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花奕今日来见老太太的意思便是如此。听到老太太这话,心中自是欢喜雀跃。可想着老太太这把年纪,却还要为儿女之事费力,不免有些唏嘘。

面露难色道,“如此,可不是要委屈母亲。不若就这样吧,总会有法子的。”

“我只尽力一试,成不成另当它论。”老太太绷着脸,凝眉,似乎是在沉思。

花奕点头,此刻心中依旧忐忑。看着老太太为难犯愁的样子,更是对盛瑾恨之入骨

老太太亲笔写了一封书信,送去苏府,花如瑾虽不知其中具体内容,但大体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缓兵之计,不能直接说花家不嫁女儿去,但也想着能够躲过热丧期。

然苏府回信很快,完全没有找推脱的理由,直说苏府需要当家主母。态度强硬,并用花似瑾去世真相为要挟,要在一个月后娶花盛瑾过门。

老太太看了信后,勃然大怒,摔破了一只钧窑红釉蕉叶牡丹茶盅。钧窑无对,要变无双,可见钧窑珍贵。且钧窑中以红若胭脂者为最,老太太摔坏的这一只茶盅可谓是价值连城。

花如瑾在一旁看的直觉得肉疼,看着下人们去收拾碎成一地残渣的珍品,上前去安慰老太太。一出口,竟不是安慰老太太莫要生气,而是心疼那被摔碎的茶盅。

老太太哭笑不得,却瞬间心情大好。伸手在花如瑾后背上咬牙作势。轻拍了几下,啐了一口孽障。转而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准备要用膳。

为保全花家的名声,这门婚事不得不结。可却是后患无穷。

花奕对花盛瑾仅存的一丝父女之情,也在老太太出面无功而返后荡然无存。直到花盛瑾嫁人那日,花奕都未曾说过一句话。更没有让娘家兄弟去送亲,只让几个陪房跟着一道去苏家。()但是,花盛瑾的嫁妆却是一份没少,老太太另外有按惯例贴补了一些头面首饰。

因是在热丧期。婚事一切从简,且不论是新人衣装,还是屋内装饰,皆不见半点红色。这难免让花盛瑾心中有些不爽。可转念一想。自己能嫁入苏府,成为一表人才的苏姐夫妻子,付出这些代价也无所谓。

婚后她几次三番,将自己整整绣了半年的鸾凤喜服拿出来试穿,对于这场不完美的婚礼还是装满遗憾的。

她嫁的远,和花似瑾一样没有回门。而花家的大门自此,也并不想要为她敞开。

花盛瑾嫁人后,花如瑾似乎是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三足鼎立,变成强强对峙,战略部署上似乎考虑的方面会少一点。自己也能多出一点精力去好好研习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襄阳侯府请了媒人来说亲

。这是一门好亲事,花府上下,除了海氏和花若瑾略微觉得有些心里不平衡外,都十分满意。

花如瑾要做侯夫人的几率很大,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她不得不去努力学习。

而花老太太也开始慎重考虑,该如何掂对她的陪嫁。

自从花如瑾与徐容卿的婚事定下来后,花如瑾在花府的声望和地位直线上升,很多人挤破头都想要挤到她身边。想着日后能跟她进侯府享福。

可偏偏,有一个人,却并不想要留在花如瑾的身边。所有富贵荣华,似乎对于她来说都是浮云。

这一年,上房又有一批丫头满了十七周岁,要放出去嫁人,或者与家中小厮婚配。而花如瑾的屋子里,够这个年龄的只有红菱一人。

红菱虽在花如瑾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可她为人忠厚,处事谨慎,调教小丫头,打理院子里的事情又有几把刷子,十分得力。

花如瑾对她十分倚重,对内有她管理,对外有蜜桃进行社交。花如瑾很放心,也很满意。自然是不会想到要将这两个人送出去婚配。

可偏这一日海氏硬是没顾忌老太太铁青的脸色,将红蓉放出府去婚配,并开了天恩给了她身契。

红菱战战兢兢接了,自不敢违背海氏的安排。可回头看见花如瑾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知道是什么人家?”如瑾拉着红菱的手,声音中也略略带了哽咽。

红菱咬唇,不语,听的花如瑾询问,竟越发哭的厉害起来。

花如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户人家恐怕不好。

自得了消息就一直气愤不已,想要找海氏理论一番的蜜桃便跳出来,义愤填膺道。“若是好人家,咱们也不会如此气愤。红菱姐姐有了好归宿,逢年过节回来探望姑娘,瞧瞧咱们姊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蜜桃本似是有些犹豫,看着红蓉苍白的脸色,一跺脚。道,“可,可谁知道!太太竟是将红菱姐姐许配给一个屠夫!”

“屠夫?”花如瑾瞠目结舌

。好歹,红菱也是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头,海氏竟然就这么不顾体面?

难怪老太太听了消息后,气的当场又摔碎了一只白玉双耳宝瓶。

海氏犯了这么低智商的错误,陪葬了这么一件宝贝,当真不值得!

红菱眼泪簌簌而下。她本与在苏府殉主的红蓉是亲姊妹,在同一年被买进花府,得孔妈妈调教,被拨到了姑娘们身边。

红蓉对花似瑾的衷心可见一斑,海氏合该善待她唯一的妹妹。可她却如此恩将仇报的将红菱许配给一个屠夫!

花如瑾不是对屠夫有职业偏见,而是这要嫁的人不仅是个整日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屠夫,更是一个三日不出赌场,常常输到只剩一条亵裤的赌徒。

且他生的黝黑魁梧,脸上更是横亘着一跳刀疤,样貌实在害人。

红菱是何等丽姿,他如何配得上。

花如瑾现下以定下亲事,襄阳侯世子妃的身份跑不掉。她本想低调行事,可海氏偏偏要逼迫她摆上自己的架子。她绝对不能让她随意就这般欺负自己的人,若当真现下被她欺负住了,日后便是嫁入侯府,她也少不得给自己使绊子。

思虑过后,花如瑾拉过红菱的手,轻轻拍着她细腻白皙的手背道。“你放心,我定要给你做主。”

红菱见如瑾神情严肃,眼底似乎还有怒火,便知道姑娘是真心想要替自己出头。委屈又感动夹杂在一起,让她哭的更加厉害起来。

花如瑾素来做事沉稳,当然不会突然暴起去找海氏理论。只细细的询问了,到底是那一日要送这批婢女出府,又了解了一些详细情况。

又派人去请了那屠夫邹二来,入府,见面。

未出嫁的女孩儿,私自召见外男,自然是不合礼数的。如瑾自然知道,所以少不得挨到了花之桐休沐之日。

花之桐许久未见姐姐,自然是滔滔不绝的讲一些学中的趣事。初始花如瑾还能细细听了,可渐渐的却越发的不上心。桐哥儿每每讲道趣儿处,朗声大笑,她却依旧一副凝眉之态

花之桐坐不住,便往姐姐身边凑过去。追问,“姐姐可有什么烦心事儿?”

花如瑾不想跟自己弟弟转弯抹角,便道。“却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有什么姐姐只吩咐便是,做什么如此外道?”花之桐正襟危坐,想着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今次也有用自己的地方,突然豪情万丈起来。

如瑾略略的将红菱一事与花之桐说了,并告诉他,希望他能替自己见一下屠夫邹二。只是,她并没有告诉弟弟,自己真正见邹二的用意是什么。

而花之桐则理所当然的认为,姐姐是因为不放心红菱,怕她嫁了一个不靠谱的夫君,日后受罪。自然觉得姐姐体贴下人,心地善良,更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差事办好。

之日午后,邹二被人引入了花之桐的书房。而花如瑾则坐在紫檀木岁寒三友屏风的后面。

那邹二被人自赌场中揪出来的时候,正骂骂咧咧,十分不满。这一日他好不容易运气好起来,赢了一些银子,本想捞够本钱,谁知竟被人硬生生拉了出去。

可一听是花府二少爷要见自己,竟是眉开眼笑,早把方才之事忘的一干二净。忙不迭的跑回家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换了一件完全没有油腻味道,干净清爽的衣服。临出门前,守在家里的老母知道消息又细细的嘱咐了他一顿。这才往花府来。

隔着绣了岁寒三友的酬纱,如瑾略略能看清来者的容貌。身子魁梧高大,宽额阔唇,浓眉大眼,生的虽不甚英俊,却也极具男性魅力。因隔得远,她并未看清他脸上贯穿于左侧脸颊的刀把,倒也不觉得他生的如何凶残。

有见他拱手给起身迎接他的花之桐作揖,连声道号,便知道也不是个不懂礼数之人。

花如瑾在后面细细的看着,并时不时和一旁站着比她还要紧张和专注的蜜桃交换一下颜色,交流一下此刻感受。

“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蜜桃看着花如瑾。

如瑾却略略皱了眉头,“我瞧着,不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