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凉嗖嗖的,没有了先前的暖意。

两个少年并排坐在那堵断墙之上。广阔的沙漠里,是一眼望不到边儿的荒凉,除了一魔一妖,连个活物都没有。

洛克的脸上显露出了揶揄的神色,望向枭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么大的沙漠里连根草都没有,你该不会拿自己的族人当夜宵吧?

枭眨了眨狡黠的眼睛,并不说话。突然,“咔咔咔”,传来一阵骨节暴响的声音。洛克发现,枭的手背上覆满了青色的鳞甲,原本纤细白嫩的手指变成了尖锐的利爪,爪尖上还闪着凛然的寒光。

枭一弹爪尖,便有数道白光激射出去。“窸窸窣窣”,地底下传来一阵**。紧跟着就是“劈哩啪啦”的一阵响声,有东西纷纷摔落下来。洛克的心里正在纳闷呢,又见白光一闪,再看枭的手,已经恢复成光滑白晳的样子了。

“嘿,真看不出来啊,你倒有些本事!”洛克夸赞了一句。

“那当然了!”枭得意洋洋起来。“嘎嘣嘎嘣”,他一手扯着披风,一手往嘴巴里丢着东西,他一边嚼着,一边得意洋洋地炫耀,“怎么样?见识了吧,这些都是我们的夜宵。”说着,他又继续往嘴巴里丢,“嘎嘣”,他一扬脖,就把一个东西吞了下去,突然,他一扬手,一个东西奔洛克的嘴巴飞了过来,“尝尝吧,滋味挺不错的。”

洛克一抬手,两个指尖一夹,就捏住了一个东西:“哟,好恶心!”是一条光溜溜的,并且长着四只脚的蛇。洛克皱了皱眉头,“你们就吃这个?”

“嗯,还有这个。”

洛克扭头一看,枭的手里正拎着一条翘着尾钩的黑蝎子,那只黑蝎子扬起两把剪刀一样的前肢,正虎视眈眈地瞪视着枭。

“这东西也能吃?”

“当然了,美味的很!据说,它们对人类有致命的危险,但是,对我枭来说那可是大大的补品,吃了它能提升我的妖力。”枭眉飞色舞地说着。“嘎嘣”又是一声脆响,那只倒霉的蝎子便丧命在了他的肚子里。

洛克往枭的披风里一瞧,好嘛,大大小小,花花绿绿,挨挨挤挤的一团,有长相极其怪异,看起来就像一张人脸的八条腿的蜘蛛,也有长着上百只脚的蜈蚣,还有长着翅膀的不知叫什么名堂的毒虫......

“呵呵,是够丰盛的了!可是,它们有洗过澡吗?”

“哇!”枭就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样,一下子弹跳了起来,跟着,“哇哇”地呕吐起来。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我都吃了一千年了。”

“给你,这条,我已经用口水洗过了。”洛克一甩手,那条四脚蛇就朝枭的面门疾射过去。

“去死吧你!”枭暴跳起来,劈头一爪向洛克抓去。两个少年一前一后,你追我打,在沙漠里厮闹起来。

终于,两个人都乏累了,便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沉默起来。

“洛克,你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我觉得,我们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枭幽幽地说着,并且用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望着洛克。

“味道?”洛克喃喃着,那双望向大漠深处的红瞳空洞而又迷茫,“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洛克觉得身边这个少年很亲切,和他在一起,会让自己陷入一种很熟悉,很温馨的氛围当中。

“不如这样吧,我们结为兄弟。”枭忽闪着黑色的大眼睛说道。

“好啊!”洛克一脸的惊喜。

“看你一副深沉的样子,倒也蛮像大哥的。那我就不妨委屈一下自己,就当你的小弟好了。”枭戏谑的眼神里满是孩子气。

“好啊,好啊!”洛克欢呼雀跃起来。

于是,一魔一妖两个少年跪在了茫茫的大漠里,对着满天的星光,还有那轮盈盈的满月,他们许下了誓言: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枭,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要用全部的生命来保护你。洛克在心里暗暗发着誓愿。

辽远的夜空是那么的广袤无垠,只有无数的繁星好像永不知疲倦一般眨着晶亮的眼睛,那是被普罗米修斯打破的水晶球的碎片。蓦地,宙斯、赫拉、父王、母后……神界、冥界,还有那张睡在曼殊莎华的花瓣下,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美焕绝伦的脸孔……铺天盖地,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洛克的眼帘。

“嗨,洛克……”

“嗨,枭……”

两个人同时叫着对方的名字,似乎都有话要说。

“你先说。”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

两个人都想知道对方说什么,竟然相互推让起来。

“还是你先说吧,谁让我比你老呢。”就这样推来推去终不是个办法,洛克总算找到了一个理由。

“你多大了?我都一千多岁了,我不相信你比我老。”枭摆出来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来。

“嗯,我嘛,我多大了?”想想自己光跟着冥王就有了近万年的时光,洛克便脱口而出,“我有一万多岁了吧。”

“哈哈,哈哈哈......”枭突然暴笑起来。因为看外表,枭觉得洛克和自己的年龄根本就不相上下,在老族长那老头眼里还不都是毛孩子一个?他竟然说自己已经一万多岁了,简直是笑死人了。

“是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洛克着急起来。

“哈哈,哈哈哈……”枭笑得更厉害了,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唉!洛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一万年来的永夜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真不敢想象,也难怪枭不相信,就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终于,枭笑够了。他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坐了起来:“唉哟,唉哟,肚子疼,可能是笑岔气了。”

“起来吧你!”洛克拉了枭一把,暗中把自身的魔力输给了他。

很快,枭又活蹦乱跳起来,他摆脱洛克的手,连连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好了。”

其实,枭根本就不知道,是洛克为他输通了气穴。两个少年又坐了下来。

“听说东土大陆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我的曾曾曾……祖父的祖父曾喝过一种叫……叫什么来着,唉呀,不记得了,反正味道很不错,据说那是人类世界里才有的东西。你想不想去尝一尝啊?”

其实,枭的那点儿小心眼儿哪能瞒得过洛克的眼睛,他早已经从枭的眼神里看出来了,这个懵懂的少年对神秘的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和探求的欲望。

“好啊,我也想去尝一尝。”洛克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我也该去找“真心”了,有一个人做伴,一路上就不会寂寞了。

洛克在枭的住处又盘桓了数日。枭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就把两个人的意图向老族长和盘托出。老族长立刻沉下脸来,连连摇头:“去不得,去不得,那东土世界岂止是万里之遥?不要说有我们的死敌丘柏的威胁,光是那黑暗沼泽里就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魔怪,那可是去东土必经的死亡之路啊!”

“不,我要去,我要去!丘柏不是怕光吗,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还有洛克呢。”枭见老族长不答应,索性撒起娇来,扯着老族长的袖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

“唉!你这孩子,难道这是天意吗?”老族长叹了一声,然后转过身,走进里间的石洞。不一会儿,他又转了出来,手中托着一个物件,那是一个三尺见方,一头带尖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洛克好奇地问,他用手摸了摸,感觉像是一块木头。

“这是‘夭’,它是先祖猊的遗物,猊在遗训中说:只要把‘夭’插进丘柏的心脏,丘柏就会死去。你要带上它,有了它我才稍稍放心,记住,丘怕最怕的是阳光,千万别在夜里和丘柏接触。”

“知道了,知道了。”枭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随手一插,就把‘夭’插在了自己的腰间。

“洛克,你过来。”老族长一招手,把洛克叫了过去。枭支楞起两只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只看见他们张嘴,却听不到在说什么,那是因为洛克在他们之间布下了结界。

“年轻人,我知道你的来头不小。”

“对不起,我……”洛克欲言又止。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要知道,枭是先祖狻和猊唯一的后人,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我老了,没几年活头儿了,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们很合得来,那你就替我照顾好他吧。”

“好,我答应你。”

“我再送给你一样东西,或许以后你会用得着。”

说着,老族长从袖子里取出来一个盒子。盒子打开后,洛克看到里面装的是一些鳞甲,它们与出现在枭手背上的青色鳞甲相似,所不同的是,这些鳞甲是金色的。

“你把它们收好了,这是先祖猊的遗物,如果你跟他有缘,他的在天之灵就会保佑你。”

“多谢老族长!”

洛克郑重地把那些鳞甲接了过来。那些鳞甲一到他的掌心,就迅速旋转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圈。待光圈静止下来,洛克惊讶地发现,它们变成了一条金色的链子,在链子的中间还嵌着一颗晶亮的石头,那是冥王的眼泪。洛克凝视了片刻,然后,把链子拎起来,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洛克用力握着那颗石头,心里说:冥王、枭,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是我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天意啊!这真是天意啊!”老族长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