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再也忍不住,冲着黑暗大声喊:“朝歌!朝歌……你为什么不出来!”

刘陵吓了一大跳,上前扶着她。云罗一边哭一边笑:“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我恨你!凤朝歌!我恨你!”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四周荡开,刘陵拼命地劝道:“娘娘,你喝多了

。我们早点回宫吧!”

他说着急忙吩咐宫女扶着云罗回去。

一行人匆匆走了。只留下呼呼的夜风吹过重重宫阙,荒凉萧索檑。

一道黑影渐渐走来。他穿着侍卫服,面容普通,唯有那一双凤眸深邃。风吹动他长长的束发,他看着远去的人,久久的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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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过后,御驾亲征出征在即,云罗病了,太医说是风邪入体,又有说忧思过甚,还有说是心悸症又犯了。总之凤栖宫中药汤不断,她每日恹恹躺在**浑。

李天逍终于不再勉强她随他出征。只是那一日早晨,他早早来到她的宫殿中。

彼时时辰还早,晨曦还未露出头。

宫殿中寂静无声,当值的宫女正缩在墙角打着盹。他缓缓走进殿中。眼前轻薄的帷帐随着夏日清晨的风儿微微摆动,帷帐深处,**卧着一具窈窕的身影。

他慢慢上前,终于来到她的床前。

她静静闭着双目,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他轻抚她的发,一如既往柔顺得像是绸缎一样。犹记得当初她与他情浓时,耳鬓厮磨中,他最喜欢一下下轻抚她的发。

她就在他眼前,浅笑如花。

是什么变了呢?

“云罗,朕要走了。”他低低地道,“朕想带你走。可是朕知道,你不会走的。”

“那便依你的心愿留在这里。”他轻笑,目光流连在她的面上,“朕时常想,这一切是怎么开始错的呢?朕与你,其实一开始就是错了。朕不该一开始就骗你去晋京。朕也不应该一开始就逼着凤朝歌把你送来太子府。”

他轻轻笑,“朕知道他一定会放弃你。那是多么卑鄙的一件事。当时他没有路可以走了。唯有朕可以给他暂时想要的一切

。他那么聪明,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他就明白了朕想要什么。”

“那就是你啊!”

“朕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从光彩四射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朕笑着看着他,看着他慢慢坐在椅子上。他想说什么却忽然失去了先前的慷慨激扬。朕还记得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也笑了。是的,他笑了。”

“他真的笑了。不得不承认,凤朝歌跟你才是一样的人。他的笑都跟你一模一样。笑着看着却令人心里难受。也许他知道他始终留不住你。因为你和他都已经无路可走。若你们不留在晋国,你们还能去哪儿呢?”

“所以你恨他还不如恨朕。”他慢慢说:“自始至终,是朕想要你也是朕伤了你。”

“朕想要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眼睛像阿离。而是你那么美。一身孝衣,那双眼睛美得清冷透彻,就像是天上的冰雪可以洗净这个世间的污浊。你与阿离不一样的。两个不一样的灵魂,你比她坚强许多。只是朕一直在骗着自己,告诉自己,不会爱上你,你不过是阿离的影子。”

“朕不该刺出那一剑,明明知道你这么相信朕……”

“朕也不该骗你,派你的兄长到了衢州引凤朝阳前来攻。……”

“……”

“朕最不该夺走你的凤儿。那是你的**。”

“……”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吧。”

“云罗,原来要一个人的这么容易,留住一个人却这么难。在这个乱世中只要有权势就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一切。千金珍宝,美人江山,都可以握在手中,唯有真心……朕再也没有机会拥有了。”

“云罗,原来一切都晚了。朕善待凤是因为想要补偿你们母子,也想要补偿曾经自己犯过的错。所以你不用感谢朕。……”

“云罗,朕走了。”

……

风轻轻吹起帷帐

。她静静看着眼前的赤龙凤帐,泪水一点点湿透了枕巾。他走了,带着他的几十万大军前去征讨燕王。

兵戈战马是他一生的功业。这个天下一统,是他的夙愿。

他愧对过她,可是他没有愧对这天下……

她缓缓闭上眼,泪蜿蜒……

……

夏日热热闹闹来了。云罗在凤栖宫中安静地养育着凤儿。征人在远方。她一日比一日安静,虽然各种消息传入她的耳中。

李天逍大败燕军,剿杀一万余人。

青陵关大捷!俘虏三千,杀八千……

燕王刘守光不得人心,节节败退,兵卒溃逃时,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卒又成了兵灾。他们一路溃逃,一路烧杀抢掠毫无人性。李天逍一路追击,不肯放过一人。

与此同时,梁国凤朝阳见燕王刘守光大败,惊怒之余急忙调集五万精兵驰援。在居灵关,周大将军率领两万骑兵守株待兔,打了个梁军一个措手不及。

梁军大败。残部南逃。李天逍乘胜追击,一路挥军南下进攻梁国。

这一次梁晋梁两国真正对决开始。消息一道道传入晋京,人人欢欣鼓舞。无往不胜的帝王无疑才是所有国人心中最伟大的神明。

她守在凤栖宫,听着他挥军攻入自己的故国的消息久久沉默。

这一日,原来来得这么快。

而与此同时,凤朝歌趁凤朝阳派兵抵御李天逍时趁乱在梁京中变乱,夺取梁京。

梁,盛隆二年,九月,凤朝歌在梁京称帝。

而这一年的七月,云罗在凤栖宫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凤儿已经两岁了。

初秋风簌簌,凤栖宫中寂静如昔,唯有偌大的寝殿中铺着竹篾席上小小的孩子穿着雪白锦衣,张开双臂朝她奔去

“母妃,母妃……”他笑着扑入她的怀中。

她看着他酷似那个人的面容,眼中静静含笑,爱怜地扶着他的发,问:“凤儿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呢?”“父皇……父皇要回来了。”他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

云罗脸上的笑容渐渐恍惚。她问:“谁说的?”

“我说的。”不知什么时候,寝殿门口站着一位宫装美妇。

云罗看向她,眼底微微诧异。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深居简出的德昭仪刘月浅。她已经闭门谢客很久很久了。而对于云罗来说,她该知道的一切都知道了。

晓拂山庄中,当时还住着另一个从宫中来的宫妃,便是刘月浅。是她为宫中递送消息。

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皇后刘莞儿的倒台。她华云罗可是被殷寐狠狠利用了一次,始作俑者便是刘月浅。

云罗抱起凤儿,淡淡问道:“刘姐姐今日怎么来凤栖宫呢?”

刘月浅一身素色宫装,面容憔悴。她慢慢走进来,看着云罗良久才道:“有一件事臣妾要告诉淑妃娘娘。”

云罗抱着凤儿,转过头,冷淡道:“刘姐姐觉得自己说的话,我还会相信吗?”

刘月浅猛地跪下。

云罗看着她的样子,冷冷转身:“皇上还没有回宫,殷寐要做什么已经无人可以阻止她。你说再多也无用,我不会再冒险相信你。”

刘月浅膝行几步,拦在她的跟前,眼中落下泪来:“娘娘当真对皇上无情也无义了吗?”

云罗抱着凤儿,声音清冷:“晋说过,在这个乱世中谁还顾得了谁呢?你走吧。我会当你没来过这里。”

“娘娘!……”刘月浅拉住她凤袍下摆,泪滚落:“娘娘,求求你再相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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