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升官
转眼间，叶蕾蕾到甘海市飞龙『药』业有限公司当医『药』代表已经有一年了。
这一年里，叶蕾蕾战绩辉煌：仅她一个人就完成了八千万元的『药』品销售额，这在公司来中，无人可比！这八千万元中，除了众周所知的原因——一年来经叶蕾蕾之手向甘海市人民医院推销的『药』品额就高达两千多万元，另外的五千多万元销售额，却是她一个堡垒一个堡垒地攻下来的！就在这一年里，叶蕾蕾几乎走遍了甘海市区和甘海市辖县的各个人民医院、中医院、职工医院等，和医生打过交道的不计其数，内向、外向、直接、含蓄……各种『性』格的医生也都最终成了她的业务伙伴，送出的回扣满满地记录了一大本笔记……
这一年，当医『药』代表的叶蕾蕾也累极了。为了攻城掠地，她使出浑身解数，排挤竞争对手、笼络『政府』官员，最终让飞龙公司的『药』品在甘海地区站稳了脚跟。随着医『药』市场的竞争日趋激烈，在同一医院中，遇到对手那是很正常的事。如果对手势力薄弱，占据医院的销售份额极小，而且『药』品质量和影响力都不如飞龙公司的，叶蕾蕾就根本不用跟他们计较得失。但是，如果遇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叶蕾蕾就得动脑筋想办法了。
记得有一次，在跑三弄瑶族自治县时，叶蕾蕾就遇到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南方医『药』集团公司的一个男医『药』代表，为了彻底把对手打垮趴下，叶蕾蕾不得不花费3000块钱请一个熟人当托儿。托儿直接到医院去开南方公司的『药』品。然后，托儿拿着医生处方和『药』品去找卫生局、『药』监局的相关部门反映南方公司『药』品疗效与说明书不一致，副作用大，以及医生也没有根据患者的病情开『药』品等来诋毁对手。过不了几天，相关部门果真着手调查此事，最后医院就再也不敢使用该公司『药』品，转而用上了飞龙公司的『药』品……
作为一名合格的医『药』代表，除了要想方设法“打倒”自己的竞争对手外，『药』监部门的也被列入“打倒”的范围内。因为，如果你的『药』品被『药』监部门抽检结果不合格，除了会被全部销毁外，最要命的是公司信誉度下降，这样你对医院“关健”人物“下米”再多，医院也不敢用你的『药』品。所以，在“打倒”医院的同时，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大举进攻『药』监部门。为了同『药』监部门搞好关系，平时叶蕾蕾每到一个地方，就特别注意与『药』监部门拉近关系，这样，就尽可能地减少『药』监部门上门来找麻烦。
这一年来的经验还告诉叶蕾蕾，打开一个地方局面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要舍得“下米”——花钱。叶蕾蕾支付给院长、主任、医生、『药』监部门等人的费用，在飞龙公司内称为开发费。经过一年的实战，叶蕾蕾不得不相信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你的『药』品质量好坏、生产企业资质如何，只要价钱一到位，肯定就能打开局面。所以，叶蕾蕾在拟订“攻城”计划的时候，就明确给开发费定下标准：三甲医院5000元，二级医院3000元。但是，现在市场竞争的激烈，开发费也常常超出了预算计划。因此，在实行过程中，又不得不根据具体行情追加开发费。各个地方的开发费不同，公司在年度报表中会专为开发费列一个栏目。如果今年的开发费大大高出了往年，公司就会提高『药』品出厂价，将开发费分摊到『药』品之中，最后所有的开发费用都转嫁到了病人的头上。
许多医生头几次收“红包”时，都非常紧张，但时间一久，也就很自然了。自从中央开展“商业贿赂”活动以来，上面对医『药』代表查得很严，很多检查人员甚至乔装成病人或家属在医院抓“现行”。此时，叶蕾蕾的发送的“红包”也开始升级了，全部通过银行转账的方式送出。当然，还有比较谨慎的医生，提出采用先记账的方式，等风声过后再统一结算。对一些医生执意不收回扣，于是，叶蕾蕾就采取各种变通方法，比如兑换成充值卡、购物券等。还有一些更隐『性』的“回扣”，其利润就更大，比如有的医生评职称需要学分、论文时，医『药』代表就会动用各种关系帮其搞定。一些分管业务的领导需要做一个课题研究时，叶蕾蕾则会以合作或是赞助的名义，拨一定的科研经费。对于这样“名利双收”的好事，领导或医生们也就不会再推迟了。
当医『药』代表不仅很累人，而且其中的滋味也让人很难受。医『药』代表对医生总是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甚至还常常失去做人的尊严。经常一坐到谈判桌上，和医院的“关健”人物第一次见面时。起初他们的态度非常客气，但是到了正式谈判开始的时候，他们狰狞的面目就显『露』出来了。叶蕾蕾记得非常清楚，有时，一些“关健”人物简直不把她当是一个人了，往往刚拿着叶蕾蕾派发的『药』品介绍书，对方就拿介绍书在她面前一掷，态度傲慢……“这类『药』现在有很多医『药』公司来联系呢！……”“『药』价真的不能再降了，要是再下降了，我们只能喝西北风去了……”当你一说完这些了之后，对方就会接着说：“你这段话很有道理，我们不是不知道。不过，你要晓得，今天并不是我们要找你来，而是你自己找上门来。倘使是我们请你来，我们自然不会提出要求。今天，你自己上门来，还要讲这些话，就等于废话！……”
但是，想着能赚钱、未来能过上好日子，叶蕾蕾也就不再考虑这些了。但是，往往这些“关键”人物的傲气就『逼』着叶蕾蕾不想做什么“老实人”了——每次去谈“业务”时，叶蕾蕾随身都会揣着一支三星的mp4录音笔。揣录音笔是为了录证据。录音笔的优点——微小、不容易被别人发现、存储量大、一次能录几个小时、还能上传到电脑上作为音频文件永远保存。
叶蕾蕾要把和这些“关健”人物讨价还价谈回扣的过程记录下来。一方面，叶蕾蕾担心，万一自己给回扣的行为哪天被发现，自己还可供出其他人来。另一方面，如果有些不讲“诚信”的医生以后不再继续开『药』品，或者昧良心想提高回扣时，她就可以很好地“提醒”这些不讲“诚信”的医生。当然，叶蕾蕾认为这样做其实并不是想去要挟他们，而是实际是对付一些“无赖”人物的无奈之举。
攻城就样一个一个给攻下来了，一年几千万元的销售就是这样拿下来了。“城破”了，叶蕾蕾也赚也盆满钵满。公司对叶蕾蕾的工资实行底价代理的模式，例如，一盒胃春胶囊，国家规定的统一零售价是88元/盒，可能成本最多十几块钱。因此，医『药』代表只要能按照20元/盒的价格汇款给公司，20至88元之间68元的利润空间就能全归叶蕾蕾。这样，公司就不再单独向医『药』代表支付开发费和工资了。
现在，叶蕾蕾月工资从最初进公司时的1500已经上升到超过20000元。这和叶蕾蕾在甘海市人民医院当护士时月工资600—700元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当时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在医院当护士时领取的那可怜的工资，那真是从指头缝里节约出来的，而现在一个月就拿了在医院干几年的工资总额。
一月八日，飞龙公司召开年度表彰大会，叶蕾蕾一下子成为了公司一颗耀眼的明星，表彰结束不久，叶蕾蕾即被任命为飞龙公司总经理助理。会上，由于叶蕾蕾工作的出『色』表现，公司还奖励给她一笔可观的奖金。这是叶蕾蕾始料不及的事。当接过黄光明总经理双手捧送上的现金支票时，叶蕾蕾可高兴极了，表彰会议一结束，她第一件事就是往银行里跑。在去棉纺厂租屋的路上，满大街的房地产公司在做广告宣传。住了四年的棉纺厂，今天叶蕾蕾突然感到自己厌倦了，她也说不清楚这厌倦的原因，也许是她已经有能力去选择做房子的主人了吧。看到广告上说的，把交给房东的钱用来做房供吧，从现在起住自己的房，再一看一个醒目的大字首付50000住自己的房。叶蕾蕾笑了，现在要在这座省城买一套房子不再是梦中的故事了。她现在最想的是，不仅要在这座城市拥有自己一个温暖的家，更重要的是如何来享受这座城市的现代化。
记得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叶蕾蕾和夏小雨、苏苏三人一起去逛街，路过城市广场时，就随便挤进一摊房地产公司的广告宣传摊位。三姐妹挤进跟众人凑热闹，见房地产的广告宣传单：有19平米、23平米、39平米和40多平方的各种小户型，是精装修的。当时叶蕾蕾看了广告心里很是痒痒呀，要是哪一天有了一个自己的窝了，那该多么高兴呀！！！哪怕只是能放下一张床也就足够了，而且也算自己在这座城市扎根了。但当时，苏苏的一句话却让叶蕾蕾心凉到脚底了。我们只是这座城市打工者，打工者永远是漂着的，如云一样，工作的稳定不稳定都可能随时被风吹走。除了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收留你的地方。按我们这一丁点的工资，可能到死的那一天，也买不起一间19平方米的房啊！是啊，那时的条件，谁敢想象啊！不过，那时的叶蕾蕾心却不服输，心想自己不会永远这样穷下去，她不甘心自己永远穷下去。
现在叶蕾蕾就这样带着对家的眷恋决定买房子，于是，就在棉纺厂大门时，叶蕾蕾就掏出手机来，她打电话给远在乡下的妈妈说要自己已经决定买房子了。叶母听到女儿的话，却说她是不是发烧了在说糊话呀！末了，还问她哪不舒服了？让她赶快上医院看医生……
叶蕾蕾告诉妈妈，她要买一套房子，而且是套很大很大地房子，她把她老人家接到城里住下。叶母在电话那头哭了，说：妈这辈子不图着你什么，你好好照护好自己就行了。妈一辈子做农民惯了，不企图到城里住。只要你在外一切平安就比什么都好。叶蕾蕾在这边也哭，说，女儿现在真的有能力在买房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把妈接到省城住。
在这哭中，叶蕾蕾想到了一个人，王小波此刻他在做什么？在乡下时，自己忙没记得打他电话，但也没收到他的来电？他是不是又有新欢了，把自己凉在一边了。她得去找他谈一下！一想到这，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和母亲通电话，母亲在电话里说什么，到后来她一句也没记得。
那边母亲只好挂断电话了。这时，叶蕾蕾才想起自己分心了，她想要再打过去，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房子也还没买呢！想到这，她就决定不再打过去了。收好手机，她马上给王小波打电话，对方手机提示在关机的。一个领几千号人的领导，什么能老是关机呢？万一医院有急事找不到他怎么办呢？叶蕾蕾再拨打王小波的另外一部手机，依然也是关机的。
叶蕾蕾想找王小波谈的自己买房子的事，她想到现在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虽然已经足够买上一套大面积的商品房了。但要是这些钱全用于买房了，自己又变成一无所有了。明天跑医『药』代表的情况如何，现在有谁又能看清明天的事呢？
叶蕾蕾要找王小波，他不是许诺给她买房子吗？现在正是时候了。对，这房子应该由王小波买给自己的！一想到这儿，叶蕾蕾就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叶蕾蕾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王小波谈买房子的事……
次日上午九点刚过，本想去之前给王小波打个电话，但怕他推借有会议，叶蕾蕾决定来了个突然袭击。叶蕾蕾上到王小波办公室，却吃了个闭门羹，问了院长办公室的人，办公室的人告诉叶蕾蕾，王院长一早就去参加市里的紧急会议了。
刚才还想到要给他电话，现在，叶蕾蕾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像这种紧急会议，即使电话打通了，他也不可能接听的！叶蕾蕾只好心悻悻离开甘海市人民医院，一路上她在暗想买房子的事，王小波是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