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川景狱脾气差,喜怒无常,疤脸黑袍男子十分清楚,所以当圣主突然的阴沉下脸,甩开袖子一路不言不语面色寒霜密布,甚至走进客栈时那股滔天的怒气愈演愈烈,吓得伙计手里的木盘都翻倒在地,圣主还直接从人家盘子上踩了过去,可见心中不爽已到了极点。

黑袍男倒也忍得住,只是心里难免犯嘀咕,不知到底什么事儿惹得圣主如此恼火,以他男人那粗糙的神经,自然是想不明白。

可是一边的黑袍葛老,却是高兴的翘了胡子,并不时的用手摸着下巴上的短须,还时不时看向圣主,脸色愈加舒畅了,要知道今儿个圣主可是让他吃了一惊,这一惊吓得他是即欣慰又喜出望外。

因圣主自小性格怪癖,又有诸多禁忌,寡言又暴燥,不耐冷又不耐热,不喜吵闹又没耐性,且他最是厌烦女子,殿中连个婢女都没有,黑袍葛老一度以为是圣主是天生冷情,又或者是胎毒使然,所以自从几年前惹得圣主大怒几次后,便也渐渐歇了心思,后来圣主体内的胎毒一直难解,也越发难以抑制,也就将此事彻底搁下。

谁知,今日之事却是让葛老简直不敢置信,又喜不自禁,他侧头看了眼疤脸护法一头雾水疑惑不解的样子,顿时笑而不语,这些个年轻人又怎么能看得出来呢,还得他这个过来人能解析一二。

以前的圣主,别说正眼去看一个女子,就是闻到一丁点的胭脂水粉味儿,就会脸色难看半天,若是连续闻上两个时辰,那眼中都带着怒火,不论男女恨不将人通通杀了。

可是今日那名叫玉兰的女子靠近圣主时,圣主居然没有任何不悦,甚至一向视女人为无物的圣主,居然会主动伸手摸一个女子的手臂,摸的流连忘返。这对葛老来说可是天大的事,要知道当时他无比震惊的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主子,终于要开窍了!知道女人的好处了……

至于圣主为何突然阴沉着脸,葛老却是嘴角忍不住动了动,想到那个姑娘被握住时,嫩花瓣一样的嘴唇吓的嚅了嚅,将手臂生生从圣主手里慢慢抽出来,圣主那脸色当场就尤如九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阴的都能下起雨来,想到这儿,葛老的眉毛都抖了抖。

晚上,葛老和疤脸护卫取了宝鸣蛇血,眼见圣主一声不吭的喝下去后,准备像往常一样退出去让圣主休息,谁知圣主喝完并不将碗给他们,而是一直看着他们,并不作声。

这让疤脸护卫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询问,因这两日圣主晚上都能小息一会,体内积压已多的狂躁已经减轻很多,而且状态也不像是胎毒发作的样子,实在弄不清圣主是何意。

就在他不明所以时,圣主本来就不多的耐性终于告罄,拿着一种要杀人的眼神紧盯着他们,还是黑袍葛老在旁道:“圣主放心,过了今日便有糖丸可服用了。”随即又摸了把短须加了一句:“那位玉兰姑娘我已让人买下了。”

圣主听罢目光扫了葛老一眼,没有开口,只是将碗放下。

在疤脸护卫拿着空药碗与葛老退出去,他不由的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圣主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只坐在那,但那气势是越来越强盛,尤其是他不满想杀人的时候,简直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韩府内卧室中,韩夫人脖子上正缠了一圈白纱,气愤的将一对价值百两的花瓶摔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瓶瓦烁,但这仍难以化解她心头的郁闷之气。

这些年来她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被人像扯线木偶一般在她苑里做威做福,偏偏她连一句反驳都无法说出口。

眼睁睁的看着她养了五年,溜光水滑的姑娘,本以为能卖千金万两,财名皆得,结果只两千两银子便拱手让人,如今还要打落牙和血一起吞下腹。

郁闷的她直想吐血,此时她手里拿起一叠银票,正是那些黑袍怪给的……

韩夫人越看越窝火,想一把撕了它,却又提不起力气,连带脖子以上头疼欲裂,一时歪倒在椅子上。

能不疼吗?两千两银子就买走了百花苑身带玉兰香的极品美人,这简直是生生拿刀剜她的心,割她的肉,韩夫人肉疼的直“哎呦”,却也无可奈何,当时的情形,命都在别人的手上,她能开口要出个本钱,已经是个要财不要命的主儿。

刘婆子见状只得安慰道:“夫人可别再生气了,两千两总比没有的好,也算是回了本对得起辛苦钱,总比没命的好……”

韩夫人有气无力的瞪了刘婆子一眼,“现在就要了我的命了,我还指着玉兰再往上走一把,可是现在……全毁了。”

一边的妇人见状,不由道:“夫人既然这么舍不得,反正姑娘还在,不如我们将银子退回去,就当没有这个交易……”

韩夫人顿时一巴掌扇了过去,咬牙道:“你这是想绝我**啊?这事儿若让人知道,姑娘还能不能卖出去了?百花苑还要不要名声了?”她下一句话没说,那黑袍人只用一根冰丝就能将她置之死地,这本事整个百花苑所有的护卫加一起也比不上,要是让他们知道她毁约,还不知道有多少种死法等着自己去试。

何况像这些外来的邪路亡命徒,杀了人隐藏起来,找都没地方找,连权贵都怕的要死,躲都来不及,她傻了才会招惹,这也是韩夫人只敢在房里生闷气,却不敢去报官的原因。

她心中不禁隐隐猜忌,难道百花苑里有人故意向外透露了消息不成?否则这些外来的邪流教派又怎么会知道百花苑有一个玉兰姑娘?还特意找上门来?

刘婆子见夫人冷静了下来,便小声道:“夫人,你看……玉兰姑娘怎么办?明日是否再搭两个丫头?”

“搭两个丫头?”韩夫人没好气道:“搭什么搭?你知道两个丫头多少钱?五十两银子!你还要我再赔五十两?”

“那明日……”

“让玉兰收拾收拾,到时找两个婆子跟着,一抬小轿送去,送完人就回来,这抬轿的脚力也要钱呢……”韩夫不满道,百花苑的生意一向是交钱后,第二日送货上门,一般一等姑娘都会送一两个丫鬟伺候,也算是百花苑养了她一场,留个念想。

可这次韩夫人是气狠了,连带罗溪玉也记恨上了,没福气的东西,真是白养了一场。

愣是狠心的一个丫头不给带,让她怎么来的怎么去,只要离开了百花苑,那以后无论什么事可都跟自己没任何关系了。

罗溪玉回到房里时,脸色不太好,珊瑚和红珠都没敢问,而是溜出去打听婆子们去了。

坐在塌上,她低头轻掀开袖子,露出玉白如瓷的手臂,只见细皮嫩肉的臂上,有一些红印还没消褪,正是那个眼神都让人哆嗦的男子留下的,其实他握的并不用力,但是那手贴上来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诉的凉意,忍不住让人起鸡皮疙瘩那种。

且他那掌心还带着茧子,摩挲时隐隐的刺痛,让她很不舒服,所以下意识的想抽回去,但直接抽似乎又显得很无礼,所以她抽的很慢,他的手从她手臂一路握到手指,然后她看到他错愕的抬头盯着她。

那气息,就算不看脸,罗溪玉也能感受到头顶那股越聚越重,乌云密布的感觉。

一会儿的工夫,珊瑚和红珠就红着眼走进来,见到罗溪玉便开始掉泪,毕竟伺候姑娘五年,彼此都有了感情,就算姑娘再怎么不上进,但两人还是爱护姑娘的,都以为将来姑娘有了人家,两人都会陪着过去,谁知刚刚打听婆子说,夫人明日只让姑娘一个人出苑子,不送丫头。

两人听了眼圈都红了,一路走回来便听着苑子一干姑娘小姐,听着第一美人被“贱卖”的消息都在背后幸灾乐祸,指指点点的,两人见了都替姑娘不值,这些人里有几个人没喝过小姐送的药膳,就算姑娘长的出众些,夫人又多疼惜了些,但这些又不是姑娘的错,如今不如意了她们就拿出这种嘴脸,实在太难看了。

罗溪玉听到自己已被卖的消息,并没有意外,只是眼晴里多了些红血丝,反过来还要安慰珊瑚和红珠一番,待两人出去的时候,她才满肚子慌张烦乱,看着眼前的炕桌,真恨不得一把将它掀在地上才解气呢,但看了桌子半晌也没有动手,不过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就算真想解气,也是要把那个“鸭蛋”取出来砸一番才能舒坦,毕竟一切的始作俑都是那这个东西惹出来的,可是若真没有手中这支“鸭蛋玉兰”,她恐怕也早就死在了逃难的途中,不会活生生的坐在这里,这么一想罗溪玉又觉得泄了气。

不是她不想反抗,也不是她认命,只是现在被玉兰养成这样“脆弱”的身体,跑也跑不快,逃又逃不了,想来想去,只得打开妆盒开始收拾,她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不挑剔土壤,就像墙角土缝里开出的花朵,无论怎样都要好好的努力的活着。

她的人缘总算没那么差,还有不少婆子姑娘来看她,甚至带了些值钱的银簪腕饰,在百花苑,虽然吃穿用住都很好,但是特别值钱的东西姑娘们基本上都没有多少的,不会真像闺门小姐那般成匣子的金银玉首饰。

手里能有那么两三件拿得出手已经是很不错了,如今能送她一件,这都是莫大的情谊。

罗溪玉将自己稍稍值钱的物件让珊瑚又去回送了,这才将她攒下的一瓶玉兰花露水和半盒子玉兰花茶放进包袱里,一些能换银子应急的饰物单独用个绣袋装起来,毕竟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要试试的。

随后又拿了两套常穿的衣衫装了起来,便再没有拿其它物品。

可是无论再怎样磨蹭拖延时间,第二日的日头还是照样爬上来,罗溪玉却是红着眼睛坐在塌边,手里只有一个小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