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一听,遂命人前去准备。云罗带了凤儿上了马车,向秦州城中去。

秦州城中因为多了从南来的士兵还有将士十分热闹。小小的城被挤得满满当当。云罗到了秦州府衙,正巧李天逍正在里面分派军务。云罗报了凤儿进去院中等候着。

过了一会,李天逍匆匆而来。

他今日着一件铁灰色劲装,披了一件软甲。腰间束着一条紫金软玉带,脚下蹬着一双厚底军靴,腰间宝剑随身不离。顾盼间容色凛然,一双乌黑瞳中目光沉沉。

凤儿看见他欢呼一声扑上他的怀中轺。

李天逍一把将他抱起,笑道:“怎么的突然来找父皇?”

凤儿说:“找父皇玩。”

李天逍看向云罗,眸光温润,带着浅笑:“你怎么来了?艾”

云罗淡淡道:“在军营中闷得慌,想来城中走一走

。打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她说着拜下。

李天逍扶起她,认真看了她的脸色,浅浅一笑:“云罗来了朕挺高兴的。”说着他便命人将凤儿带下去玩。

院子中顿时只剩下两人面对面站立。

云罗一抬眼便看见李天逍深沉的眸色盯在自己的脸上。她垂下眼帘,道:“皇上军务繁忙就去忙吧。臣妾随意走走就好。”

“云罗……”她手上一暖,已被他握住,密密包裹起来。

云罗一怔,不假思索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

李天逍眼底掠过浓浓失望,失笑:“朕还以为你原谅了朕,所以才来看望朕。”

云罗面上涩然:“皇上不要自欺欺人了。很早以前,皇上与臣妾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对人寄于期望也许可以很久,可是失望却只有一瞬间。

她和他之间分分合合,情意早就死了。只是他不死心,而她……不忍心揭穿。

李天逍收回手,看定她,问:“那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院中站着容色倾城的她,仿佛破败的院中都多了几分光彩。可她看着这么近,却似远在天边。

云罗怔怔想了一会,忽然答非所问地道:“臣妾送皇上的兰花还在不在?”

李天逍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罗见他的神色,心中了然。她淡淡一笑:“罢了。不过是寻常的物件,皇上记不起来就算了。臣妾回去了。”

她说完去寻凤儿。凤儿才刚来不久,一听要回去哭着闹着不肯。云罗柔柔对他说了几句,他一听破涕为笑跟着母亲上了马车

李天逍站在院中,看着母子两人的身影离去,许久挪不了一步。

常公公见他神色异样,上前问:“皇上,几位将军还等着皇上嗯。”

李天逍面上苍白,忽然问:“朕的一盆兰花……常公公知道在哪儿吗?”

常公公也愣住了,大内中那么多花花草草,谁记得哪一盆是哪一盆?他为难道:“皇上说的是什么样的?等回京我们进宫找一找。”

李天逍站在艳阳下,不知怎么的浑身冷汗涔涔冒出。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他的心,而他却一直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罢了……”他黯然挥了挥手,道:“回去。”

……

夜,渐渐深了。军营中一片寂静。

云罗坐在灯下慢慢缝着凤儿的一件衣衫。这衣衫穿得旧了,沉香说要丢,只有她舍不得又捡了回来,洗干净了缝缝补补的。沉香哄完凤儿,见云罗还未睡,上前劝道。

“娘娘早点歇息。”她道。

云罗揉了揉眼,看着时辰,对她道:“沉香先睡吧。我一会就睡。”

沉香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忽然,云罗柔柔唤住她:“沉香,我想和你说两句话。”

沉香一笑道:“娘娘有话明日再说,早点歇息才是。”

云罗坐在灯下,笑意桀然:“那不一样。沉香你过来。”

沉香依言坐在她身边,问:“娘娘有什么心事吗?”

云罗放下针线,看定她:“我一向都有心事,沉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沉香也算是跟她身边很久的人,一听这话,叹了一口气:“娘娘,你就是太倔了,到头来还不是苦了你自己

。”

云罗失笑:“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很早就有人这样说过。他说,云罗,你要是不那么倔,运气会好一点。”

“比如十六岁那一年,其实我有办法走的。从芳菲楼走得一干二净,可是我偏偏留下来杀了刘员外。又比如将军府,我也可以走的。只是非要留下来……”

“又比如我怀了朝歌的孩子,我也可以走的,可是我想除去殷寐又耽误了。一步没走成,居然步步都走不成,所以落到了眼前的局面。”

沉香沉默了一会,问:“娘娘不喜欢皇上是吗?”

云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太好,只是不适合我。所以夫妻做到了今日,走成了绝路。”

沉香只是感叹。

云罗看着她,忽然道:“沉香记得曾经问过我,既然爱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爱下去。如今我有了答案了。”

“什么答案?”沉香好奇地问。

云罗嫣然一笑,眸中有水光掠过:“因为我与他是一样的人。他爱我何尝不是爱得这么辛苦?他的苦,我的苦,都是一样的。他明白我,我亦明白他。所以这么辛苦都舍不得弃了他。他也舍不得弃了我。”

她把放在眼前的碗轻推,将沉香刚才炖好的一盅燕窝推到了她的面前,慢慢道:“所以,沉香,你会明白我是吗?”

沉香一怔,低头看着那碗燕窝,淡淡的香气中有一股藏着的药味。

她心中一叹,看定云罗,道:“是,沉香很明白娘娘。如今这个世道像娘娘这样不顾世俗眼光的女子已经很少了。娘娘没负了自己的心,真的很好。”

云罗垂下眼帘:“是啊,谁叫我是华云罗呢。这么自私自利的女人。”

沉香拿起碗,笑道:“这碗燕窝凉了,奴婢帮娘娘用了吧?”

云罗看着她,道:“好,多谢沉香。”

沉香几口喝下,对云罗道:“奴婢去睡了,奴婢今日忙了一天,睡得很沉,什么都没听见

。娘娘要……辛苦……保重了。”

她说完在外帐的毡**躺下沉沉睡去。

云罗又默默坐了一会,上前为她盖上毯子。沉香已经昏睡,她眼中晶莹的泪光涌动,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更鼓敲过三响。

云罗坐在黑暗中静静听着帐外时起彼伏的鼾声。她忽然起身,拿起一件披风将熟睡的凤儿匆匆抱起出了御帐。

御帐外的侍卫们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着,鼾声四起。云罗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匆匆向马厩方向走去。夜风很谅,凤儿包在披风中被冷风一吹,迷迷糊糊地醒来。

“母妃、母妃,我们要去哪?”他揉着眼睛问。

云罗急忙捂住他的小嘴,低声道:“母妃带着你去找父皇……凤儿快快睡,等睡醒了就能见到父皇了。”

凤儿一听急忙闭上眼睛。

云罗看了看四周无人,加快脚步向马厩而去。走了一小段,忽然身后有人喝道:“是谁?!怎么的深夜乱走?!”

云罗一惊,顿时僵住身子。

那人见她一动不动,越发怀疑,大步上前,喝道:“鬼鬼祟祟的……”

他还未说完忽然声音就消失不见了,闷闷地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云罗一回头,只见那人身后被一道黑影牢牢卡着脖子,拼命挥舞双手。

“扑通”一声,那人软软倒下,再无声息。而他背后的阴影抬头,云罗看见凤朝歌杀气未退的俊脸。

“朝歌……”云罗放下心来。

凤朝歌上前一步,看着她怀中的鼓起,声音一颤,反而后退一步:“这……这是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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