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赤很恼火,极其恼火。

他在看到那条新闻报道的时候正在啃着一只热狗,十秒钟后却差点被粗大的香肠噎死。

三个新任保安倒是挤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在镜头里的英俊扮相,林野远远地靠在墙边望向电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巴赤将手中没吃完的半块热狗狠狠扔在地上,闷声不响地往外走。

“回来!”林野冷冷地道。

“哥!”巴赤吼道,牙齿咬得咯咯响。

林野走到了他面前缓缓地道:“那个人这样做,就是要打压我们,时间一长,却会疏忽对我们本意的警惕。这,反而是件好事。”

巴赤似懂非懂,但却仍是火大,气呼呼地冲进了地下室,随即那里立即响起了沉闷不断的撞击声。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有事情做?”胡恩贼笑兮兮地道,两只眼睛叽里咕噜转个不停。

安东尼奥有些纳闷地望着林野:“林先生,我要的那些材料怎么还没到?”

杨灭看着手中的莫斯伯格AP5式霰弹枪,扁了扁嘴道:“老老板,这枪怎么玩啊?保安标准配备,打出去就是一大片,近战还凑合,远距离就就是个小孩我也得死在他手上。”

林野看着面前这三个有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不由隐隐有些头痛,难道坦白地和他们说自己银行帐户里的钱已经不多了?

似乎是受了负面报道的影响,几天内这座六层建筑的保安公司完全就没有任何委托人上门,反倒是有过几个隐晦的电话打进,大体之意就是询问这些杀人狂们是否愿意另投东家,这让巴赤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懒洋洋地看着冷冷清清的大门口,巴赤郁闷地叹了口气,或许,偷偷跑去雪莉家找些好吃的会是个好主意。

巨人刚跨出门口,却在门口转角撞上了两个行色匆匆的大汉,正一肚子气的巴赤梗着脖子刚想骂人,却被一边一个抱住了。

“巴赤教官!真的是你!”

“妈的,你这个笨蛋,我早说了是教官他们,这下没话说了吧!”

巴赤面前,戈尔森和阿塔尔的两张脸几乎已经笑得下巴脱臼。

就象产卵期游回河流中的鲟鱼群一般,自戈尔森两人来到后,源源不断的彪形大汉们涌入了这幢不起眼的建筑,他们衣着普通,肤色各异,有的孤身一人,有些则三五成群,手中挽着简单的行囊,眉宇间俱带着难以掩饰的冰冷杀气。

当看到那个挺拔孤独的身影时,他们无一例外地眼眶湿润,挺胸敬礼,然后默默地站到一边。到了下午,楼房门口的院落里已黑压压地站出了一个整齐的方阵,林野静静地注视着这些分隔已久的汉子们,心情复杂。

“立正!请教官训话!”戈尔森吼道,声音嘶哑。

“轰!”所有人大力跺脚,齐声吼道:“请教官训话!”

林野逐一注视着眼前每一张激动的脸庞,在这个完全不同的环境,这些虎狼汉子象以前一样挺直如林,钢铁般的臂膀在队列中由于哽咽而抽搐。在此时,他知道,唯一永远不变的,是他和他们的心。

夜晚,楼房内部史无前例的喧闹起来,仍然有来自各地的拳手们陆续赶来。巴赤显然是最为兴奋的一个,他跑上跑下,把新来的汉子们安排到各层的房间。而可怜的三个保安前辈们首次接到林野下达的命令居然是——采购食物!

胡恩颇有些郁闷地跟在闷声不响的两名同伴身后,嘴里不停地小声嘟囔着,似乎这次处*女任务让他的心情很是不爽。埋头走过了两条街后,一只大手突然搭在了胡恩的肩上:“哎,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

胡恩气恼地转过身来,两个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威猛大汉小山般矗在他面前,其中一个正在和他说着极不流畅的英语。

“把你的爪子拿开!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又知道我的身价是多少钱?”气急败坏地胡恩吼道。

说话的汉子愕然:“你在说什么?”

胡恩傲然指着他的两名同伴:“你知道我们三个加在一起值多少钱?100面额一张的美金足够能把你这样的傻大个埋起来那么多!我的肩膀也是你能拍的?”林野所付出的巨额保释费一直是他心中得意洋洋的地方。

而他的两个同伴的反应却颇为尴尬——杨灭木讷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过来帮腔的意思,安东尼奥的眼睛却已经瞪得比牛的还要大,他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钻到钱眼里面去的丢脸家伙。

那汉子怔了一怔,眼中突然煞气一现:“妈了个巴子,老子问你路,你却在钱不钱的,敢情是讹诈到爷爷头上来了?”他蒲扇般的大手一伸,立时就把小鸡般的胡恩拎了起来:“是不是***想死?!”

胡恩直吓得屁滚尿流,可偏偏那汉子后面的两句话又是他完全听不懂的他国语言,只得拼命蹬着两条短腿挣扎着,徒劳地望向了身边,而两个伙伴却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了远处,似乎那里正有着什么新奇古怪的物事般聚精会神。

“小陈野,小巴赤,给老子滚出来!”两个汉子站到了楼房门口,胡恩仍然被他们其中的一个拎在手上,脸色紫涨得象个熟透了的番茄。

林野从三楼的窗户中探出了头,却完全愣住:“教官?!”

喊话的汉子哈哈大笑:“小兔崽子,居然真的是你!”

张龙张虎兄弟大刀金马地坐在沙发上,他们的容貌几乎没怎么变,人型坦克似的强悍身形,留着浓密虬须的粗豪脸庞,铜铃大的环眼顾盼之间仍旧霸气十足。

房间里挤满了看热闹的拳手们,每个人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据说是教官的教官的汉子。胡恩哼哼唧唧地站在远处,心里直把这些不识他尊贵身份的野蛮人骂得一无是处,当然,只是在心里而已。

“我们俩在外面跑了这么长时间,累了,到你小娃娃这里来混口饭吃。”张虎大大咧咧地说道,他的兄长一直在旁沉默地看着林野,因为伤疤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上,一如看着当年那个瘦小孩子般带着和蔼怜惜的神色。

林野没有说话,他已一句话都说不出。

在这遍布着丑恶万物的世界上,这个试图将自己心灵紧紧封闭的年轻人并不认为有多少值得去珍惜的东西,但男人之间铁血真挚的情感,却让他觉得,哪怕是用生命去回报,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