里钓鱼。白芷把鲜果给了小厮,教给他们切洗的方法,小厮就去收拾鲜果了。

这条小溪很长,有一丈宽,两尺深,溪水清澈见底,水内鱼虾浮游。

沈妍给项老太爷行了礼,问:“老太爷,您的鱼钩是直的吧?”

“直的?直的鱼钩能钓到鱼?年纪轻轻就喜欢胡思乱想,还想糊弄我这个老头子。”项老太爷语气轻松,神态悠闲,一副浑然物外的自在模样。

“我不是胡思乱想,要糊弄您,直钩垂钓,愿者上钩,您没听说过?”沈妍毫不客气地坐在项老太爷身边,“还有一句话,叫直钩垂钓,不钓鱼虾钓王侯。”

“小丫头,你倒打趣起我来了。”项老太爷钓到一条三寸长的鲤鱼,异常欣喜,他摘鱼入篓,又挂饵甩杆,动作极其熟练,“丫头,你有事?”

沈妍干笑几声,说:“也没大事,就是想跟您聊聊,解解闷。”

“说吧!自从吃了你的药,每天按你的方法锻炼,我的耳朵好使得狠。”

“那可是好事。”沈妍又说出几句闲话,才聊到昨天在承恩伯府的事。她比照昨天跟项大太太等人讲述的内容,只是详述了她和项云珠遇到大皇子的细节。

“你想请我推断是谁向你下的毒手,对吗?”项老太爷问话的语气很自然。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沈妍顿了顿,又补充说:“有人告诉我了。”

项老太爷点点头,轻叹一声,说:“我也知道了,谁告诉你的,我也猜到了。”

“生姜还是老的辣,想不佩服都不行,我要奖励您。”沈妍拿起一只剥好的山竹,递给项老太爷,“这是山竹,吃山竹能清热解毒,延年益寿。”

项老太爷吃了一瓣,点头说:“味道不错,以前还真没吃过。”

“这山竹喜欢很热的气候,产于花朝国的最南部,我估计南疆也有,只不过没被发现而已。以前花朝国跟大秦皇朝没往来,大秦的人根本吃不上。”

凭项老太爷的精明机敏,听她聊聊数语,就看透了昨天发生在承恩伯府的事。

跟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沈妍差开话题,跟项老太爷聊起不同地域的特色特产、风土人情。项老太爷是文官,走的地方并不多,年轻时只放过几年外任,还是离京城很近城池。听沈妍讲起这些,他很感兴趣,边听边问,很认真的样子。

“你这丫头知道得还真多,都是从哪听来的?”

沈妍笑了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小时候跟我娘和我弟弟从彬州到永州,又从永州到京城,再从京城到金州,又从金州来京城,早就超过一万里了。八年前,我们从京城到金州,这几千里路,我们走了几个月,见识了很多新奇事物。等我闲下来,我还想去花朝国、去锦羽国,还有楚国和魏国。”

“哈哈……你现在不闲吗?”

“闲是闲,可我现在出不去呀!出门还要对牌,还要……”

“只要你想出去,自然就出得去,墙再高也圈不住人。”项老太爷示意小厮扶他站起来,又说:“我散步的时间到了,你钓鱼吧!我出去走走。”

“时候不早,我也该告退了。”沈妍抓起鱼篓子,笑嘻嘻地说:“以后我要再想出去玩,就借口给老太爷买东西,老太爷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就告诉我,我保证买回来孝敬。看在我这么乖巧的份儿上,就把篓子里这几条鱼送给我吧!”

“好好好,你拿去吧!等我想要什么,就让人告诉你,先说好,我可没银子。”

“别谈钱,谈钱伤感情。”沈妍让丫头拿上鱼篓子,主仆几人离开晚风苑。

目送沈妍主仆走出大门,项老太爷沉下脸,长叹一声,抚额沉思。一个中年男子过来,扶着项老太爷,在园子间的小径里散步。

“你知道向沈丫头下手的人是谁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问:“是谁把真凶的身份告诉沈姑娘的?”

“当然是慧宁公主了。”项老太爷重哼一声,又说:“在慧宁公主的府邸做这种事,那不是蠢到家了吗?自以为周密,人家轻而易举就能查出来。”

沐元澈和慧宁公主都关注真凶,可出发点不一样。项老太爷只想到了慧宁公主,认为她告诉沈妍是为了承恩伯府的声誉,却不知道沐元澈更关心沈妍的安危。

“老太爷,这怎么办?”

项老太爷又叹了口气,说:“早想办法应付,希望能躲得过去,别让慧宁公主抓住把柄。去年同西魏打仗,项家功劳不小,安哥儿和谦小子都有了爵位。项家风头太盛,早有人红眼了,趁此机会压一压,免得再生事端。你去把老大、老大媳妇、平哥儿和平哥儿媳妇都叫来,等我散步回来和他们说话。”

“是,老太爷。”

半个时辰之后,项伯爷、项大太太、项怀平和项大奶奶都坐到晚风苑的外厅。

项老太爷进来,没等众人行礼,就开门见山问:“珠丫头的亲事说成了吗?”

项大太太赶紧施礼,说:“媳妇和平哥儿媳妇都属意于元信侯府,元家老侯爷去逝,这事就耽误了。孝期一过,才开始谈,可有相士说珠丫头和元家那孩子不是佳配。我和平哥儿媳妇商量了一下,怕不吉利,就把亲事推掉了。这些日子上门提亲的人不断,媳妇一直留心此事,想今年把这件事订下来。”

为了项家的脸面,也怕项老太爷不高兴,项大太太为这门亲事没谈成找了一个妥善的借口,她当然不知道项云珠早已一气之下跟项云环说了原委。

“今年把这件事办了,珠丫头年纪不算小了。”

“是,老太爷。”四人齐声答应。

这个时空的女孩子除了自幼订下的亲事,一般都是及笄前后说亲,十六七岁嫁人,超过十八岁未嫁,就算老姑娘了。项云珠今年十七了,直到现在还没说好亲事,确实不早了,明年要是再嫁不出去,可就要被人笑话了。

屋里暂时安静下来,四个人都垂头抬眼,看向项老太爷。他们都知道项老太爷叫他们来,不只是为项云珠的婚事,肯定另有大事,但他们谁也不敢多嘴。

项老太爷喝了一口茶,问:“上次不是说徐家长房要求娶吗?”

项大奶奶忙说:“回老太爷,徐家长房确实看重了珠丫头,媳妇和太太推了。”

“为什么?”

“那孩子身子骨不结实,他怕自己重病带累了别人,才不想成亲。再说那孩子不喜欢读书,都过弱冠之年了,还是白身,没前途可言,不……”

“就订他吧!”项老太爷一捶定音,“这几天请徐家两房的人过府,把这意思透露给他们,让他家上门提亲,今年就把珠丫头嫁出去。”

“老太爷,这……”项大奶奶想劝项老太爷改变主意,被项怀平瞪了一眼。

项老太爷不清楚徐慕轶的真实情况,就目前掌握的有关徐慕轶的资料,他也认为徐慕轶不是项云珠的良配。但他做出这个决定,也有多方考虑,主要是权衡项氏一族的得失,项云珠是不是愿意嫁给徐慕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徐慕轶是皇后的亲侄子,如大皇子真跟项云珠两情相悦,顾及皇后,大皇子也不敢再有什么举动。徐慕轶至今还是白身,又有病,在京城名门公子中条件很一般。项家长房嫡长女结成这门亲事,没人嫉妒,也能适当压一压项家的风头。

项云珠在承恩伯府做出行凶害人之事,也得罪了慧宁公主,项老太爷希望慧宁公主看皇后的面子,能放过项云珠。若项云珠再得贵婿,慧宁公主说一句话使绊子,就够项云珠乃至项家栽个在跟斗了,到时候想找回脸面都难。

项老太爷思虑片刻,说:“老大媳妇和平哥儿媳妇先回去吧!这几天就着手准备,示意徐家来提亲,赶紧把事情订下来,不许拖泥带水。”

项大太太和项太奶奶出了大门,项老太爷才跟项伯爷和项怀平说明情况。项伯爷和项怀平都很吃惊,赶紧跪下向项老太爷请罪,还要重惩项云珠。

“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别再跟任何人说起,回去告诉你们的媳妇,跟徐家订亲先瞒着珠儿,你们也打起精神,注意外面的风向,别闹到不收拾。”

项伯爷和项怀平连连点头,项老太爷示意他们坐下,三人低声密议,细致谋划。他们都很清楚,这件事牵连太广,一步不慎,就能把项家推到浪尖风口。

项大太太和项大奶奶从晚风苑出来,回房的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项大奶奶认为徐慕轶配不上项云珠,不满意这门亲事,却不敢违背项老太爷的意思。而项大太太则考虑更深层的问题,为什么项老太爷突然提出跟徐家长房结亲?

“母亲,徐家长房跟我们是有亲,可也不能委屈了珠儿呀!您看……”

“你先别多嘴,也不能让珠儿知道,等伯爷回来,我问清了再说。”项大太太愣了片刻,又说:“别说是珠儿这一辈,就是平哥儿那一辈的亲事,老太爷也只说行或不行。象今天这样指出人,这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这其中定有原由。”

项大奶奶压低声音,说:“听下人说沈丫头刚才来看了老太爷。”

项大太太面色一凛,“赶紧去打听清楚,这件事一定要先瞒着珠儿。”

项伯爷和项怀平从晚风苑回来,只跟项大太太和项大奶奶提了几句话。二人都惊呆了,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都抛开,现在最关键的是项云珠和徐慕轶的亲事。

……

沈妍跟项老太爷说了昨天承恩伯府发生的事,知道项老太爷会马上有所行动。至于项云珠最终是什么结果,只能靠她自求多福了,沈妍也不想多问。

从晚风苑回来了路上,路过魏姨娘的院落,沈妍忽然想起一件事。魏姨娘正在禁足,对外面的消息如饥似渴,沈妍很乐意送她一份“人情”。

“白芷,你把二太太答应让魏娥儿嫁给项云谦的事多绕几个弯子告诉魏姨娘,最好能换一些零花钱。”沈妍轻声吩咐,脸上闪过促侠奸诈的笑意。

回到房里,沈妍烧掉了沐元澈给她的信,只要项云珠安份,她永远都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她现在算半个项家人,自然要与项家共渡安危,荣辱与共。

听说项云玫在书房帮她抄《女戒》和《女训》,沈妍心里过意不去。这十遍不能全让别人替她抄,她自己也要意思意思,所以就决定等晚上挑灯夜抄。

晚上,沈蕴过来找她说话,给她带来徐慕轩的信。徐慕轩在信中除了例行的问候,又倾诉了思念之情,看得沈妍心里酸酸暖暖,甚至萌生出早点嫁的心思。

“姐姐,这里还有。”沈蕴又拿出一卷写满字的萱纸。

“这是什么?”沈妍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字就头疼。

“徐哥哥说你目光犀利、看事精确,去年他写的那些文章都是围绕你在信中提到的内容写的,很不错,听说还得了皇上的嘉奖。这些都是他刚写的实事论证的文章,想让你看看,再给他提一些重点,他再加到文章里。”

“好吧!我看看。”沈妍不想看这些空洞的文章,听说徐慕轩让她指点,她也要打起精神。徐慕轩得了嘉奖,有了脸面,她脸上也有光。

她让沈蕴把那块青白色的缭绫布料带给徐慕轩,又把稀罕的鲜果点心包了三份。一份给沈蕴,一份给徐慕轩,一份让徐慕轩带给平氏品尝。

她去了书房,看到项云玫还在替她抄《女戒》和《女训》,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歉意。项云玫已经抄满三遍了,项云环抄了两遍也送过来了,还差五遍。她不好意思再让别人替她抄,反正也没人催她交,她决定自己慢慢抄。

徐慕轩共写了三篇文章,第一篇是关于战乱之后,百姓重建家园的问题。以前徐慕轩就写过这个议题,这次他又写得深入了一些,添加了多方面的内容。

第二篇是关于大秦皇朝与瀛州大陆各国加强友好关系的议题,这一篇他写得内容最少,可见对国家外交了解有限。第三篇是关于如何让百姓更好地安居乐业的议题,这一篇内容最多,但他写得很空洞,套用不少圣人言,没实质性的内容。

这三篇文章的题目都很尖锐,都是时下朝廷重臣的热点话题。徐慕轩文笔也不错,但他一直关在太学里,实践经验很少,写出的文章很片面。

沈妍不善于写文章,前世上了十几年的学,作文总是勉强过关。大学毕业的论文请高人指点,改了几次,才勉强通过。但她喜欢一些实事论证,擅长从各个方面分析一个问题,每一个论据都能恰到好处地压到论点上。

徐慕轩没来京城之前,她常帮徐慕轩做一些简单的论据,供他写文章用。去年与西魏打仗时,她在给徐慕轩的信中常写到有关战争的问题,提出一些论据摘要。徐慕轩按她写的论据摘要,旁征博引,举古论今,就写成一篇华丽丽的文章。

沈妍根据自己的经验,在每一篇文章里都加了许多重点的论据摘要。至少徐慕轩怎么把她的简单论据变成文章,要看徐慕轩的笔力,她就不多管了。

直到三更天,才把徐慕轩的文章整理好,熬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让丫头把这些东西包好,明天一早给沈蕴送过去,让他带到太学给徐慕轩。

还有五遍《女训》和《女戒》要抄,时候不早,明天还要接待萧水葳,她不能再熬了。此时,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发明复印机的问题,可她也仅限于想想而已。

第二天,她赖在**不想起,没等她吩咐,雪梨就到各处替她去请安,给她报了病。汪仪凤让人送来早餐,她也睡够了,这才起来洗漱收拾吃饭。

不知道萧水葳什么时候才能来,接待宴请之事由项云珠准备,也无须她多费心。她在院子里活动了一圈,就到书房去抄《女训》和《女戒》了。坐下来一笔一划抄字,她才知道这差事很难受,心里又暗暗恨上了项云珠。

巳时初刻,萧水葳来了,同她一起来的还有福阳郡主和兴阳县主。项云珠让人叫上沈妍、项云环,还有项家几个庶出姑娘,一同到二门迎接。

萧水葳出手很大方,足足带来了两车礼物,项家各房人人有份。她带来的东西都是花朝国的特产,名贵稀罕的物品,项家又要为回礼大费周折了。

项云珠要把萧水葳几人引到后园的芦雪斋,萧水葳却想到沈妍的住处。沈妍很痛快地答应了,项云珠不高兴,却也无奈,只好跟她们一起去了桃溪阁。

下人把萧水葳带来的礼物也抬到了桃溪阁,沈妍居住的抱厦的院子最大,礼物也就放到了抱厦的院子,大大小小的箱笼有几十个之多。

萧水葳小女孩心性,天真浪漫,也不在乎一些俗礼规矩,当下就让她的下人打开箱笼,同众人一起分拣礼物,并介绍每一件物品的特色和出处。女孩们看到这么多新奇的东西都很兴奋,叽叽喳喳议论,项云珠心里的不满也一扫而空了。

“我们一会儿再去玩,你们先把礼物先送过去吧!”萧水葳着重强调了水萧藤给项老太爷、项伯爷等人所送礼物的意义,表露出水萧藤想结交项家的意思。

项云珠明白萧水葳的意思,赶紧让丫头把礼单送过去给项大太太和项大奶奶过目,让她们准备回礼,又让几个下人把萧水葳给项家长房的礼物都拿过去。

项云环见项云珠把给长房的礼物拿走了,她也让人分出给二房的礼物,让丫头把项二老爷、项二太太、项怀安和汪仪凤等人的礼物都送过去。

把给长辈的礼物都分清了,还有十几个较小的箱笼锦盒,都是萧水葳要送给沈妍和项氏姐妹的礼物。这些礼物中,要属萧水葳送给沈妍的最精致、最华贵。

沈妍很高兴,也很感动,换住萧水葳的手,说:“我就知道你会带这么多礼物过来,早给你准备好回礼了,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女孩们听说看礼物,都很兴奋,都项云珠都跟着过来了。沈妍把萧水葳等人带到花厅,让丫头把金财神送给她的布料首饰都拿出来,正好借花献佛。

花厅正中摆放着一架红木碧纱花鸟屏风,将花厅分成了里外两间,那些衣料首饰就摆放在里面的软榻上,隔着碧纱就能看缭绫晕染的华彩。

沈妍挽着萧水葳走在最前面,项云珠、项云环陪福阳郡主和兴阳县主紧跟在后面,最后面是项家几个庶出姑娘和这些人的贴身丫头。

项云珠把福阳郡主等人请到里面,站在屏风一侧,沉着脸看了一眼,项家的庶出姑娘立刻停住脚步,谁也不敢往里走了。沈妍知道项云珠最重嫡庶尊卑的规矩,这样的场合是不会让庶女进来的。她怕冷了场,就给白芷使了眼色,白芷会意,拿来几副自制的扑克牌,教几个庶出姑娘玩斗地主。

金财神对沈妍历来出手大方,别说那几匹今年最新样式的缭绫匹匹保贵,就是那些金玉首饰也都是最新奇的样式,最贵重的货品。在坐的女孩都出身富贵之家,很有见识,可看到这些东西也都惊奇艳羡不已,忍不住啧啧赞叹。

“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给你的?”福阳郡主问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项云珠笑了笑,“瞧郡主问的,妍儿妹妹买来的不行吗?为什么是人送的?”

“别说那些产于锦羽国的紫金首饰,就这些缭绫布料,连宫里都没有,她从哪里去买?”福阳郡主咄咄逼问,摆出一副不问出来就不罢休的态度。

沈妍淡淡一笑,说:“是很好的朋友送的。”

“好到什么程度的朋友会送你这么名贵的东西?”

“也不是好到什么程度,而是我人有所值,他才送我好东西。”

从徐家出来,她就不怕自己也是名医金半两的身份泄露了,也不怕别人知道她有银子。项怀安知道她是金州济真堂的大掌事,也知道她在济真堂有股份。但项家门风严谨,自命清贵,不会要她一文银子,当然,项二太太之流除外。

“妍儿都说是人家送的了,你又何必非刨坑问底?”萧水葳不想让福阳郡主多问,拿起一只金钗插到她头上,“你喜欢哪一件?我让妍儿看我的情面送给你。”

“那多不好意思,都这么贵重。”福阳郡主马上换了一张笑脸,也没说不要。

沈妍看到萧水葳插在福阳郡主头上的金钗和她送给白芷等人的金钗样式相近,只不过这一只更精致,份量更重一些。福阳郡主也没说把金钗摘下来,沈妍就顺水推舟,把金钗送给了她,又拿出一只金丝手镯送给兴阳县主。

福阳郡主和兴阳县主同萧水葳一起来项家做客,两人带来的礼物不过是一些香囊、袖袋之类。沈妍送给她们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们过意不去,连声道谢。

“妍儿,把这块料子剪我一块吧!我想做一件夏天穿的袍子,就象慧宁公主穿的那种样式。”萧水葳把青白色的缭绫披到身上,让众人看,又说:“你们别笑话我跟妍儿要东西,我跟她认识最早,向来是不客气的。”

“你无须跟我客气,我拿出来让你看,就是让你挑喜欢的,给你做回礼。”

“那可要谢谢你了。”萧水葳挽住沈妍,笑意盎然,赶紧道谢。

在众人共同参谋下,萧水葳除了那块青白色的缭绫料子,又挑了雪青、水红和竹绿三色料子,准备拿回去做衣裙。沈妍又送了她一只老坑翡翠镶金玉镯,跟送汪仪凤那只很相似,还送了她一根紫金雕花步摇钗,就直接给她插到头上了。

“我带来礼物不少,却没妍儿送我的这几件值钱,这回可占大便宜了。”萧水葳很喜欢沈妍送她的礼物,又觉得太过贵重,有点不好意思。

“礼物无关轻重,贵在情意,要说占便宜吃亏的话,我可就不高兴了。”沈妍挑了一只金丝钗送给水萃,又挑了几副玉坠子,让黄芪送给萧水葳的几个丫头。

“好,我不说。”萧水葳转向项云珠,“你千万别再给我回礼,这些足够了。”

项云珠优雅一笑,说:“不行,妍妹妹送你礼物是你们之间的交情,充其量代表项家二房,我们长房是必须要回礼的,你们不要笑我们家分得太清楚就好。”

众人听项云珠这么多,都打趣说笑,屋里的气氛更加热闹了。沈妍让丫头把布料首饰收起来,又拿出果品点心招待众人,大家边吃边聊,尽兴开心。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和我哥跟慧宁公主借了城外的山庄,等芒种节那天邀请你们到城外玩,我计划再过三四天给你们正式下贴子邀请呢。”萧水葳顿了顿,又说:“那座山庄很大,里面房子很多,你们提前几天过去住下来。我们安排了好多活动,有诗歌比赛、打猎赛舟,还有篝火晚会等等,肯定很热闹。

大皇子和端宁公主也要过去,我们计划分男女两队,男队由大皇子和我哥带领,女队由我和端宁公主带领,不管是什么活动都要比赛,看哪一队能赢。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告诉我,我再告诉端宁公主,让她给你们记录下来,有奖。”

沈妍听说过端宁公主,她是皇后所出,才貌双全,年过十八还云英未嫁。现在,哪家的女儿说亲晚了,都会拿端宁公主做反面的例子。

女孩们听说可以到城外游玩,还有这么多活动,都雀跃欣喜。积极恿跃帮萧水葳出主意、想办法,争取为女队拨一次头筹,奖不重要,关键是脸面和名声。

项云珠见众人兴致盎然,她眼底浮现忧郁,又见外面几个庶出姑娘玩得很高兴,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你们说笑吧!我到外面跟她们玩一会儿。”

“你去吧!”萧水葳拉了沈妍一下,“妍儿,咱们说私密话。”

福阳郡主噘了噘嘴,拉着兴阳县主和项云环出去,“让她们说吧!咱们走。”

沈妍客气挽留几句,福阳郡主也不理睬,非要出去玩牌。沈妍就让白芷又拿出几副扑克牌,教了大家几种新玩法,新奇的扑克牌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里面就剩了沈妍和萧水葳,两人聊了一些女孩间的话题,越说越投机。

“妍儿,送你缭绫和首饰的朋友是楚国那位皇子吗?过继给金家的那个?”

沈妍点点头,“我只知道他姓金名财神,那次见你们才知道他是楚国的皇子。”

“你不知道呀?”萧水葳喝了一口茶,说:“金家现任家主有一儿一女,女儿是楚国的皇后,生了两个皇子,这个人是皇后的次子。金家家主的儿子因妻子有病,不能生儿育女,就过继了皇后的次子,过继之后,他才改姓金的。”

“金家家主的儿子为什么不纳妾?”沈妍突发奇想,问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金家家主的儿子要是纳几房妾室,还怕生不出儿子,何必过继金财神?

萧水葳眼珠转了转,忙摇头说:“这个我可不知道。”

沈妍讪讪一笑,“听金财神说长辈逼他娶亲,花朝国贵女也是人选之一。”

“不是我,是水萧藤的亲妹妹,我的堂姐,前几个月谈过这门亲事。”萧水葳赶紧否认,停顿片刻,又说:“我估计就是楚国皇室和金家都愿意也难成,我堂姐是柔弱人,家里不放心她远嫁,怕她到楚国会受欺负。”

“也是,谁愿意嫁到异国他乡呀?你到大秦皇朝和亲的事怎么样了?”

萧水葳摇了摇头,不想谈这个问题,又问:“你跟那个金财神很好?”

“好什么?我每次见了他都很受伤。”

“受伤?他打你?”萧水葳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沈妍。

沈妍调笑摇头,“没有,我一般情况下都是受内伤。”

萧水葳微微一笑,低声说:“他送你这么名贵的东西,我以为你们很好呢。”

“别瞎猜,我可是有婚约的人,不会三心二意。”沈妍轻叹一声,又说:“他送我东西是因为我对他有用,他那种人可是唯利是图,他……”

沈妍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响起魏娥儿尖声厉气的吵闹声。沈妍皱了皱眉,跟萧水葳解释几句,就出去应付了。今天项家有贵客,决不能让魏娥丢了项家的脸面。项云珠、项云环和沈妍想法一致,都赶紧出去阻拦。

“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为什么有人送来礼物没我的份儿?我可是项家的主子。”魏娥儿站在院子中间,横眉立眼,叉腰呵骂。

沈妍眼底闪过阴涩的冷笑,魏娥儿欠收拾、欠修理,项云珠行事恶毒,也该恶有恶报。鱼蚌相争,渔翁得利,怎么让鱼和蚌打得不开交,还需她大费心思。

要想把这两个人同时制服,今天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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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