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他今天真的会来吗?”雪莉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有些担忧地问道。

“小傻瓜,会来的!你今天已经问过十几遍了!真不知道我们老板有什么好,孤僻内向,像块木头似的,还动不动就杀人!”杰西卡对着镜子小心地涂着睫毛膏,口中抱怨道。

雪莉的眸子上迅速起了一层雾气,低下头小声地道:“他又杀人了吗?”

杰西卡动作顿住,心中叫苦不迭:“我是说林先生动不动就骂人,他对公司的员工可凶了!”

“自从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知道,这辈子是不会爱上其他男人了。”雪莉慢慢搅拌着面前的色拉,轻声道:“他是个坚强的人,就连上次那么重的伤,都熬了过来。那段日子虽然很苦,但我常常会去怀念,每一天看见他躺在那里,就在我的面前,就会觉得很安心。”

洁西卡眼圈微红,强笑道:“雪莉宝贝,你是我遇见过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他看上去很冷漠,似乎对什么也不在乎,但我却知道,在他的心里,却有着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纯真脆弱的情感。”雪莉语气很低,却很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他绝不是一个坏人。”

洁西卡肯定地点头,刚想说些什么时,门铃声悠扬地响了起来。

“林先生一定很在乎你,不然这几天公司这么忙,他又怎么会来?”洁西卡冲雪莉眨眨眼,走出去开门。

雪莉有些慌乱地望着门口,脸上迅速飞起了两朵红云。

门刚打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就出现在洁西卡面前。

“迷人可爱的公主,这是我,您的仰慕者,想要表达的一点爱意。”小四笑嘻嘻地从花束后探出了头。

杰西卡嗔了他一眼,微笑着接过了花:“进来吧!看在你还知道礼貌的份上!”

小四看着杰西卡长裙下近乎完美的身材,以及精心打扮过的妆容,突然怪叫一声掩住了自己的胸口,满面痛苦之色。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不要吓我!”杰西卡紧张地扶住了他。

小四惨哼道:“我要死了,你偷走了我的心”

“你要是还挡在门口不进去,就真的会死,我会干掉你。”林野在他身后冷冷地道。

小四恼火地回过头:“你小子!没看到哥哥在泡妞吗?学着点!哎呀”却是被杰西卡大力踢了一脚。

刚进屋,林野就看到了那对欢喜中带着些幽怨的眸子,两人静静对视,俱是无言。

杰西卡性格开朗活泼,小四本又是浪子性格,一时在餐桌上谈笑风声,相处得极为融洽。

而林野自一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雪莉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为林野面前的盘中添上这样那样的食物,宛如一个贤惠温柔的小妻子般,带着满足的淡淡笑意。

晚餐结束后,杰西卡唤过雪莉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后,笑盈盈地对林野道:“陈先生邀请我去看一场电影,我想,您不会忍心看着雪莉独自在家洗盘子吧?”

林野愕然,不等他答话,杰西卡就挽起了小四的胳膊,走出屋子。而导师大人在出门时,还特意回身对着林野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林野走进厨房,却看见,正在水龙头边忙碌的雪莉,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我来帮你。”林野低声道,同时挽起了袖子。

雪莉的声音细不可闻:“不用了,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不知道是由于心情紧张,还是地上的水渍作祟,雪莉捧着叠洗净的餐具,刚转身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摔下。

林野本能地伸手,清脆响亮的瓷器碎裂声中,娇小火热的身躯扑在了他的怀里。

“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雪莉似是再也无法遏止,收紧了手臂幽幽地道。

林野微感歉疚,抬手轻抚女孩瀑布般的秀发,低低道:“我从小,心里就装着一个人,最大的心愿,就只想和她团聚”

雪莉抬头,浅灰色的眸子里泪水盈盈,颤声道:“我不要听,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有没有雪莉的位置?”

林野静静望着她,沉默半晌后干涩地开口:“你对我如此,我又怎能忘记。”

雪莉踮起脚尖,冰凉柔软的嘴唇在林野脸上轻轻一吻,柔声道:“不管以后会怎样,我只希望能在你的心里一直一直呆下去,即使是和别人分享,也不在乎。”

林野心中百感交集,一时竟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皇后区的一条马路上,小四和杰西卡正百般无聊地闲逛。

“不如我们真的去看电影吧?”杰西卡揉着被高跟鞋磨痛的脚踝道。

“好啊,不过我背你去。”小四弯下腰,转头笑道。

杰西卡犹豫了一会,伏在了那宽阔厚实的后背上。

“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干吗?”小四托了托背上的姑娘,语气古怪地问道。

“你这人,怎么满脑子的不堪想法?”杰西卡从侧面看到了他脸上的坏笑,不由薄嗔地道。

小四眼光瞟到了路边的一间汽车旅馆,突然停下脚步讪讪道:“杰西卡,不如我们去那边,既可以休息,我还能帮你按按脚什么的!”

杰西卡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缓慢却用力地一口咬在小四的耳朵上。

“妈呀!”一声惨嚎顿时远远传了出去,天上,一轮圆月正笑咪咪地望着他们

※※※

中国,辽宁省,和甸村。

这个坐落在长白山脉极深处的小村,全部的居民都是女真族完颜部的后裔,生产方式以畜牧业和农业为主。至今仍保留着浓郁的满族风情,有高贵言雅的宫庭舞,原始火爆的萨满舞以及庄重肃穆的先祖祭祀。是黑龙江省为数不多的满族聚居区之一。

伊尔根觉罗氏,和甸村中最大的氏族。伊尔根在满语里为“平民”的意思,是满族里的一个大姓,改为汉姓以后,以姓“赵”“叶”的居多,满族里向来有“七关八赵”之说,即满族人以姓这两个的最为繁盛。

披着件马褂的赵平原,正在屋前的雪地上劈着柴禾,这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有着肩宽腿长的匀称体型。他的脸窄而长,山根高高隆起,粗重的浓眉下,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而正在动作间无声斩开那段段粗大圆木的,却是他的手掌。

心不在焉地将坚硬衫木划拉成长条,赵平原不时扭头去看屋内,堂屋火炕前的八仙桌边,祖父仍在和那个早上进村的客人轻声交谈着。

“赵老先生,事情就是这样,请您无论如何看在过世的林老先生份上,能够替辛同先生讨回公道。”裹着厚厚皮袄的阿竹,用颇为纯正的中文道,身后恭谨地立着几个随从。

“容基兄对赵家有恩,他的情,我们没有一天敢忘。但是,林家接连发生的事,未必都出得太蹊跷。”赵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面前俊俏男子一眼,缓缓道:“在没弄清所有的头绪之前,我们不敢妄自插手。”

“老先生,我所说的,都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你们强大的实力,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复仇方式,请您一定要相信我!”阿竹略显焦急地道。

赵老爷子脸上现出笑意,眼神深邃无比:“你是林家唯一的指定继承人,我自然能够信得过。”

阿竹微微偏首,身后一名随从掏出张崭新的支票,双手放到桌上:“请您不要误会,辛同先生在世的时候,说过这些年来林家欠了你们很多,而当他准备动身来中国之前,却”

“我们就只是些隐居在大山里的平凡人罢了,赵氏全族三百余口,向来已习惯了宁静安逸的生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会斟酌。你的好意,心领了。”赵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推回支票,和声道:“旅途劳顿,你想必也累了,如果不嫌弃,就在这住上一天再走罢!”

阿竹脸上闪过浓浓的痛苦失望之色,略略闲谈一会后,起身告辞。

“这个年轻人是林家的什么人?林辛同又怎么会死?”西屋门帘掀开,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穿着火红色袍袄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生得唇红齿白柳嫩花娇,一双大眼睛极为灵动可人。

赵平原亦走了进来:“林辛同死了?死得好!玛法,您不是早说过他不是好人吗?”

“当年容基兄救我赵家十八人于死牢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些年来,我就只是想尽些绵薄之力,却没想到,最终竟是连他的性命也护不周全”老爷子语气沉重,魁伟的身躯微微颤抖:“林辛同这个人,急功近利,我对他一直存有戒备之心。容基兄过身后,也曾派你们几个叔父去查过此事,但却一无所获。刚才这个,却又是他指定的继承人。”

小姑娘扁嘴道:“林爷爷人很好,那个家伙阴阳怪气的,看上去就不舒服。”

“今天这年轻人,来得有些古怪,但无论如何,林辛同也总算是容基兄唯一的后人。我想,若兰带几个人暗中再去次美国,细细地理一遍头绪。如果真是错怪了他,我们也得去做些什么的。”赵老爷子沉吟道。

“我也去!玛法,我到现在还没出过远门呢!小兰她已经去过了很多次美国!”赵平原叫道。

赵老爷子眉头微拧,神色间不怒自威:“你平日心浮气燥,就连自身的功夫都还没练到家,还想出去丢人现眼?”

赵平原苦着脸,连连朝笑嘻嘻站在一旁的胞妹使眼色。

“玛法,您就让哥哥去咯!我会看着他的!”赵若兰牵起老爷子的手,摇晃撒娇道。

赵老爷子溺爱地拍拍孙女的手,无奈道:“也罢!出去见识一下也好,平原你要谨言慎行,凡事不许强出头!”

赵平原咧嘴笑道:“玛法,您就放心吧!我最近很用心地在修习,已经到了”

赵老爷子抬手阻止,脸上已隐有怒色:“行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自大的毛病?!”

赵平原极为尴尬地干笑几声,灰溜溜地跑到屋外继续劈柴。

“玛法,您不要生气,阿哥他自上次在‘铁门’的人手里吃了大亏后,最近已经收敛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般冲动火暴了。”赵若兰装了一袋烟,乖巧地替老爷子点上。

“这孩子,算起来也是赵家晚辈中的老大,却一直难成大器,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气死。”赵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赵若兰轻笑道:“玛法,这次去美国,我会小心看着阿哥的,多经历过一些,他自然就会成熟。”

“台湾陈家,那年轻人是这样说的罢?”赵老爷子思忖了一会,沉声道:“希望我没有看错林辛同,不然,那个陈家会死很多人”

通往村外的唯一一条小路上,阿竹正坐在疾驰的马拉雪橇上,脸上,带着悠然笃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