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璎璎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

更让她烦郁的是,咏月楼的周围还被爹派了不少人看守,戒备森严的模样,让金璎璎感觉自己就是个囚徒,虽然没有脚镣手铐。

楼里就只有春雪和另一个丫环侍候在旁。

问过雪儿,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整夜。

她又急又躁,都过了一夜,长生到底怎么样了?她也想过用自己的命威胁爹放人,但是转念一想真的这么做的话,万一她爹又将她迷晕怎么办,那就真的救不了长生!

她想尽了一切方法,却出不得咏月楼半步。

这让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谁知到了下午,咏月楼下的看守的人忽地全被抽走,那一瞬间全都撤走的事态,使她嗅到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头也不回的冲下楼,抓了匹马,问过地牢的方位,就骑马飞奔到地牢。

牢内,远比想象中更阴暗。

一走入地牢,一股阴冷潮湿的味儿扑鼻而来。

粗大的木桩之后,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囚室。

惨淡的光线,光影交错的阴影,以及从囚室天窗上射下的一缕淡淡的光线,都有着无比压抑的感觉。

只是,现在牢中空无一人。

金璎璎站在洞开的牢门口,一阵窃喜,一阵担忧。喜的是,刚到这牢里就听到长生失踪的消息,忧的是,长生真的逃掉了吗?

她看向牢房内,牢中还立有两人。

一个身穿银蓝衣衫,看侧影她都能认出那是大师兄,另一个她见过好几面,是大师兄的手下荀樾。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师兄。”她走到他身边。

“师妹,你怎么来了?”高莫影从幽光里侧过脸,惊讶道。

他知道师父已经对师妹解除了软禁,却没想到师妹一出香闺,就直奔着地牢而来,这样说起来,这个长生对她有如此重要吗?

他微微有些嫉妒,却又立刻强压下去。

“听说长生关在这里,我自然就来了。”金璎璎又仔细看了牢里一眼,确定长生不在里面,松了口气后,又马上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生呢?”

“他消失了!”

“消失?”

“对,是消失!”高莫影望着地牢,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不是失踪,是像空气一样一夜之间蒸发掉,没有一丝踪迹可查。”

金璎璎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活生生的消失?”

“可他就是消失了!”高莫影喃喃道:“若仅仅是失踪,总有蛛丝马迹可循,而消失是没有任何端倪的,就像全然都没存在过。”

金璎璎一听这话,原本很高兴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原以为长生是连夜越狱逃掉了,照师兄的说法和表情来看,长生不是失踪了,是消失了。

她不由问道:“这个……昨晚真的一点动静都没吗?”

高莫影转头唤过荀樾,叫他出去把昨晚值夜的狱卒喊过来。

狱卒来后,说的话更是让金璎璎大吃一惊。

“小的昨晚都一直在这边,若是牢里有什么异常的响声都能听见。”他指指牢房对面的隔间。

“小的一直在那个隔间,三更天的时候,小的巡过一次房,见他一直坐在墙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到了四更天,小的又巡了一趟房,见他倚着墙角睡着了,然后到了五更天小的再去巡房的时候,发现牢里面空无一人,那个人突然消失了。”狱卒说到此处,拍拍挂在腰上的钥匙串,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开牢门的钥匙串也一直在我身上挂着,没离开片刻,而这个钥匙也只有这一串,不可能有备用的。不知道他怎么出去的,他真的消失了!”

“你真的没听到任何响动?”金璎璎问。

“是。”

“不可能!”金璎璎大叫着,“我不相信。”

如果说长生被人劫狱救了,或是偷到钥匙而逃出庄,她绝对相信,而这种破绽百出的消失之言,如何能叫她相信长生依旧安然无恙。

她低头想了下,忽而抬起头,冲着高莫影道:“大师兄,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我爹叫你们偷偷的处死了长生?”

“没有!”高莫影摇头。

“那长生怎么可能自己消失?一定是爹叫你们杀了他!”金璎璎激动的大吼大叫起来,整个牢房都是她嘶吼的声音。

“师妹,你冷静点,我真的没杀他!”高莫影握住她的肩。

“长生死了,你叫我怎么能冷静下来!”她拼命的摇头,一挥臂推开他。

望着空空如也的牢房,泪水划过她雪白的面庞。

长生看来必是凶多吉少,他不懂武功,怎么可能在门窗完好,又有人看守的牢里逃出,他必定是被爹给杀了埋了,想起溶洞里他忠心耿耿的护着自己,想起他不顾一切的救过自己的性命那么多次,而自己却连一次也救不了他。

她伸手捂住脸,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高莫影见她如此悲伤,不由握住她的双肩劝道:“师妹,或许长生并未死,他只是逃掉了。”

“他怎么逃啊!”金璎璎从掌心中抬起脸,哑着声音喊:“长生又不像你们会武功,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哪里能逃得出去。”

金璎璎将脸埋在掌心里抽泣着,“既然不是你,肯定是爹叫别的师兄去干的!”

高莫影颓然的松开握住她肩头的手,无言以对。

虽然他没杀长生,但难保师父派了别人去做。

“一定是这样!我要去问爹,是不是他把长生给杀了!”金璎璎用衣袖一抹泪,就像她来的那样一阵风似的冲出去,高莫影知道即使阻止也阻止不了,只有目送她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的目中浮起痛苦之色。

“影少爷,你觉得这事怎么看?”旁边一直没说话荀樾开口了。

“一切都不好说。”高莫影的表情高深莫测。

“此人若是自己消失,里面可能大有文章,当然这要先排除他死于这庄里其他人之手,这里想他死的人还多得是。”

“还有人想他死?”荀樾带着一丝疑问。

“对,还不少呢。”高莫影应了声。

他说完这句,不再说话,只是走到牢房中那缕透过天窗射下来的光亮下,皱眉寻思着。

早上,他就得知长生奇迹般从牢里消失的消息,他也去问过师父,师父当时和他是一样的惊讶,而且雷霆大怒的大发了一顿脾气,下了格杀令,但凡长生再敢露面,一概格杀勿论。

从师父的举动推测,他估计长生真的是自己从牢房里消失的,因此他才会带着荀樾再度来到牢房,想寻到蛛丝马迹。

然而,这一切真的就像奇迹,没有任何解释,在门窗完好,又有人看守的状态下,这个男人真的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也去询问过看守庄门的仆役,得知从昨晚到现在并无陌生人出入庄,那些出庄的人也都有各自合理的理由,经过查证也没说谎。

那么,长生若不是被别人杀了,就是自己消失了。

从武斗那次,他就觉得这个叫长生的男人身上有着不少疑点,虽然平常看他的言行也找不到任何破绽,但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昨日在山中寻到长生时,二师弟的一番痛打,绝对是下了重手,照理说他不是胸肋断掉,就会受极重的内伤,然而,他非但能自己走回山庄,还能自己连夜逃掉。

或许,他能这样无声息的逃掉,是因为外面有人接应,可就算有人接应,想逃出玉剑山庄也是难比登天,他能逃掉,或许是庄里出了内奸。

若真是如此,此人潜伏在庄里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谁派他来的?如此的深藏不露,又有何居心?那个内奸又是谁呢?

如此多的疑问堆积在心头,在思绪里纷乱一团。

心念一转,他的思绪不觉又转到师妹哭泣的脸上。

地牢幽暗的光,洒在他银蓝的衣衫上,反射出浅银的冷光。

就像他脸上平静的表情,虽然波澜不惊,但是,来自心底的痛楚在慢慢吞噬着他的心。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黑暗中,似乎又浮现出师妹的泪容。

长生,居然能让师妹如此痛心。

这个人真的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