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病情并没有因为心心念念的人平安归来而有所起色,是以这诺大的皇宫只有小昌子等一干可靠的太-监、宫女知道护国王爷的存在,醒木殿也照旧于凌晨时分清场。

“哥——”孟无痕纤长的食指在孟子星脸上流连,眼中是满满的痛。十九天了,每日每夜相陪,这人却总是对他忽冷忽热,夜里,他就是他最宝贵的弟弟,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是紧紧拥着他入眠,让他有一种相爱的错觉,只可惜一到天明便又彻底将他打回原形,视而不见,这是一种怎样的残忍?

“唔——”原本沉睡的男人突然身子微动,出一声叶吟。

孟无痕以为是自己吵到他了,惊得猛地缩回手,待见到他紧皱着眉头,面色痛苦味,方明白他是做了噩梦。食指按在他皱起两道深深痕迹的眉心,轻唤:“哥,醒醒,醒醒——”

许是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唤,孟子星猛地睁开眼,叫道:“无痕……”

孟无痕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缩回手,随后又猛地僵住,他可不可以期许,老哥现在能看见他了?

几乎是立即的,孟子星打碎了他这一期望,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男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四处寻找他明明近在眼前的弟弟。

孟无痕的心里在想什么?望着男人披头散的背影,他也只能暗骂自己活该了,一次次的打击之后却仍学不了乖,总还带着期望,尔后反复失望。

人说“情”字伤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邱毓馨在见到孟无痕的时候是狠狠地吓了一跳。没做考虑的,她一把揪住青年的腰带(为什么是腰带?那是因为某女人不够高……),骂道:“你小子易容术这么差还敢出来见人!你看你这面具做得又黄又黑不说,”踮起脚摸了他的脸一把,“啧啧”两声,“摸上去还刺手,更过份的是,这眼眶底下两个黑沉沉的东西,简真让人倒足胃口,你nn滴假冒别人也就算了,竟然拿这粗劣的技术来冒充我们貌美如花的无痕小弟,简直不可饶恕!”说着狠锤了两下他的腰,一副要拼命的架式。

孟无痕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一把挥开某女的手,咬牙道:“死魔女,你给我安静点!”说得他那么差也就算了,貌美如花?当他是女人吗?虽然他长得是女气点,但这身量,怎么也不会被人当成女人吧?(不好意思小混混,乃那张脸已经决定了乃的命运……)

“吓?!”邱毓馨猛地跳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是小无痕?”

“不是我是谁?”孟无痕没好气地道,“我找的是你师傅,怎么来的却是你?”

“你这是看扁我的医术!”邱毓馨闻言炸毛。

“别闹了!”孟无痕心情糟糕,口气自然也极为恶劣,“这次不是闹着玩的!”而是关乎着那个人,那个人,一遇到那个人的事情他就没办法轻松。

或许是他的面色过于沉重,邱毓馨不免被镇住,眨了眨眼,老实道:“师傅出门去了,我看里信里写得那么急,就先赶来了。”

“看我急?”孟无痕瞪了她一眼,“我看是宇文珏那小子不让你出门,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了还不跑快点?”

被说中了心事,邱毓馨却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笑了笑,道:“被你说中了。”末了还挑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哼!”孟无痕没心情跟他玩闹,他更急的是,“你师傅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赶来?”

邱毓馨有点不高兴,没好气地说:“他一出门就杳无音讯,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本小姐的医术早就青出于蓝了,什么疑难杂症,保证药到病除。”

孟无痕自是清楚乐锦的习性,这一出门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更令他郁闷的是,那人不喜人跟随,连个寻找的地方都没有。只是,眼前这女人真的可靠吗?“我记得你只学了两年医。”言下之意,你还太嫩了点。

“天才,什么叫天才你知道吗?”邱毓馨回了他白眼一个,“本小姐的资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学两年可以抵人二十年。”她虽然喜欢玩闹,但也不是不分清重的人,如果不是有几分能奈,倒也不会说出大话,只是得不得人信却是她控制不了的了。

孟无痕的脸色可以用乌云密布来形容了,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就走。“我还是派人去找乐锦好了。”

“臭小子!”邱毓馨怒了,“这病本小姐今儿个是看定了!”

“怎么样?”孟无痕的语气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这魔女死缠着他非要给老哥看病不可,一时被缠得没法,又且乐锦一时也寻不到,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道理,把前因后果告诉了她知道(当然,涉及两人情感的问题他都特意回避了。),让她治治看,可这迷晕了人之后东揉揉西搓搓算是什么事?(其实,这就是欲称的吃醋了,谁叫某女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情?)

“别吵!”邱毓馨面色严肃地斥了他一声,拨开孟子星左侧的头,细细寻找着什么。

孟无痕被她这少有的正经神色镇住,意真的不敢吱声了,只是那眼中的怒火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直直地盯着女子的后背,恨不得盯出两个洞来。

邱毓馨这两年性情变化极大,原本的大家闺秀化身为“小魔女”,可是令魔教一干人等头疼万分,能治得住她的大概也只有宇文珏了,不过她生性本来便成熟稳重,此时遇到正事便立即展现出一个“大姐姐”应有的神态来,一丝不苟地探查孟子星的状况。良久,她长呈了一口气,回头对着焦急不已的青年,吐出两个字:“中毒。”

“中毒?”小昌子凝神想了想,随即摇头,“不可能。”

“嗯?”孟无痕不解他为何如此肯定。

小昌子答道:“皇上的膳食都是由奴才亲自监督,且均有专人试吃,不可能有问题。”

的确,关于这一点孟无痕是知道的,浏览器上输入看最新内容-”只要小昌子靠得住,那么便不会有问题,只是,真的靠得住吗?想到这里,他的眼中不自禁地带了些疑色,只是眼前的人眼神坦荡,倒显得他的怀疑是多余的了。

“那酒呢?”站在一旁的邱毓馨话了,“有没有人试过?”

小昌子不知这女子是什么身份,但是他与护国王神情亲密,便也不敢怠慢,用恭敬的语气答道:“皇上所有经手的用具,膳食、饮品均有专人检查、试食。”他说得轻松,却不知为了这帝王一人的性命牺牲了多少人。

“这倒怪了。”邱毓馨皱眉,“这愁肠之毒虽长期服用才会对人的身体产生致命影响,但初次服食必然面色潮红,想必若试食的人出再此等情况,这位昌公公是绝对不会给皇上使用的了。”

小昌子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那皇上究竟是怎么中毒的呢?”邱毓馨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孟无痕也很想知道,但他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会不会解?”只是他这个问题得到了某女人一个白眼。

小昌子问道:“何谓愁肠之毒?”他自问也算见多识广,竟然从未听过。

“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愁肠便是一种解不了愁的解愁药。”邱毓馨说到这里顿住,拿眼去看一脸焦急的某人。

“什么意思?”孟无痕不耐烦地问道。他性子急,向来最讨厌别人卖关子,偏这世界上就有两人喜欢逗他,一是小老乡宇文珏,还有一个就是这魔女了。这两个人明明臭味相投,却成不了一对,不得不说是怪事一桩。

暗笑一声,邱毓馨就是喜欢看他这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过她也不想真的惹怒这小家伙,便接着道:“愁肠实际上是一种致幻药物,它需和在酒里方能挥作用,据说饮下之后能见到最想见的人,但它也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可致人疯狂。”

“有没有办法解?”孟无痕急道。

“为何是‘据说’?”小昌子出疑问。

邱毓馨冲孟无痕挑挑眉,尔后赞赏地看了小昌子一眼,那神态,分明在说某人是笨蛋,她既然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毒药的细节,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亏这人还三番两次地问,不是笨蛋是什么?

“女人!”孟无痕恼怒地警告。所谓关心则乱,想不到那去也是人之常情吧?

邱毓馨心想:年轻人就是没耐心啊!扯了扯嘴角,道:“‘据说’是因为服用此药的人都有不愿说出口的伤心事,自然不会提起自己用药过后的症状,而之后他们都疯了,这一说法也是后人根据他们的记事推测出来的。”

孟无痕心中一痛:“那是没救了?”

邱毓馨怔了怔,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男孩如此绝望的神情,仿佛失了全世界般伤痛。先前逗弄的心思顿时消散,正色道:“也不是没得救。”对上两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以前那些人之所以没有获救,一是因为他们的意志力问题,皇上的意志力是我所见最强的几人之一,以他中毒的程度来说,一般人早就神智不清了,而他竟然还能在白天正常地处理事务,不得不说他很强。”

若平时有人这样夸奖那人,孟无痕肯定会很开心,可他这个时候哪有这种心情?当下急道:“这是一,那二呢?”

“二嘛——”邱毓馨眼神在他身上流转一圈,方道,“会用这药的人要么是思念已故之人,要么想见不可能再见到的人,而皇上想见的人,应该是你吧?”说着还诡异地眨了眨眼。

孟无痕脸红了。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邱毓馨笑得极灿烂:“既然你一没死,二也不会见不到,那治愈他,我就多了几分把握。”

“那他什么时候能好?”孟无痕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在这魔女的恐怖眼神下落荒而逃。

“你小子当我是神啊?”邱毓馨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只说是多了几分把握,可没保证一定能治好。”

“什么?!”原本满怀希望的孟无痕大受打击,双眼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那姑娘有多少把握?”还是小昌子冷静,一句话问到重点。

“七八分吧。”邱毓馨不太肯定地说。

有七八分总算胜多于负,所以两人都没有吱声,只是若两人知道结果,还会不会将孟子星交于她医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