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大门前,跪了一地的人,就连陌楚书也跪在了前排。大厅的白帘后边,却闪过一道白色身影,身形快如鬼魅,很快便隐于那狭窄的棺木里。

一身明黄色锦袍的男子大步走进院中,身后跟着那个一脸冷漠的刀疤男子,他暗暗打量着这灵堂地上跪着的众人,眼中掠过一抹阴霾,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那挂满白布的灵堂上,目光炯炯,直接朝着那暗色的楠木棺材走去。

地上,陌楚书跪着向前移动了两步,恭敬道,“老臣恭迎殿下。”

“嗯,起来吧!”看也不看他,萧意腾径直朝着大厅走去,却被忙着起身的陌楚书给拦住了,“殿下万金之躯,实在是不适合进入灵堂,老臣惶恐啊!”

怒瞪着陌楚书,萧意腾头一次在臣子面前失去了庄重,低吼道,“本王想做什么,还要陌丞相同意吗?”

“老臣不敢,只是小女刚亡,老臣爱女心切,请求殿下让小女走得安稳吧!”垂下头,陌楚书恭敬的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跟前那双蹬着流金靴的脚,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哼!”一声冷哼,萧意腾随即将视线移到那口棺木上,冷冷道,“昨日本王见她还生龙活虎,怎么一晚上就为情自缢了?她那样的人,会为情自缢吗?”

“殿下赎罪,昨日是小女失礼了,可她确实自缢在房中,老臣也``````哎!”说着,他自顾自的抹了一把眼泪,双眼却依旧紧盯着他的脚,生怕他走过去掀了那棺材,随后发现里边什么也没有。

“本王倒想看看她是如何个自缢法!”狭长的凤目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意,他冷冷一哼,随即绕过陌楚书欲要去检查那棺木。

“殿下,万万不可啊!”扑通一声,陌楚书毫不犹豫的跪下,紧紧抓住他的脚,顺便将眼泪擦在了他那身华丽的锦袍上,“殿下,小女尸骨未寒,老臣怎么忍心再叫她``````殿下,你就看在老臣半生为皇上分忧,从无半点懈怠的份上,就不要再去打扰小女了。”

他刚说完,身后的一众人赶紧跪着移动身子,面向萧意腾磕头道,“请殿下不要再去打扰小姐了,小姐已经很可怜了!”

齐刷刷的声音和阵容,倒叫萧意腾有些尴尬,随即冷喝一声,“给本王住嘴。”

霎时,原本哭啼一片随后又跪倒在地的众人赶紧闭了嘴,一个个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这王爷一个不爽就将他们拖出去为小姐陪葬了。埋着头,陌楚书随即低声道,“殿下,你就绕过小女吧,老臣代她向你赔罪了,如今小女已亡,殿下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再与她计较了。”

“陌丞相,你不要在本王面前演戏,旁人不知道你,难道本王还不知道吗?”缓缓垂下头,他冷笑着看向那略有白发的男子,轻喝一声,“让开,不要挡着本王。”

“殿下!”这一次,他知道萧意腾是真的动怒了,也不敢再做纠缠,随即将整个身子都扑到了地上,哀求道,“殿下请多考虑老臣的感受啊,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很可怜了,就当殿下可怜可怜老臣这把老骨头吧!”顿了顿,他随即缓缓道,“老臣如今年事已高,又痛失爱女,打算待小女的丧事处理妥当,这就辞官回老家,好好养老去。”

在朝堂,他既不是三王党,也不是四王党,却又位居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成了萧意腾的眼中钉。如今,他突然说出这番话,不由得叫萧意腾错愕。说他年事已高,那不过是句废话,虽说他是老年得女,现今也不过五十有余,非但精明不减且为人奸猾,所以才能在这诡异多变的朝堂上稳坐丞相之位,如今他竟然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他这一走,定是为他减少了不少麻烦,这个条件确实诱人,可一想到那躺在棺木里的女子,他便不为所动,“丞相一番话倒是说得中肯,不过你辞官之事还得等父皇醒来告知他老人家,本王可做不了主,这也与我今日所来的目的没有半点干系。”牵唇冷笑,他缓缓道,“麻烦陌丞相让出一条路,不然本王若是不小心伤了陌丞相这把老骨头,可是会深感内疚的。”

“这``````”浓眉紧皱,陌楚书已然没了法子,只得稍稍后退了一点,低声恳求,“殿下,老臣``````”

“好了,你别说了,本王又不是来砸灵堂的,只是想看看这个贞烈女子是否如他人所说,自缢身亡!陌丞相又没有欺骗众人,何须如此惊慌?”侧目,他瞅着略有尴尬之色的陌楚书,笑得极冷,随即抬起步子朝着棺木走去。

跪在那里,陌楚书心下暗叹,这下完蛋了,欺骗百姓也欺骗了王爷,他的罪可是无法洗脱了。

下一瞬,所有的人都静静的跪在一旁,头低得快要贴到地上去,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但见萧意腾与那刀疤男子伸手,毫不犹豫的推开了棺盖。

一阵淡淡的幽兰香气从棺材中飘起,萧意腾两人蓦地警觉,赶紧后退,待看清那平躺在棺木中的人时,不由得怔楞当场。

那样惨白的面容,那毫无血色的双唇,还有脖子上的明显勒痕,一看便是因自缢而死了数个时辰的尸体。

将视线移到那只曾经被他伤过的胳膊上,萧意腾更是一惊,素白的衣衫上还有点点暗红,明显是已经干掉许久的血迹,那看似与身体脱节的胳膊,倒叫人有些心惊。

想起昨日的事情,萧意腾不禁移开眼去,冷冷道,“真是可惜,三王兄还未定罪,她却先去了,这不是枉费三王兄一番好意吗?”

听闻此话,陌楚书心下大惊,表面却不动声色,沉声道,“只能怪小女太过执拗,也无福消受三王爷的恩惠,老臣惭愧。”

“晚辈的事情,丞相有什么好惭愧的,人生不能复生,丞相你节哀吧!”冷眼扫过那张惨白的面容,他随即示意身旁的男子去检查检查,却佯装关心道,“如此看来,倒是本王失礼了,长青,快把棺木盖上。”

“是!”恭敬应下,那名被唤为长青的刀疤男子随即缓缓上前,直接将手伸进了棺木中,假意为她盖上白布。有着薄茧的手从她的脖子左侧移到鼻前,直到确定棺木中躺着的是具尸体,他才收回了手,缓缓将棺木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