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抬起头来,却见是一位身穿素白色长衫的男子,他大约三十多岁,岁月在他眼角刻下纹路,但是更添不可言说的魅力。..(-

-)叮红肿着眼,抽噎地问道:“你又是谁?你认识刚才那位?……”

那男子悠悠看着街道尽头,淡淡道:“你瞧,他不是过来了吗?”懒

叮叮诧异非常,一抬头,果然看见萧凤青被一个看似宫中的老内侍引着过来。她不由欢呼一声,一拍身边的男子肩膀笑嘻嘻地说:“大叔,真有你的,不然我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呢。”

萧凤青慢慢走了过来,定定看了眼前的萧凤溟,缓缓跪下:“皇上。”

“皇……皇……皇上?”叮叮吃惊回过头,结结巴巴地看着和煦如春风的萧凤溟。

萧凤溟冲她微微亦一笑,这才上前扶起萧凤青,轻声一叹:“是不是朕不追出来,你就真的不肯再见朕一面了?”萧凤青看着面前的萧凤溟,三年多未见,却似隔了一辈子那么长,往昔种种掠过眼前,千头万绪再也不知怎么从头说起。

“走吧。”萧凤溟看着瘦削的萧凤青,眼中隐约有水光泛起:“随朕去喝一杯水酒。”

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萧凤青眼神微微一闪,却是挣脱了开,闪了一边:“皇上请——”

萧凤溟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微微苦笑,却不再勉强,在前面领路。(-

-)一旁的林公公叹了一声:“殿下,皇上是真心想要与殿下一聚,殿下不知,这几年皇上也甚是辛苦……”虫

萧凤青看着走在前面的萧凤溟半晌才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皇上。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称他一声三哥。”

林公公长叹一声,只是摇头。萧凤青跟上,每一步却重似千斤,叮叮一头雾水,但是想了想还是跟上前去。她满心的疑惑想要问萧凤青,但是他虽带着人皮面具,浑身的沉重却令她无法开口。

终于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幽静的竹舍。里面皆是竹子编制而成,桌椅席子,一尘不不染,风吹过,洗去外间的燥热,更添凉爽。叮叮好奇地四处打量,萧凤溟被她的天真烂漫看得唇边含笑,对她道:“这位叮叮姑娘,若是你喜欢,便让林公公带着你四处玩吧。”

叮叮见他和蔼亲切,也就无所顾忌,嘟着嘴道:“我又不小孩子……”话虽如此说,但是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却不住地往外飘。萧凤溟朝林公公使一眼色。林公公笑着上前:“叮叮姑娘,前面有个水潭,里面有彩鲤,一条条长三四尺呢。”

叮叮高兴起来:“那我要去看看,这位爷爷带着我去看看。”

林公公笑眯眯地带着她离开。

萧凤青看着她走了,这才长舒一口气,在席上坐下来:“她是张监军的侄女,自小无父无母,只有她爷爷带着她行走江湖。皇上,若是可以,等张监军一案了结,就送他们爷孙两人出了京城吧。”

萧凤溟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孑然一身的萧凤青,终于黯然一叹:“这三年来,朕常想,是不是朕做错了……”

“不。是我错了。”萧凤青低了头,看着面前的淡茶一杯,满心的苦涩已不是能用言语可以诉说。往事沉淀,他终于低下骄傲的头,曾经的至情至性的萧凤青,曾经狠戾冷酷的萧凤青,都随着这一场爱恨统统烟消云散。现在的他,不过是不能示人的鬼罢了。

一杯清茶放在身前,他抬起头来,面前萧凤溟眼中已隐隐有泪光:“事到如今,你依然不肯叫我一声三哥吗?”

三哥……

萧凤青动了动嘴唇,忽地轻笑一声:“皇上,你的五弟已死了。前尘往事不要再提了。”

萧凤溟眼中掠过黯然:“是,不提了。”

茶香袅绕,两人终是无言,光影在眼前缓缓移动,只有沉默的呼吸声缓慢而过。许久,萧凤青站起身来,看着外面渐渐落下的夕阳余晖,道:“皇上保重,照顾好她。”

他说完,毅然转身走出了竹舍。萧凤溟想要叫住他,他还有很多话要和他说,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可是千百种思绪涌上心头,倏然回首却发现,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他是真的走了,摆脱了睿王的身份,摆脱了从前的一切,他是真的决心要走了。萧凤溟捂住心口,钝痛感一下一下,那一日看着他毫无知觉躺在地上钻心的痛楚又丝丝蔓延。

“五弟……”他喃喃地道。可是回答他的,不过是穿堂而过的簌簌风声……

“大叔,大叔!”屋外传来叮叮清脆的声音:“快去看啊,山上还有好多彩色的鸟儿……”

她的声音陡然顿住,萧凤溟面前只有一杯凉透的冷茶。

萧凤溟已恢复常色,他收起茶盏,淡淡道:“他走了。”

叮叮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她心头惊慌起来,走了?什么是走了?她忽地不明白这两个简单之极的字的意思。

萧凤溟温和地看着她:“你姨夫之案,可以放心,朕会给你们一个公道。楚王虽是世袭王爷,但是一定也会受到惩处。你和你爷爷不用再漂泊江湖了……”

他还未说完,叮叮的人影已经飞掠而去。

萧凤溟摇了摇头,林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廊下。他长叹一声:“回宫吧。见到了他安然无恙,朕也算是了了心愿了。”

林公公叹道:“睿王殿下并不是怀恨皇上,而是殿下依然不能原谅自己,等到哪一日殿下终于释怀了,他会再回来见皇上的。”

萧凤溟黯然垂下眼帘:“但愿还有相见的那一日,只不过等到那一日,是否朕与他,早就垂垂老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