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顺利地“拿”到了珍药,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以致于受到了些惊吓,但是这都不能影响孟大爷今天的好心情。在宫门口送别了小屁孩老哥之后便兴冲冲地往师傅那里跑去,他转身太急,因此没有看到孟子星在他身后苦笑一声,略带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

“师傅——”孟小混混从来不知礼貌为何物,未经过主人允许便推门而入,大大声地嚷嚷,那语气同唤一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

欧华正坐在屋中唯一算得上华丽的梳妆台前愣怔地看着昏黄的铜镜里的模糊影子,听到他的声音微微动了动,那影子也跟着动了,脸色青白,双眼深陷,整个脸颊都瘦得凹了下去,果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而影子的主人却并没有懊恼,反倒翘起了唇角——曾经意气风的一代教主,竟然也有这样一天!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这才转过头看向小徒弟,道:“怎么还是这么个毛躁的性子?”语气平淡,无喜无怒。

“呃——”无痕看着他诡异的表情,这,是在笑吧?

“嗯?”师傅大人板回脸,即使瘦得不成样子,那气是还是在那里的。孟小混混心里咋舌,赶紧低头从怀里掏出那个装药的木盒,双手捧上,道:“师傅看看这个!”

欧华随意地瞄了一眼,却不接,淡淡地问道:“什么?”

“师傅看了就知道了。”孟小混混眨了眨眼睛,挺神秘地道。呃,这个,虽然一开始认定了这个东西是药来的,但是他今早偷偷研究了一下,又不那么确定,这灰扑扑表面硬得像石头东西实在不太像药丸,万一是哪个不明人物抽风放了个其他什么在里面,那他还要不要活了?还是给师傅大人自己看吧!

欧华哪里知道他存了这种心思,只是看他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似乎不安好心,以前也不是没生过这小混蛋记恨他教导狠了,弄些奇奇怪怪的手段来整他的事,而且还真给他得手过那么两三回。当下提起十二分警惕缓缓地接了过来,虽然入手比预期的沉,但是表面很正常,没有涂糨糊,瞟了小东西一眼,在那万分期待的眼神下,随手将那盒子打了开来。这是——

“哪来的?”欧华拈起那颗疑似药丸的东西看了一阵方开口问道。

呃——师傅大人,你这反应,这东西好不好你倒是给句话呀!孟小混混压下心里的郁闷,老老实实地回答:“太医院。”

“倒是长本事了!”欧华淡然的语气中有几分戏谑,“竟然敢去偷东西了。”

呃!孟小混混再次被噎住,不用说这么直白吧?再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至少留点面子的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某不良人士,用眼神控诉他!

欧华却更加不留余地地打击:“你这种武功没被那些禁卫当刺客杀了,倒是运气了。”

“师傅——”孟小混混呻吟出声,求你老人家别说了!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师傅大人没有继续打击他,食指在台上扣了扣,道:“这药——”说到这里顿住了,低垂着眼睑似在想些很重要的东西。

孟小混混立刻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兴奋,果然是药吗?那能治好师傅了?

欧华扫了他一眼,道:“这药倒是好药——”又顿住了。

孟小混混不满地看着他,你老人家倒是一口气说完啊,这样说一句停一句,吊人胃口也不带这样的!

“可惜不适合我。”欧华如他所愿地说完,内容却很打击人,孟小混混马上变得垂头丧气,还是不行么?欧华想了想,终是说了出来:“我受的内伤过重,五脏六腑均已败坏,不是这世上的人或药可以医的,你也不必再去冒险了。”

“喔——”无痕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懊恼不堪,要是知道当时是怎么穿过来的就好了,给师傅弄个借尸还魂什么的不就行了,偏偏他糊里糊涂地就来了,什么都不知道!这种眼看着熟悉的人一天天黯淡、渐渐消逝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感觉,他还要再经历一次吗?

欧华却看得很开,淡淡地道:“生死有命,何必执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想笑,没想到经过四年的伤痛折磨,昔日蔑视天下的欧华竟然也会说出这种和尚才会说的话来。

虽然孟小混混文化水平有点低,但是经历了四年多的古文薰陶,这话他还是听懂了的,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觉得好过点,反倒更加郁闷:你老倒看得开,死的是你当然说得轻松,要小爷我以后都记着你死的样子,还不烦死我?(就某些方面来说,孟小混混的思想的确有些,呃,与众不同。)

还好欧华不知道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不然还不气死?大拇指在那坚硬的药丸上摩挲了两下,便见粉末簌簌而下。

“啊!”无痕惊叫一声,便要去抢,这药就算没用也是他花了大力气得来的,怎么肯见它被毁?只是那小身板还没靠近便被师傅老人家一掌拍到地上,欧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急什么?”

“师傅——”不带这样的!孟小混混哀怨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在身上乱拍,激起一片尘土。

欧华懒得理他的耍宝,往手上吹了一口气,指间的粉末散去,露出一点宝光。

无痕这时正好抬起头来,便见那原本灰扑扑拇指大的药珠此时变得只有小指盖那么大,却通体莹白,表面流转着一层光华。眨了眨眼,心想怎么这么像传说中的仙丹?“这——”

欧华却对这仙丹一样的药丸没什么兴趣,随意地拈着它,仿佛是一文不值一般,向呆傻的小徒弟招招手,道:“过来。”

孟小混混不敢抗命(要知道那结果可是惨痛滴!),再加上对那药丸确实好奇,听话地走了过去,刚开口道:“师——”话还没说完便有什么东西飞进了嗓子,没等他咳出来,那东西顺着喉管便滑了进去。“师傅!”某孟心焦焦地望向师傅大人,见他满脸无所谓,再一看,他手上空空如也,果然那药丸已经不在了。“师傅,你不是说那药没用吗?”干嘛给他吃,该不是有毒吧?

欧华往他**上踢了一脚,道:“对我没用,对你却有用得很,还不去打坐把药性化开?”

孟小混混委屈地揉揉**,乖乖地跃上小榻盘腿坐下,一边运起功决一边还在心里遗憾,他就像猪八戒偷吃了人参果一样,大好的东西看也没看清,味道也没尝到便一口吞了下肚。

“专心点!”师傅大人冷冷地开口,小徒弟再不敢胡思乱想,睁上眼睛收慑心神,一团熟悉的暖意自小腹处升起,循着早已习惯了的路径游去。这些都是他四年来做熟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好像会出什么事一样。

果然过了不到一柱香,无痕的胃中猛地热了起来,像有一把火在烧,并迅地漫延到全身。练了几年已经有一定规模的内力开始不受控制,在经脉里胡乱冲撞,他赶紧从丹田里调多一些气劲去压制,新起的气反被之前那些带得一起做乱,有几股甚至冲到了其它未开过的经脉之中。啊——

他张大了嘴巴却没办法出声音,经脉被不受控制的内力撞得胀痛不堪,高炽的温度逼得他全身都是汗水,脑中也渐渐不清楚起来。他隐隐知道这是因为那颗药丸的原故,但那是师傅给他吃的,应该没有害才对,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身上越来越痛,逼出来的汗水很快被体温蒸,在周身形成一层薄雾。要死了!他在心里想道。脑中蓦然闪过一双冷静却总是透着宠溺的眼睛,如果他死了,那个小屁孩会伤心吧?心中一惊,脑子顿时清明了几分,咬牙忍住身上的剧痛,不再去压制那些散乱的真气,试着引导它们往原来的轨道上去。

此刻无痕的经脉之中已经涨满了真气,并左突右撞不得安宁,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丝真气很快便被冲散。他心里怒极,恨不得把这些不听话的真气一一逮住再狠揉一阵,可实际上他却拿这些东西无可奈何,只得咬牙一番后再去收拢那些散乱的小肌真气。如此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不知多少回,终于给他集了一小股开始循着原来的路径动行,只是这股真气太过势弱,不敢去招惹那些变本加厉地四处冲撞的大股真气,只好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打打擦边球然后再逃。

眼看着那小股真气开始慢慢壮大,胃中突然又是一阵热,大量的真气毫无次序地往全身散来,无痕这下真是苦不堪言,暗道一声死定了,却没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