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中。舒琊残璩

宫人们一个个面上都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人人手脚麻利,走路都带着风。

要知道啊,凤栖宫今天可是迎来了一个大大的喜讯!

皇上隆宠非常的兰昭容娘娘有喜了!而且皇上一路将她从御花园中抱到了凤栖宫,片刻都舍不得让她离开半步。这说明了什么?这是货真价实的恩宠呢!

寝殿中,兴奋的窃窃私语嗡嗡一片。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们都请来了,一个个净手为榻上半躺着的倾城美人把脉楫。

云罗双眸晶亮,笑着看着坐在床榻旁看着她笑的李天逍。

“皇上,兰娘娘的确是有喜了!”年迈的张院正笑着上千恭贺。

皇家规矩,妃子有身孕一定要确认再三,省得一场空欢喜。这位张院正是太医院中的两朝元老,他这么说一定是确认无疑了谄。

李天逍哈哈朗笑,转头对御前内侍道:“传朕的旨意,太医院中的太医们重重有赏!将来还要他们竭尽所能照顾好云罗这一胎!”

“凤栖宫中的宫人们伺候兰昭容有功,也重重有赏!”

他顿了顿,忽然握紧云罗的手,一双熠熠深眸看着她,道:“朕真的是糊涂,忘了赏一个最重要的人!”

“是谁?”云罗笑着问道。

“当然是孩子的母亲!”李天逍笑道:“传朕的旨意,兰昭容华氏孕育皇嗣有功,特封为淑妃!赏赐黄金万两!珍珠十斛!”

云罗一怔,连忙道:“皇上,这臣妾不敢当!”

李天逍笑道:“怎么的不敢当?云罗,你不知道朕有多欢喜!哈哈……朕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朕的爱妃有喜了!快去六宫传旨,给内务府传旨!”

他大声地招来御前内侍,声音洪亮,宫人们跪下想要恭喜,却又被性急的李天逍一把抓起派去传旨。寝殿内外乱哄哄一团,每个人脸上都是笑着的,但是不知还要做什么才好。

云罗看着,眼角悄悄沁出泪来。她轻抚自己尚平坦的小腹,以前觉得这里空荡荡的,可是不知为何现在觉得沉甸甸的

多神奇的一件事。

她这一辈子竟然可以得到这样的幸运!那原本已经绝望了的心一下下又跳动起来。

沉香从太医院赶来。她见到云罗,跪下欢喜泣道:“太好了,娘娘!终于有喜了!”

云罗禁不住垂泪感激道:“都是沉香医女一直锲而不舍。将来孩子生下来,沉香一定要受我云罗一拜!”

沉香擦干眼角的泪,含笑道:“这是娘娘的福分!奴婢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娘娘身子底薄,也许可以经过这一次调养彻底好起来。”

李天逍大步走来,对沉香笑道:“沉香照旧住凤栖宫。云罗一应膳食都由你来经手。沉香,云罗就拜托你了!”

沉香一听慌忙伏地叩头道:“奴婢惶恐!皇上言重了!”

云罗笑道:“皇上应该好好赏赐沉香。都是她一直在照顾臣妾。”

李天逍连忙道:“好!传朕的旨意,封沉香医女为三品医女,享三品文官俸禄!”

沉香感激叩谢不提。

……

纷纷扰扰终于都散去。偌大的寝殿中,只剩下云罗与李天逍两人。李天逍抱着她,半躺在床榻上。两人欢喜了大半天此时都有些倦了,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云罗低低地道:“皇上,不怪臣妾了吗?”

“是朕出言太重了。”李天逍靠在她耳边说,“云罗,你怨恨朕吗?”

云罗想起前几日两人争执,轻声一叹,黯然道:“是臣妾不好,不该提前皇上从前的旧事。”

李天逍沉默了一会才道:“你不知道,她死的太惨了。所以朕才耿耿于怀。朕和……她是有个孩子的。只是这个孩子没有办法让朕哪怕看一眼……”

云罗抬起头,看着他黯然的脸色,千言万语顷刻间不知该捡了哪一句来说

“你放心。朕会好好待你和孩子的。”李天逍笑道。他轻抚过她的眉眼,眼中微微恍惚:“云罗,你有孩子朕不知道有多欢喜。云罗,你快活吗?”

快活?

她怎么不快活呢?她简直要笑出声来,可是又怕自己太过快活,老天爷又看不过眼去把她的孩子收回去。

不,不会的。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的!云罗伏在了李天逍的怀中,眸色幽幽,郑重道:“臣妾很快活!哪怕失去所有,我都要这个孩子。”

李天逍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安慰。渐渐的,困意袭来,两人和衣沉沉睡去。

刘陵匆匆而来,却在撩起帐帘看着床榻上两人相拥的身影时,猛地住了足。他悄悄低了头,放下帷幔,眼底皆是重重的忧虑……

……

凤栖宫中的兰昭容有了身孕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宫中上下,飞遍了京城上下。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纷纷,有的庆幸晋国终于又能多添一位皇家子嗣,有的则是隐隐猜测将来。

宫中,所有的嫔妃都提了礼物前去探望贺喜这位刚刚晋升为四妃之一的尊贵的兰淑妃!

凤栖宫中人来人往,礼物堆满了库房,连拆都来不及拆。王公大臣们纷纷前来道贺,云罗在孕中害喜,应接不暇,若不是李天逍又下了一道圣旨让她静养,恐怕这些前来道喜的人会踏破凤栖宫的门槛。

凉爽清净的殿中,云路斜斜靠在美人榻上,看着宫女们在逗着御云。她的一旁是太医院最老的张院正。

张院正把完脉,对云罗笑道:“这一日娘娘与孩子母子均安。娘娘放心。”

云罗收回目光,轻抚自己平坦的小腹,问道:“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张院正笑道:“微臣该提点娘娘的,沉香医女都已熟记在心。只要娘娘心情开朗,孩子一定会很健康的!”

云罗想起一事,担忧问道:“那……我的心悸之症呢?”

张院正想了想道:“心悸症虽然凶险,但是也不是没有法子

。其实娘娘心悸之症的发作是因为忧思郁结,心中紧张。若是娘娘心性坚韧,到时候微臣教娘娘生产时如何吐纳之法就应该有八|九成的希望顺利生产。”

云罗放下心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将来她因为这心悸症无法安然产下孩子。如今听有经验的张院正所说的,她还有希望!

她唇边含笑,道:“那本宫一定要好好学一学这吐纳之法。”

张院正收了医枕,由宫人扶着起身道:“娘娘放心。娘娘如今怀的日子尚浅,不足月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说着笑呵呵地起身。云罗面上带着笑容,可是不知怎么的,脑中忽的掠过一道什么。

她脸色一白,忽然唤住张院正,颤声问道:“张大人!你……你方才说什么?”

张院正回头笑道:“微臣说,娘娘想要等待生产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不……不是这一句!”云罗脸色煞白如纸,浑身微微颤抖。她握着美人榻边的扶手,捏得骨节发白:“是上一句……张大人……说什么……”

张院正莫名想了想,道:“微臣说,娘娘这一胎怀的日子尚浅,不足月余。”

轰的一声。

云罗只觉得自己的脑中有什么炸响。她晃了晃,几乎从榻上跌在地上。刘陵正拿了茶要换一盏。他见云罗如此,急忙上前放了茶盏扶住云罗,对张院正道:“娘娘累了。张老也辛苦了,还是先回去吧。”

张院正疑惑地看了看云罗,只能告退。

刘陵扶着云罗躺好,回头吩咐宫女内侍退下。寝殿中又恢复了安静。

他小心翼翼上前,美人榻上,云罗怔怔看着头顶梁上的雕龙刻凤,忽地轻轻笑了:“原来……这个孩子……是朝歌的!”她说着一行清泪缓缓滑落。

不盈一个月?

她承宠都有彤书记载,算来算去,除去葵水那几日,再算去李天逍来凤栖宫的日子……这个孩子多半不是李天逍的

那一日,他拥着她不放,凤眸中戾气深重,恨恨的说:“若是我将死,我会把你杀了埋入我身后葬身之地,天上地下,碧落黄泉,你与我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如今果然骨血纠缠,再也不能分开。……她缓缓地无力闭上眼。

刘陵黯然低了眼,只能道:“娘娘保重!”

云罗捂着眼轻笑,笑声越来越大。一声一声,令人听着有说不出的酸涩。

刘陵再也听不下去,急忙捂住了她的口,哀求道:“娘娘别笑了,这事是杀头诛九族的罪名!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娘娘,不管是谁的孩子,再怎么说这始终是娘娘的孩子啊!”

云罗猛地停了笑,仿佛神智一刹那间恢复了清明。

许久许久,她慢慢道:“是,无论是谁的孩子,都是我华云罗一个人的孩子。”

她眼中有水光掠过,一把紧紧抓住刘陵的手,咬牙问道:“刘公公可否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刘陵缓缓点了点头,可是他眼中流露无奈,提醒道:“奴婢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只是……娘娘,他难道不会怀疑吗?”

云罗心中的一口气猛地泄了。她倒在榻上,良久才道:“是。他怎么不会怀疑呢?”

刘陵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可惜了,皇上这么欢喜……”

云罗吃吃地笑:“原本我不信命,不信佛,如今我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四个字:命中注定!”

两年前,她入了太子府又入了宫。她想要好好安稳地活着,可是境遇凄凉,一身傲骨,一路挣扎,最后却殊途同归,终究与李天逍情深缘浅。

孩子,这个孩子真的是凤朝歌的孩子!她闭上眼,轻轻地笑,默默地哭……

……

凤栖宫中这两天都有些沉闷

不知为何,原本欢喜不尽的女主人忽然一夜之间,换了明媚笑靥,终日沉沉。她躺在床榻上,时常一出神就是好半天。因她是初次有喜,孕中害喜得十分厉害。

吃什么就吐什么。好不容易吃进的汤汤水水,隔了一会便又统统吐了出来。民间各种法子都试过,都不灵验。这可生生急坏了沉香医女。

她日夜冥思苦想,只盼着云罗多吃一口。

同样着急的还有那高高的九五至尊。他每日一下早朝就匆匆过来,可每次都看见云罗气息微弱。

云罗歉然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

李天逍见她几乎汤水不进,心中焦急,对太医们怒道:“怎么的她害喜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你们不够尽心尽力?快些给朕想个办法!”

太医们战战兢兢,连连跪地磕头请罪。

张院正苦着脸道:“淑妃娘娘身子弱,又是第一胎,所以难免害喜比一般女子厉害。这……这微臣们也没有办法。用药就生怕伤了孩子……微臣,微臣有罪!”

李天逍见不到几日云罗脸色已苍白憔悴如白纸,他不由道:“云罗,你若觉得辛苦……这个孩子不要了……”

“不!”本已昏昏沉沉的云罗猛地惊醒,捂着自己的小腹惊道:“不!我要这个孩子!皇上不可以将他夺去!不可以!”

李天逍见她脸色惊恐莫名,急忙道:“好!朕不再说这话。你好好养身体。朕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平安!”

云罗一双幽深美眸定定看着他,喃喃道:“皇上不可以夺去这个孩子……不可以……”

李天逍见她面色倦然,轻叹一声,轻拍着她的肩头,看着她入睡才悄然离去。

……

帷帐外,李天逍皱眉问沉香:“怎么的好好的就变了个样?朕瞧着她先前害喜也不是很厉害

。”

沉香亦是愁眉苦脸,道:“淑妃娘娘原本身子就不适合有孕,如今天见可怜,终于有了身孕。许是娘娘心中害怕这个孩子失去,所以心事重重,胡思乱想导致害喜厉害。”

李天逍眼中掠过黯然:“是朕的错。朕曾经对她说,生孩子这么危险,让她不要生了。没想到她却是听在了心中。”

沉香道:“娘娘本就是心思重的女子。有些事不说,憋在心中恐怕也不好。皇上若是可怜娘娘就多陪陪她四处散散,拿话来宽慰娘娘,也许会好些。”

李天逍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云罗,悄悄离去。

沉香恭送了李天逍离去,正转身,忽地看见刘陵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刘陵到底在一旁偷听了多久。

“刘公公有什么事吗?”沉香问道。

刘陵忽然问:“害喜当真与心情有关吗?”

沉香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是心情好,也许会对娘娘有帮助。不是有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么?有的人会忧虑成疾。有的人则会因为心情开朗而长命百岁。”

刘陵忽地转身,大步离开。

沉香唤道:“刘公公去哪呢?”

刘陵却头也不回地匆匆道:“咱家有极重要的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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