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元嗣原本也注意到了这一队车马。他下了马迎上前去,回礼道:“原来是河间王殿下,居然这么巧碰见了。”

河间王热络上前,笑道:“华将军辛苦了。听说这京城里闹出了刺客?”

华元嗣眸色一动,问:“河间王是从哪里来?”

河间王笑意深深:“从庆川来的,要去往河间府。”

他见华元嗣话不多,又愤然道:“想来这些刺客一定是凤朝阳派来的。这凤朝阳贼心不死,妄图复位。吾皇英明神武一定能够捉拿刺客斩首示众。凤朝阳看样子好日子也要到头,不然不会这么狗急跳墙。轹”

华元嗣面色如枯井无波,淡淡道:“这些刺客是不是凤朝阳派来的还未可知。”

河间王一听,佯装惊讶:“那还有谁要对付皇上?”

华元嗣不愿与他多说,只是不住皱眉打量了马车,神色犹豫粼。

河间王见他神色,大大方方一振长袖道:“华将军职责在身,既然想检查就去检查吧

。不过本王的马车中刺客没有,只有美人。哈哈……”

华元嗣看着他眼中的暧昧神色,心下厌恶。他淡淡道:“既然如此,河间王一定不会介意末将再去检查一遍。”

河间王面上一僵,不过随即满口应道:“好啊!华将军请——”

华元嗣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便亲自去搜查。他搜得仔细,甚至把在车中的歌姬模样的女子请了下来。河间王见他入了马车,不禁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过了好一会,华元嗣慢吞吞下了马车,道:“可以走了。这马车没问题。”

河间王心中长吁一口气,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他笑着上了马车。尘土扬起,扬长而去。

华元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眸光深深……

……

马车行了许久,终于驶到了一座小城的府邸前。河间王匆匆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几句。车夫便绕开府门从侧门而入,庭院深深,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

夜,又悄然降临。

河间王今夜多喝了几杯,由歌姬扶着要回房歇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推她们,摆手:“去去!本王要去西院!”

他说完踉踉跄跄向西院而去。

西院四周漆黑,暗中有侍卫把守着。他们见河间王前来默默躬身便悄然退下。河间王扫了一眼,唯有一间房中点着一盏灯。一抹剪影落在窗棂上,纤瘦曼妙,看着令人动心。

他一笑,收敛了面上的醉意上前推开|房门。

房中坐着一位素衣黑发的女子正在梳理自己的长发。她面上带着病容,仿佛一朵白花缺了水分而悄然枯萎。她听到房门声响撩眼看去

河间王在她面前席上坐下,轻笑:“皇后今日知道本王遇见谁了?”

云罗被送到这里后刚梳洗完毕,用过膳食。她淡淡一笑:“谁?”

河间王眉间净是得色:“你的兄长,华元嗣!”

云罗手中一颤,玉梳落下。她捡起,冷冷道:“河间王竟然瞒过了我的大哥。”

她语气无波,听起来似乎有一种认命的哀怨。

河间王一笑,得意道:“那是自然。本王的马车暗格精巧,刚好能容下一个人。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云罗不语。

河间王见她沉默,不由细细打量她。都说灯下看美人才是最好看,果然不假。一盏烛火,眼前倾城女子面容朦胧美好,倾国倾城,越看越是美丽。

云罗凉凉一抬眼看到河间王如狼眼神,心中冷冷失笑。

正所谓贼心不死。河间王阅遍花丛却一次次在她的手中吃瘪,一有机会就想要染指她。

她想着冷冷一笑:“河间王今日是来炫耀如何将本宫带出京城吗?”

河间王笑了笑,恢复了原本斯文儒雅的无害表情,温声道:“今夜本王是给皇后最后一次机会的。”

“什么机会?”云罗问。

河间王笑意不减,慢慢道:“如果皇后不从了本王,明日本王就不得不把皇后送给凤朝阳了。”

云罗一怔。她猛地抬头看去,河间王眸光闪烁,似乎在满意地盘算着什么。

她心中千百个念头纷纷掠过,良久才问道:“这么说是绑了本宫是你自己的主意?你要把本宫送给凤朝阳,是为了投诚吗?还是……”

河间王眉间得色尽显,故作高深道:“皇后这么聪明绝顶,何不猜一猜我要怎么做?”

云罗抿紧红唇,一颗心怦怦跳动

如果河间王是真的要把自己送给凤朝阳,那不用说她在凤朝阳手中的下场一定很惨。可是如果这件事一开始就这么简单,那为什么河间王千方百计要把掳走自己的事嫁祸给凤朝阳呢?

她虽然被掳走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但是以她对河间王的了解,他一定会埋下一些若有若无的线索误导凤朝歌。再也没有比凤朝阳更好的替罪羊了……

她越想心中越是凌乱。原本自以为理出了一些头绪,可是今日听来却似乎自己原先想的都是错的。

河间王悄然挪上前,低低道:“皇后,难道你要在凤朝阳手中被折磨致死吗?他可是生冷不忌,男女通吃的主……”

云罗忽然想起凤朝阳的嘴脸,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恶心。

当年以她父亲华将军在梁国的地位,凤朝阳都敢进了将军府欺压官宦之女,他的手段可是比河间王残忍多了。如果真的送到他的手中,她还真不如咬舌自尽。

“皇后,想好了没有?”耳边热气拂来。

云罗冷冷回头盯着河间王,忽然问:“你当真要把本宫送给凤朝阳?”

河间王眸光一闪,道:“当然!”

云罗冷笑两声,断然道:“好!你送吧!大不了一拍两散!”

河间王一怔。云罗见他的神色心中顿时如明镜。她冷笑道:“你要把我送给凤朝阳的话我就是死路一条。可是你分明说过,我是活宝物。既然是活宝物,我就来赌你根本不敢把我送出去!”

河间王被她一番话气得脸上忽白忽红。

云罗越发笃定,嗤笑:“河间王,你不过是一条河里兴风作浪的恶蛟。行云布雨,龙腾天下不是你这种人玩得起的。你不敢动我也不敢杀我。所以还是收起你那几分色心滚回去!”

河间王气得脸色发青。云罗不再看他一眼。

半晌,房门“砰”地一声摔上

云罗冷冷地笑。她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被诓得不知东西南北的女人。她有必死的决心,就不会轻易屈服。

房门外,一道黑影看着河间王狼狈而出,良久轻声叹:“三言两语可退强敌,真是个厉害又倔强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云罗正睡得迷迷糊糊,侍女前来,照例端着一碗药。

云罗闻着那熟悉的药味,不禁皱眉。

那侍女是一路跟着伺候的。她轻声劝道:“娘娘还是喝了吧。不然王爷又要来灌药。再说喝了就算一路颠簸也能好受些。”

云罗一听皱着眉把药汁喝了。过了一会,药劲上来她又昏昏沉沉睡去。就这样云罗又被带走。

一路上她昏睡又醒来几次都偷偷留心四周景物。可是越看越是心惊。河间王竟然真的是把她带入梁国西边。那边荒原广袤,穷山恶水藏着的正是凤朝阳的残余。

难道河间王真的是要将她送给凤朝阳投诚?可是为什么……

她越想越是心中掠过不安。

过了三天后,河间王一行终于到了一座看似萧条荒废了许久的城。云罗醒来坐在马车中看着街上走过灰扑扑的百姓,心中忐忑不安。

终于,马车停下。河间王吩咐了车夫几句,车夫便将云罗送到了一处看似富家别苑。

云罗下了马车,从别苑中走来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把行囊提了进去。云罗一路上喝多了那种能致昏睡的药汁脚步虚软,不得不扶着侍女的手慢慢走向高高门槛。

她走得很慢,尽可能地偷偷看着街边的景色想要弄明白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忽然,她膝上一疼,不由向地上跌去。

“娘娘小心!”一道阴柔的声音传来,一位面白的家丁上前扶着她。

云罗皱眉甩开他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她还不至于沦落到了要陌生男人扶着才能走的份上

那家丁见她不悦,连忙缩了手退在她身后,样子恭敬。

云罗见他垂眉顺眼,不由多看了一眼。

进了院中,她眼前不由神色为之一振。只见眼前花木繁盛,翠色丛丛,廊下溪水,假山小桥,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每一处都精致无比。

倒不是云罗见识少,只是这一路行来所有的景物都是灰扑扑的,加上现在是寒冬腊月,万物枯萎,触目所见没有一点翠色。看惯了灰色与脏污,眼前能在寒冬常绿的精巧园林简直就是用来洗眼的美景。

云罗不由伫足欣赏。

“娘娘喜欢这里吗?”一旁一位管事模样的人上前恭谨问道。

云罗点头:“在这城中能有这美景真的是不容易。不知这是怎么做到的?”

管事笑道:“这还不容易么。这些花草都是冬天中能常绿常开的。那些应季的都一锄子锄去了。这些水也是引了常年不竭的泉眼水入府。”

云罗一听,心中诧异:“那岂不是要花很多心血?”

管事无所谓道:“只要娘娘喜欢,花再多心血也值得的。”

云罗心中一怔,再看管事说得认真无比,心中更是诧异。

她还要问。管事已经对下人吩咐道:“娘娘要歇息的阁准备好了吗?还不赶紧去烧香汤让娘娘沐浴更衣!”

下人们纷纷应声退下。

云罗见了心中越发迷惑。她可是河间王的人质,怎么的现在却成了贵宾?可是不容她多想,管事已笑吟吟地亲自在跟前带路。

云罗甩开心中疑惑跟上前去。反正既来之则安之。答案总会最后出现。河间王到底要做什么,想要把她送给凤朝阳又要做什么,总会露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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