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苏醒,施佰春睁开眼,发现床畔有个陌生男子正拿着张黑脸对着她。

施佰春当下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晒成这样,真像极了木炭。

她环视周围发现此处非端王府,可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这是哪里。

施佰春顿了顿,想等对方先开口,可左等右等对方却像哑子般一点主动厘清的迹象都没。小春只得清了清喉咙,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道:“敢问兄台,此处是何地?在下施佰春,可能是多喝了酒醉晕了,感谢你将我带回,希望没为你带来不便。”

男子听完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动了动,里头写着讶异。

片刻之后他才道:“属下是追魂九仙之一世月,此处是血衣教京都分舵。”

“血衣教?!”施佰春嘴张大得能塞进一颗拳头,但在发现世月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后,搔着头发腼腆地道:“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酒量差,只要沾一点酒就会发酒疯,而且醒来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世月闻言又是一阵讶异,这才将事情始末从头叙述一遍与施佰春听。

若说施佰春方才发现自己身在血衣教分舵吃惊得嘴巴可以塞下一颗串头,那听完自己为了皆如萧向众人射出带有麻药的寒冰针,那惊恐的程度便可以塞下一颗人头了……

因为众人之中包括一个她千不敢万不敢,无论如何都不敢得罪的人--欧意如。

“他人现下在何处?”施佰春从**爬起,却发觉浑身上下痛得厉害。

“教主人在花园里。”世月回答。

“不是问他……”

“小华人在地牢。”

小华?施佰春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是问她。”

“熙王人也在地牢。”

施佰春点了点头,又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

“两天?”施佰春心里头惦了惦,想着这回可糟了。

她取来祛痛丹,想了想,倒出三颗服下,掀开棉被下床时脚步虚浮不甚稳当,竟直直往前跌去。

世月急忙搂住她的腰将他捞回来。

施佰春拍了拍对方的背说:“劳烦,一时没站稳罢了,我自己能走。”

又道:“地牢在哪?带我过去。”

世月走在前头,领着施佰春走过去。从这人刻意放慢的脚步来说,施佰春觉得此人除了有些不苟言笑外,人还挺好的。

啧啧、血衣教竟会出这种沉默寡言的好人,看来魔教也不是像外界传言那般坏啊!她遇上的几个就都不错。

“啊!”施佰春叫了声,突然想起了个人。“世蔷是你谁?”

“正是家兄。”

施佰春笑道:“果然,兄弟俩挺像。”不过哥哥杀人比较狠。

世月没有答话,带着施佰春下到酒窖,打开酒橱后面一个小洞,伸手朝里面转了转,面对他们的半面墙缓缓开启。

进了里头,欧意如和粤华两个人两间牢房,比邻而居。

施佰春看了眼粤华,而后入到欧意如那房里。

欧意如席地而坐,坐在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稻草堆上,抿着唇不发一语,眼神望着角落,从施佰春入地牢开始,视线便没落在她身上过。

施佰春紧张地伸手在偶然身上检视摸索,发现没中点外伤后,缓缓吐了口气:“幸好他们没对你用刑。”

世月道:“暂时搁下来等候教主与右护法的发落。”

施佰春蹲在欧意如身前,轻声说:“欸,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喝酒发酒疯,自己干了啥都不记得,你别气了成不,先跟我出去。这地方脏,我晓得你难受,别忍了,否则吐了就糟。”

因为幼时岁月几乎被关在湿暗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只靠吃一些发馊牢饭勉强活下来的缘故,欧意如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这种霉味弥漫的地方。

施佰春记得以前自己和她被关人御剑山庄地牢时,欧意如就曾经因为受不了一只老鼠从他身上爬过,给吐了几回。

她静静等着,最后欧意如回过头来,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她,里头满载着愤怒。

“你为何骗我?”欧意如问。

“骗你什么?”施佰春问。

“骗我入宫找你嫂子,其实是去救皆如萧。”

“你不也骗我?”施佰春说。

欧意如凝视着施佰春,视线却不偏不倚落在施佰春眼里,神色坦荡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骗我说不知道他的下落,可其实你不但知道,还将他囚了起来。”施佰春说:“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最不喜见的就是你与他任何一个人受伤,可你废他武功、断他筋脉、折他腕骨……”

最后施佰春还是好说歹说把欧意如劝离了地牢,粤华则交给世月处理,也带离牢房。

施佰春静静陪在欧意如身旁,用了点药,让情绪激动的哦也好好地睡了下去。

她伸手揽着欧意如的腰,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以前从不觉得肌肤相接黏在一起叫做好,可现在觉得好了,这好却快成了奢侈。

施佰春低低地笑了起来。

沉寂的夜里,传来她细细吸着鼻子的声音。

月圆。

看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很容易让人想起往事。

欧意如睡得正香,一时半刻醒不过来,施佰春看了他一会儿,兜紧身上外袍,缓缓往外头走去。

她装模作样地一会儿露出疑惑的神情,一会儿低头沉思,很快地便有个血衣人跟上前来,问道:“右护法是否有何需要,请告诉属下。”

施佰春露齿笑道:“我想去小华那。”随后,她立即被送到关着粤华的地方。

血衣教阶级分明且纪律甚严,下属对上位者绝对服从。教主以下,左右护教法王持教,底下设有就追魂九仙二大长仙、十六分坛坛王,也就是说除了皆如萧以外,这地方真是没人比她还大。

施佰春心里偷笑,自己也没为血衣教做过什么,甚至鲜少露面,这里人怎么就这么相信他。更甚的是,居然连血衣教的万年死对头欧意如,都能不讲原因,就让自己从地牢里放出来。

啧啧,位高权重者的权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