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情薄如风

除了王明,我没跟阴阳吏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上次在薄如风家里,他附在崔健明的泥人身上,兴风作浪也是很虚幻的一幕,都不足以说服我。

但是阴阳交错之地绝对不是一个好地方,就凭他们把人骗进去,再制成泥人,就够让人惊恐了。

这些事情我知道,向一宏也知道,哪怕是为了我,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可薄如风却坚持说,向家的道术本来就需要很强的定心,向一宏修的那套不能有丝毫的私心杂念,一旦他动了邪念,正经的高深的道术就成了邪术。

“这些你怎么知道?”我看着他问。

薄如风不说话,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你不是说我跟他那个姑姑是同门吗?就当是好了。”

“可你也说不是,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薄如风挠了挠头,半天才说:“得嘞,看来我得把自己的身世也说了,你才能相信我。”

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从一开始认识到现在,就算是混的很熟了,他身上还是带着很多神秘,这会儿要说身世,无论如何还是要听的。

薄如风又从桌子上拽过半个西瓜,一边切一边说:“我两岁那年,突然有天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身边放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些书。

书上的字我都看不懂,但那时候特别奇怪,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书很珍贵,就把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存了起来。

等再长大点,认了一些字,就开始拿出来看,慢慢发现这些字好像有灵性一样。

我只要一看书,就会觉得耳朵特别灵,可以听到很远的声音,还可以听到一些异样的,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包括眼睛也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头脑,身体都跟通了气似的,特别轻快。”

他说完这些,狠狠咬了手里的西瓜两口,再抬头看我时就说:“这书我估计就是向家的,不过说实话,我之前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你那时候说我是方婆的同门,我还当你也想骗我呢,直到看到向家的两个叔叔,他们现在的水平,就跟我当初学的时候一样。”

看他停下来,我应了他的话:“你才是骗子,两岁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记忆,你现在都多少岁了,那个时候的事,早就应该忘光了。”

薄如风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把西瓜顿在桌子上说:“我还不怕跟你说,我还就是一个神童,所有的记忆都是从两岁开始的,两岁之前的连一星点事都不记得,但这之后的,哪怕很小一点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马上问他:“那你爸妈呢,家人呢?都在哪儿?他们也不知道这书吗?”

薄如风就跟我摇头。

“不记得他们,没一点印象,我从两岁拿到那套书开始,就记得自己天天都是一个人流浪,饿了就捡点别人的剩菜剩饭吃,而且还鬼精鬼精的,有拐卖孩子的,或者想把我领回家的,都没成功。”

我看着他说:“你现在也是鬼精鬼精。”

我这话是很诚恳的,他真的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少有的精明,而且把自己过的很好。

说起这个薄如风也很得意,重新把西瓜拿起来,一口气吃了一块,才又说:“我小的时候,看到别人的都有爸妈,也想过去找他们,但是后来慢慢就不想找了。靠着书上学的东西,连骗带忽悠的赚了一些钱,那时候又混了一些熟人,就在这里弄了套房子住下来,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他挑眉看我说:“你看我,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薄如风,多有个性,多有诗意。”

既是他说的半真半假,我也听的将信将疑,但是对于从小没父母的他,还是生出了一些怜悯,就轻声说:“这名字很好,跟你的性格相似,像风一样自由。”

“噗”薄如风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还差点被西瓜呛住。

好半天才擦了一下嘴巴说:“我取这名字的时候大概四岁多。

那天特别奇怪,是个冬天,雪下的很大,我冻的不行,就缩在一个饭店的门口,希望别人能给我一点吃的暖暖身子。

结果等了很久,窝在饭店里的人跟死了一样,没一个人出来的。

我缩在角落里都特么快冻成冰了,才就看到一个男人拉着女人从里面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扯出饭店就是一顿打,这么大的拳头,硬是往女人头上捶。”

薄如风作了个手势给我看。

他眼里的神情朦胧,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一样,还带着一些惊恐和惊讶,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女人没两下就晕了过去,我以为那男人会停手,不成想他用指甲掐那女人的人中,掐醒之后,接着打。

饭店里,还有外面的行人,好多都在看,也有人议论他们是夫妻之类,但是没人上前劝,男的也没有住手,最后女人连掐也掐不醒了,他就拖着两条腿,离开了人群。”

薄如风摸了一把眼睛,里面带着一些红红的血丝。

他的声音完全哑下去,像刚刚哭过一样:“到人群散尽了,我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冰,身上也是,除了冰住的眼泪,还有落满身的雪花。

搞不清楚怎么了,当时特别悲凉,加上雪里夹风,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名字,薄如风。

所有的感情,在没有了之后,都还不如自然天气,因为天气冷了还会转暖,而人情,亲的也好,爱的也好,友谊也好,一旦不喜欢就真正成了寒冷。”

我怔神看他,心里乱七八糟。

一直觉得他很潇洒的,却没想到他比别人更早体会到寒凉才会这样。

我甚至不知道他当时才四岁,怎么会生出这么许多感慨,还要记了这么多年,但是薄如风真的与众不同。

他站起来,又在院中的盆子里洗了一把脸,回来时早就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问我:“怎么样,这故事符合你们女生的味口吧?”

他挑着眉,拉着嘴角,额头上湿了的头还在往上掉水珠,脸上也是水渍,看上去玩世不恭,又嘻皮笑脸。

我问他:“那女人为什么任由他打?”

薄如风抿了一下嘴唇,脸上就露出浅浅的酒窝,竟然有些调皮,他笑着说:“我哪儿知道啊,不过她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也没哭,就像一直是死的一样。”

这个没头没脑的悲剧故事,弄的我心情特别不好,也不想再出去做什么,就回了房间。

晚上的时候,三儿过来了,做了一些凉面,还炒了菜。

薄如风在院子里一边喝一瓶冰冻的饮料,一边跟她说话,声音很大,笑声也很大。

三儿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她回,但是我从窗户里看出去时,见到她脸上红朴朴的,还带着笑意,竟然特别好看。

她看到我出来,脸更红了,轻轻说了一句:“方青姐,你还在啊?”

我“嗯”了一声问她:“你以为我走了吗?”

她的眼睛就眨动两下,轻声说:“我白天看到你出去了,以为你回家了呢?花姐现在不在,薄先生这里没有以前热闹了,你住在这里最好,可以跟他说说话。”

我狐疑地看薄如风。

他就“哈哈”笑,指着三儿说她小大人,他一定会重震算命卦摊,再创从前辉煌。

晚饭在嘻嘻哈哈中度过,夜深了,三儿起身回去。

薄如风才问我:“你白天真的想去阿霞那里住吗?”

我点头,说之前何思思在她那里很长时间,现在也会去,我觉得那里应该不简单,所以想去看看。

他就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大腿说:“得嘞,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看看那娘们儿到底还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