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羸弱的身板哪有力气扳得开盛怒中的林思敏,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挂在儿子的臂弯之上,飘摇如就要坠落的枯叶。

三少爷的手滞了滞,眼神凝视着大少爷,这时,大少爷突然猛地向前一步,不顾生死和身向林思敏一扑,林思敏惊得猛然后退,下意识一摔手臂,想甩开大少爷,却将挂在手上的三姨娘甩得飞起。

阿九就看到三姨娘的身子就像一块破絮般飘起,再重重的坠落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唇角暗血涌出,脸色苍白如纸。

林思敏猛扑过去抱住三姨娘:“娘,娘,您不要吓儿子,不要吓我,我这就抱你去找大夫,去找大夫。”

少年郎的眼里布满血丝,状若疯狂,呆呆地抱起三姨娘,踉跄的向外面跑。

“敏儿,听娘说几句话,娘……”三姨娘嘴里的血止都止不住,说了半句后,就被血呛住。

林思敏还要跑,阿九跑一把拽住他:“你连姨娘最后的话也不肯听吗?”

林思敏瞪目欲裂地对阿九吼:“我要救她……”

“她就要死了,你还没找到大夫,她就会死在你怀里,你想她连临终遗言也没法子说出口吗?”阿九强忍着心痛,哽声道。

林思敏整个人都木了,跪到地上,轻轻将三姨娘放下,半抱着三姨娘的头:“娘,儿子该死,儿子该死……”

三姨娘艰难地捂住他的嘴,唇角扯出一丝笑容来,慈爱而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傻孩子,娘早就要死了,不过是拖到你回来,见你一面罢了,如今见我儿长大成人,娘死也瞑目了。”

“不是的,娘,若不是儿子冲动,你也不会摔了……”林思敏愧疚得要死,任谁亲手摔死自己的亲娘,他的心都不好受,尤其如林思敏这般至纯至孝的,更是自责的只想一头撞死自己。

“不是,不是的,敏儿,是娘自己想走了,这个病……太痛太折磨人了,娘早就受不了了,娘死才是解脱,是你帮了娘。”三姨娘轻轻抚着儿子的脸,眼中是无限的眷恋。

“娘……”

“不要恨你父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孝敬我,也要孝敬他,这是为人之根本,也不要怪大少爷,你们是兄弟,决对不可以兄弟睨墙,这是一个家族亏败的根本。”三姨娘的语气越来越弱,林思敏的泪一滴滴流在她脸上,冲洗着她脸上的血迹,母子两血水相融,悲伤的气氛令周遭的树木都跟着呜咽,发出胳吱胳吱的声音来。

“答应娘,敏儿,你一定要答应娘,不然,娘死不瞑目。”三姨娘见林思敏紧抿着嘴不说话,又急着催促他。

“好,儿子答应您,您别说话了,别说话,歇一歇吧。”林思敏仰天闭上眼,任汹涌的泪水洗刷着他年轻的脸庞。

三姨娘似乎松了一口气,咳了两下,又道:“还有,敏儿,勇敢的喜欢你喜欢的,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娘当年就是顾及太多了,终是错过了一生最在意的人……”

林思敏就抬眸看了眼阿九,重重的向三姨娘点头。

三姨娘似乎了了所有的心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过了片刻,抚在林思敏脸庞上的那只手颓然落下,林思敏纵声痛呼:“娘……”

阿九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三姨娘身边,大姑娘说得没错,真的没错,她很后悔,没有听大姑娘的忠告,三姨娘的死,她有很大的责任,若不是她与林思敏走得近,大少爷又怎么会设计到他,又怎么会让他陷入如此悲痛的境地?

“小九!”大少爷过来牵她的手。

“我只是跪跪她,送送她也不行么?也触动了大少爷你的神经么?”阿九下盘一沉,大少爷根本拉不动她。

大少爷听得一怔,双眉紧锁,随即又柔声道:“小九,你体弱,地上冰凉,会冻着的,我们把三姨娘送到后院的灵堂去吧,不能让她一直躺在地上啊。”

阿九猛地抬头,清澈的大眼清凌凌地看着大少爷。

阿九还是头一回用这样敌意的目光看自己,大少爷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叹了口气,对冬梅道:“去前头报丧。”

冬梅亲眼目堵了一切,大少爷的手腕让她砸舌,也更让她敬畏,这个时候把三姨娘的死讯报出去,只怕会停尸不发……她同情地看着三少爷和阿九,抬脚向前院走去。

因着大姑娘的亲事,府里来了不少亲眷,三年未见的舅老太太又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赶来了,这一次是大太太亲自迎到前院的,正好就碰到大老爷带着二太太和二姑娘,三姑娘从外面赴宴回来。

大老爷忙给舅老太太行礼,舅老太太看二太太一身华贵优雅的打扮,有些诧异,暗想,这个侄女果然手段厉害,贬为妾室后,又把大老爷的心给挽回去了,只是林老爷行事是越发的没谱了,哪有妾室作大,代替正室抛头露面的,只有那些不懂礼数的小门小户才会做这等没体的事。

二太太也挑眉看向自己这位伯母,眼里明显闪着挑衅,英姑如今也快十八岁了,赵家早就来信,要为英姑和林思聪完婚,但林思聪却说要大考之后才行,怕影响了学业,而英姑也似乎对自己的婚事并不热心,明年就是大考之年,赵家也巴不得未来女婿能金榜提名,于赵家的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伯母不是说身子不太康健么?怎么受得了这旅途的奔波辛苦?”二太太轻轻柔柔地说问道。

舅老太太似乎听不出二太太话里的讽刺,笑了笑道:“外甥家里头一桩喜事,我自然是要来一趟的,亲戚间原就该多走动走动,不然,就会生分了。”

“怎么会生分,聪儿和英姑的婚事明年也该办了,到时就是亲上加亲呢。”大太太笑着说道。

“是呢,聪儿的婚事明年是无论如何要办完的,不然,就会耽胳的了惠儿,伯母难得来,不若在府里住下,一直到聪儿和惠儿两个的婚事都办了再走吧。”二太太就掩嘴笑道。

大太太听得和怔,听二太太的意思,二姑娘的婚事是已经定下了,自己这个做嫡母的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