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瞳孔猛地放大,惊疑不定的望着邢思涵的眼睛。面上的表情,飘忽不定。

原来,她竟不是装失忆吗?

那她在这……是个意外?扶苏不得不自嘲一句,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想要为邢思涵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掩饰,因为他更希望邢思涵是那个被他找到借口掩饰之下的。

只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她还会心疼呢?盯着邢思涵小手捂过的痕迹,是她爱的太深,哪怕失忆了,心也还在他的身上?只要看到,便有感觉?

他好想问,我在你心里有着多少分量?他却问不出口,应该是害怕知道结果吧!害怕自己比不过醉尘梦,害怕自己只是涵儿心里的一个小角落。

他曾问过,涵儿,你爱我哪里?

她笑如娇花:你长得漂亮呀!你的武功好呀!

漂亮排第一,武功排第二。

是不是如果没有这张脸,她便不会爱上自己?是不是,武功不好,她便不会理会自己?

是的,武功不好的话,初见她时,她就早该甩开自己了。只是摄于自己的功夫,她才一直卑躬屈膝。一张脸,她才没有背地里咒骂于自己吧!

后来,她失忆了。醒来的第一句话,还是姐姐,你好漂亮啊!

扶苏苦笑,在她眼里,他从来都是以貌存活的吧!

“涵儿?”扶苏试探性的唤了声。如果邢思涵真的不记得,他的心会宽慰很多吧!虽然,这种想法有点……

“回答我。”邢思涵声音没有很大,没有很坚决。但是她需要知道,她的眼神带有乞求。

“你就是涵儿,邢思涵。邢合井、邑二字为一字,即为‘邢’。思,思思者如故矣的思。涵,千里涵空照水魂的涵儿。”扶苏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给邢思涵听,不管以后怎么样,他可是没有撒谎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他就算不说话,也是不会撒谎的人。最多,刻意隐瞒一些。

“那你?”扶苏说的都是引用古典,邢思涵只能模凌两可的听,根本就不知道其真正意思是什么。突然又觉得自己好笨,姐姐好聪明。不,他不是姐姐!

“我……”扶苏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貌似都挺不合适的,姐姐?不要!哥哥?别扭!恋人?涵儿现在的思想很小,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纠结呀!

杨紫曦看扶苏两难,便勇敢的站了出来:“我来解释给你听吧!小姨。”说罢也不等邢思涵同意就说道:“我们来自二十一世纪,飞机失事,我们狗血的来到这个没有记载的朝代。扶苏哥哥和南宫哥哥并肩看天地浩大,我们就掉他们面前去了。然后小姨你,眼见扶苏哥哥很漂亮,变成了花痴,就喜欢上扶苏哥哥了。你和扶苏哥哥的关系嘛!应该是情侣关系!目前尚属恋爱等级。你可明白?”

邢思涵有斜眼的趋势,原来她整个就是一个花痴,死皮赖脸盯着人家。现在又什么都不记得,还把人给变性了。现在还要反过来质问人家,谁是谁,怎么回事?估计不管是谁,都要纠结死吧?

可是,为毛一点记忆都没有?

流汗,无奈。

“他呢?”与扶苏对视一眼,邢思涵看向了醉尘梦的玉碑,手按压在心脏处。这个地方,好奇怪。

扶苏没说话,眼睛也看着玉碑,他不知道怎么说醉尘梦的事情才好。虽然他不希望邢思涵记得醉尘梦,可是他也不会平白抹了人家的爱,那是最残忍不

过的事情,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不能轻柔划去他人的爱。尤其是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来说,死者为大,他不能够。

“尘梦哥哥喜欢小姨,是小姨的追求者,爱慕者。”杨紫曦简言意骇道;看着墓碑,他也很难过,眼眶有了朦胧的雾气。有这样一个男人相爱,人生何求?小姨也是幸运,一下子得了俩个。说到底,他也衷心的为邢思涵感到幸福。

“爱慕者……”邢思涵嘴唇微动,没有怎么出声。一个爱慕者,我就如此心疼了吗?我还真是多愁善感呢。

或许,他是个情痴也说不定。

既然是我的爱慕者,年纪应该不大的。那怎么就去了呢?邢思涵很迷茫。

“他是怎么……死的?”邢思涵说到那个死字的时候,心更加抽痛。但咬咬唇,还是问了出来。闷在心里,早晚憋死她。她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该知道的,都要知道。

一个问句,两人沉默。

杨紫曦不知,扶苏不想回答。

邢思涵的态度,愈发强盛。她要知道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扶苏终是答了。

那一日,醉尘梦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是如何并肩匹敌的,是怎么舍生挡那一爪的。

邢思涵的心,震撼了。原来,她竟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么?害死了人家,还忘记了人家。怎么对的起他那份情谊?头一晕,倒了。

杨紫曦的鼻子一酸,仰起头,眼泪倒回眼眶。他从来不知道醉尘梦是那么有情义的男人,一直以为他是个风流人物。小姨以前还说,做男人能做到他这个地步,那真是太成功了。花心的都不用负责,这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花心的男人,转型成了情痴的种。谁人不伤?

扶苏接住邢思涵倒下的身体,幽幽吐了口气。晕了也好,该放松一下精神了。

六月,北冥宫的醉芙蓉开的大好。

清晨开白花,中午花转桃红色,傍晚又变成深红色。

可不就似涵儿一般,阴晴不定,如何变化,却也只有那几种。

但仅仅那几种,无论哪一种变化,都能轻易击碎他的心。

玉湖楼前,时波光花影,相映益妍,分外妖娆。

三醉芙蓉、弄色芙蓉、鸳鸯芙蓉、水芙蓉、木芙蓉等各式各样,扶苏看的只有那株少见的三醉芙蓉。

醉芙蓉?呵!

百花齐放,它一枝独秀。

扶苏曾几次想过要掐了它,指甲已经掐上,最终笑笑,和一朵花有什么好过不去的?

他又深知,他的确不想看见这株花,他真的是在和他过不去。因为看到它,就会想到他。只一个字,便能联想起来,无法忘怀。

玉湖楼前,扶苏提笔龙飞凤舞一般写下。

我自逍遥觅去处,爱在天下山水间。邢心囚意本无趣,思人相伴乐开怀。涵予心者江南雨,和风欢畅北国春。六月花开芙蓉面,一人小楼盼思涵。

他想伴她游走四方,却只能在这狭隘的小楼里,苦苦盼望。不知道是不是还有那么一天,携手游天下?

眼前是梦幻紫色的蜡烛灯,几只蝴蝶径自飞舞。这是邢思涵当初给他的,于他来讲,也算是珍藏吧!

邢思涵已经晕了五个时辰了,扶苏一直待在玉湖楼。他有些不敢去看邢思涵,担心邢思涵会质问他,为什么没能保护醉尘梦。那无异于是把他的心,一刀一刀割下。而他,

亲眼看着血淋淋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划拉着。

另一边还有南宫澈的事情扰心,本来他以为南宫澈可以轻易搞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没想到他心中的正念那么深,简直是愚正!人要杀你,你就让人杀?脑子有毛病!不过就算南宫澈再怎么危险,扶苏也无暇分心顾及。他现在整颗心全部栓在邢思涵身上了,哪有心情去管别人?

天色渐晚,晚霞满天而变得愈加强烈,霞光所映衬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别样,如此梦幻。

邢思涵立在窗前,她醒来有一会儿了。看着晚霞映红了天边,从一团团火烧云似的变成一片淡淡的红,浅下来,暗下来。心乱如麻,欢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现在的她,心中只有忧愁。

姐姐其实是男人,是情侣。杨紫曦那惹人厌烦的家伙,其实真的是她的侄子。而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有自己喜欢的人,以及喜欢自己的人。而喜欢自己的人去了,自己喜欢的人,伤了。自己,失忆了。说的好像一个笑话,却又是事实。

愁肠百转,她想,她最需要的是恢复记忆。

如此纠结,毫无用处。找回记忆,才是真道理。

“小姨,你醒啦?你饿了吗?我给你送吃的来了。”杨紫曦端着药膳乌骨鸡汤进来就看到邢思涵站在窗户边,便吆喝道;其实,他没以为邢思涵醒了,是端给自己吃的。只是现在,不得不割爱。

邢思涵看了眼鸡汤,腹部空空如也,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吃了。不过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当自己是不夺人多好的君子,该吃还得吃。

杨紫曦眼睛巴巴的看着,狠狠的忍着口水,这乌骨鸡药膳炖了足足三个小时,好香的,呜呜呜……

邢思涵没有平时的大吃特吃,而是细嚼慢咽的,对于杨紫曦来说更是折磨。

“我以前……”邢思涵想问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话只说了半截,还是决定问扶苏去,跟小孩有代沟!

“什么?”杨紫曦奇怪,怎么话说一半?

“没什么。”邢思涵淡淡道;吃完了乌鸡汤就跑去找扶苏,问了杨紫曦说是在玉湖。便一路走向玉楼,弯弯曲曲的路,走了不知道多久。

玉湖楼前,芙蓉遍地开。满目尽芙蓉艳蕊,浓荫下烟霞处处红。邢思涵一袭清浅的红色长裙,内搭淡黄色中衣,明媚而清浅。

扶苏望着窗外缓缓而来的邢思涵,心,顿时被幸福溢满了。她,醒了。第一个来找的便是他,其实,从来她爱的都是自己不是吗?就算是爱自己的容貌,那也是一种爱。

扶苏浅笑,满目柔情,美若烟花。

“姐姐。”邢思涵一步跃上,她还是习惯如此唤他。

扶苏微鄂,转而笑笑,怜爱的摸了摸邢思涵的头,姐姐就姐姐吧!

“我想恢复记忆。”别人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听故事,没有切身体会。亲身体会则是不一样的,所以记忆很重要。

一句话,再次愣住了扶苏。她不再是幼稚无聊的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行为能力。只是,他也不保证,她一定能够恢复记忆的。周大夫说过,只是有可能。扶苏温柔一笑:“好,我帮你。”不管能否成事,总要努力过才是。

“谢谢姐姐。”邢思涵扬一个微笑给扶苏。自从见了醉尘梦之后,明显深沉一些,沉默一些。以前她欢笑一定是开心的,现在,她笑了,却不见得是高兴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