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之族你听过吗?”

“什么?”金璎璎好奇地转了下眼珠。

“相传在某个密林的深处,住着令人神往的黄金之族,那里风景秀美,天地之间澄净如水,黄金楼宇富丽堂皇,各种用具都是用黄金制作,各式各样的芬芳香料应有尽有,那里是人间仅存的乐土,是世人神往的梦寐之地,而七瓣雪的传说就是源于那里。”南十夜说完盯着金璎璎,眼里似乎闪动着某种期待。

“真有这种地方吗?”金璎璎兴致勃勃,连声追问。

“你想知道?”

“对,那地方在哪里?我也想去看看。”

南十夜打量着金璎璎,见她除了兴奋,并无自己预想中的效果,他心里是异常的失望,他不由叹了口气,“这自然是假的,这世上怎会有房屋从里到外都用黄金建的,小傻瓜。”

金璎璎跳起来,粉拳捶上他的肩膀,嘴里娇嗔道:“十夜,你坏死了,居然骗我玩。”

南十夜只是淡淡道:“很晚了,你也该睡了,明早还要起来赶路。”

“对哦。”金璎璎走到窗边,仰望窗外漆黑的夜,“但愿明天雪就能停了,师兄他们知道我不见了,肯定在到处找我。”

“你好好养足精神,我们早日回去。”

*********

风雪漫漫,袭向被夜色笼罩的苍茫雪原。

荒芜的雪原上,竟有人伫立在风雪中。

雪,落在他被风吹得飘飘扬扬的长发上,落在他紧锁的眉宇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手中握着一个月牙形的东西,正放在唇边专注的吹着,黑暗中她如星的眸子却满蕴着远比周围黑暗更深浓,更沉重的痛苦。

从他唇边流泻出的如水乐声。在静夜里悠然起伏,湍急时如飞瀑直下三千尺,柔缓时千转百回似情人呢喃,那蛰伏在乐声中的强烈情感。早已无可遁形。

他胸中澎湃着激烈的情绪,失望、绝望混合着痛苦几欲破胸而出,他们堵在胸中无处发泄,那种快要窒息的痛,让他几乎快要发狂,而这乐声则是最好的堤口,所有的悲哀与绝望从中奔涌而出融入这黑沉沉的夜。

原本,他以为拿出那个银项圈,说出七瓣雪的传说,就算她不能找回失去的记忆。也会激起自己是谁。

那个银项圈是她亲生的爹为她打造的,也是她的亲娘给她戴在脖子上的,她曾是那样的珍爱这个项圈,不仅仅是因为七瓣雪的传说,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里面蕴含着他爹娘为她的爱。却不想她失忆到了这种程度,非但将项圈给扔掉了,就连七瓣雪的传说她听了都无动于衷。

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她会不会一辈子都想不起自己是谁,更记不起他是谁?这个认知让他一阵恐慌。

不,他不要这样!

事隔十年,陡然发现自己最珍视的人并未死掉。反而一直就在他身边,这种喜悦早已是无从形容的,而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她能早日恢复记忆,不要再认贼作父。

可是,如何才能让她恢复记忆呢,这可是个难题啊。

这时。有轻微的脚步声循声而来。

南十夜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但见一团幽微的光亮破开了黑暗。

那团光亮中,身穿皮裘的她提着油灯款款走来。

他本待停下吹奏,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的神色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的眼神很飘忽。似乎已沉浸在乐声中不能自持,她的眸中闪着泪光,脸上带着种怀念的迷离表情。

他心中一动,这首曲子是欣眉小时候最喜欢听的琴曲,欣眉的娘总是在院子里弹这首曲子给欣眉和他听,后来那件惨案之后,他依照记忆中的曲调,谱出了这首曲子,每当欣眉和他爹娘的祭日,他就会用这首曲子祭奠他们死去的亡灵。

今日,其实是欣眉爹娘的祭日,欣眉没了记忆,那么就让他来代替她祭奠他们。

因此,天还没亮,他就偷偷爬起来出了门,因为,他怕吹出的声音会吵到她。可现在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他猜测这个曲子很有可能勾起了她的某段记忆,或许,说不定能帮助她找回失落的记忆。

他不由激动起来,连握着發的手都有些颤抖不止。

金璎璎提着灯往前慢慢地走着,她方才一觉醒来,发觉身边已不见南十夜的人影,在屋里找了一圈后,她就提着油灯到外面来找了。

这刚出门倒没什么,这顶着冷风走了几步后,她就听到一阵隐约的乐声。

那乐声如泣如歌,娓娓动人,她只是听了一小段,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而且这个曲子给她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她竟然觉得这个曲子对她而言并不陌生。

那仿佛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那曲调的转折,高低的起伏,就如自己预料中一般回旋不去。

她听着这曲子,整个人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

曲声悠然,低回轻转。

一幅画面破开脑中的混沌倏然而现。

画面中,一个小女孩坐在一把古琴前伸指弹着,她的身畔,一个美丽的女子微倾上半身向下看着,似乎在指导这小女孩练琴。

女子的腹部微微隆起,,她一手搭在小女孩肩上,温柔的望着歪着头的小女孩。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男子在院落中修着椅子。

这是一幅很美丽的画,这仿佛是一家三口,瞧上去其乐融融。

忽地,一滩鲜红的血喷射在琴弦上。

那触目惊心的红,像一团团开在琴弦上的鲜艳的红花,越来越刺眼,越来越使人毛骨悚然,血色随之从这幅画的画面四周漫出来,那原本和乐的一家三口,瞬间被这一片恐怖的血光瞬间湮灭掉,整个视野里只剩下那一片浓稠而诡异的血色。

那血色是那般的绯红,像海藻般死死缠绕住她,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手中提着的油灯摔落在地上。

她一个踉跄后退一步,颤声道:“血,好多血。”

油灯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南十夜这时已发现金璎璎的不对劲,他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扶住她,“璎璎,你怎么了?”

“血,我刚才看到好多血。”她喘息着。

南十夜目光一动,“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然后就是鲜红的血,好刺眼……一大滩血喷溅在琴上……”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开始抱住头。

南十夜从她断续的话里立时明白了,这肯定是惨案当日发生的情景。

她想起来了!太好了!他激动不已。

强压下激动,他诱她继续说下去,“你还看到什么了,你再想一下。”

“血……我看到好多好多的血,像河染红了地面,我看到好多的尸体都支离破碎……好恐怖……”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开始哭起来,“我的头好痛,快要裂开了一样,里面又好像被人劈成了两半,又好像有把锋利的刀子在里面割着,我受不了了,好痛啊……”

她抱着头,一个挣扎竟然挣脱他的抱持,栽倒在地上,剧烈的头痛使得她拼命地用脑袋去撞击地面,直撞得额头都出血了,她都毫不在意。

“璎璎。”南十夜连忙上去,抱住地上的她。

她泪流满面,一张俏脸因为痛楚而扭曲,那面色比纸还要惨白,最后居然痛昏过去。

他一把抱起她,将她抱回屋内尚未熄灭的火堆边。

火光幽幽,映在南十夜俊逸的脸上,那流转在眉宇间的犹豫在这个幽暗的小屋里,尤为清晰。

欣眉,你说我该怎么办?看到你如此痛苦,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应该让你忆起过去。

而这静谧的小屋里,回应他的只有那簇燃烧的火光。

地上双目紧闭的少女,额头缠着白色的布条终于悠悠醒转了,她睁开眼睛,一看南十夜坐在她附近在发着呆,她不由挣扎的坐起来,这一坐她立刻觉得眼前一片眩晕,连忙用手扶住额头,这手指一触及额头上包扎好的布条,不由发出一声痛呼,“哎呦。”

南十夜连忙靠过来,关切的问:“你醒了,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她朝着他道:“对不起,方才吓到你了。”

“我没事。”南十夜问道:“倒是你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啊。”金璎璎扶着额头,“我夜里起来一看,你不在屋里,我就出去寻你,当我听到你吹的那首曲子的时候,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它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是么?”

金璎璎点点头,“更诡异的是,在听着那首曲子,我脑海中会浮现出一个很美好的画面,一个怀了孕的女子在教一个小孩子弹琴,一个男人在他们身后修椅子。他们好像是一家三口,看起来很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