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走了吗?你别走啊,你回答啊?”

除了自己的回声,再没有别的声响了。

“好吧,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什么才是真正的相声,怎样才能说好相声?”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什么意思?”

“这世上没有最好的相声,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说得好相声的人,和说不好相声的人。只有,会说相声的,和不会说相声的。”

“那,那怎样才算会说相声呢?”

“把自己当成第一个听众,说给自己听,如果你自己乐了,那你就会说相声了。”

“如果我自己乐了,但是别人不乐呢,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每个人的笑点是不同的啊。”

“不觉莞尔。”

“什么意思?”

“乐,不是仅仅指人的脸上是不是笑了,心花怒放,那才是真正的乐。”

“就是说,相声,要把话说到别人的心坎儿里去。”郭小宝若有所思。

“对了一半,是要说到人心坎儿里,但是不是说到别人心坎儿,而是说到你自己的心坎儿里去。”

郭小宝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我明白了,所以才会有含泪的微笑的说法。”

小宝一直认为,幽默的最高境界是像老舍的小说那样的,可是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如今一听高峰这么说,茅塞顿开。

就是“不觉莞尔”。老舍,能让人在读着读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带着含泪的微笑。

老舍是京派小说的代表作,他的小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含泪的微笑,尤其是他的中短篇作品。

他的作品以幽默的话语诠释了北京人独有的喜感,撩拨着北京人甚至中国人特有的笑神经。可是他的作品反映的现实,却是列强分割下饥寒交迫的祖国。

所以让人看完了之后,笑容还挂在嘴边,泪水却已流到心头。

这就是幽默和滑稽的最大区别,这也是自我调侃的最高境界。

最苦难的岁月,最艰难的时事,最不堪的回忆,都被他拿来调侃,所以引起了那个时代人的共鸣,甚至直到今天,都能让知音感受到笑容背后的那份沉重。

最精彩的相声,应该是这样的,最好的相声演员,应该能做到这点。

“你开窍了。”高峰显得很高兴。

“高峰,我能见你一面吗?虽然我经常能在梦中见到你,可是,却从来没有近距离地看到过你的样子。而且,我也从来都没有听过你的相声,我能见见你吗?”

“你很快会见到我的。”

“什么?”

“不仅见到我,你还会成为我。”

“什么,我成为你?我怎么会成为你?”郭小宝情不自禁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却回到了李忠的小屋子,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唉,我就知道,不能睁开眼睛,果然回到现实了。

“喂,你们都怎么了?”郭小宝转头去问站在门口,尚且清醒的李忠、李义父子俩。

李忠显然受的伤不轻,无力管这边的事情。

李义呢,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一点表情都没有。

“哎呦。”首先苏醒的居然是钟神秀,看来年轻,功力深厚,果然是占便宜的。

小宝一惊,手忙脚乱去寻找不知道摔到哪里去的八角鼓。

钟神秀已经先他一步拾起了自己的笛子。

糟糕,小宝知道,钟神秀可以翻盘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钟神秀却并没有冲着自己继续吹笛子,而是淡淡一笑道:“放心吧,从今天起,我钟神秀,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说完,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把皱巴巴的衣服拾掇整齐,抚了抚乱糟糟的头发,立刻恢复成了那个帅气十足的主持人的形象。

他看了李忠一眼,低下头,轻轻道了声:“对不起,我会补偿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小宝忙去拉扯周围的其他人,不一会儿赵霞、马淇、张广陵也一一醒转,角落里,一直被郭小宝无视了的云阳也终于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

他一直蜷着身子躲在角落里,所以小宝刚刚醒来的时候,居然完全没有看见他。

李义这时也终于缓过神来,不过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去打了一盆水来,让各位清洗清洗手脸,顺便再问一句:“要不要报警或者叫救护车啊。”

报警?要是陈队来了,郭小宝可是真的没有自信,能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解释给陈队听,而且,还让人家听明白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李伯伯,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云阳关切地问李忠。

“这点小伤,没有大碍的。”李忠刚一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了。

“哎呀,你这个样子,还不严重?”张广陵叹气道:“不过,你的病,怕是医院里,也未必治得好啊。”

“啊,那可怎么办?”李义没料到父亲的伤这么严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不用慌,不用慌。”张广陵忙说:“他是膻中穴受伤。我倒是知道一个膻中穴受伤的解法。用川芎、归尾、木香、青皮、桃仁、赤药各10克,肉桂、紫丁香各5克,以水煎服。”

“嗯嗯。”李义忙拿出笔记本来记录,顺便问一下“川芎”的“芎”字到底怎么写。

“此外啊,还要按摩,来,我来给你做吧。”说着,张广陵就顺着李忠的膻中穴沿任脉向下推36次,又在背上轻轻拍了36次,最后又揉了膻中穴36次。

马淇叹道:“艺术总监,您的肚囊可真宽敞,什么都知道。”

“你忘了我以前是呆在哪儿的了?丐帮啊。”张广陵解释道:“我们这些人啊,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有个头痛脑热,伤筋动骨的啊,都得靠自己,不知道点秘方,怎么混啊。”

马淇拿出挎包中随身携带的纱布和伤药,给所有人都一一检查了身体,疗伤敷药,有伤的治伤,没伤的也吃些药,强身健体。幸好他是七夜行动组人员,随身配备着这些装备,否则,要立马上街去买,要跑出老远,才有药店,还真不好买呢。

包扎完毕,确认大家都没有大碍后,小宝发话了:“大家刚才是不是也入梦了?”

这一句话,说得张广陵、马淇、赵霞都不住地点头。

“很奇怪,以前都只有我一个人能入梦的,这次居然这么多人一起入梦。刚才钟神秀的样子古古怪怪的,可能也看到了些什么吧。”他又看向李忠他们道:“你们呢,入梦了吗?”

李忠、李义和云阳都直摇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几个没入梦,而我们几个入梦了呢?”郭小宝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看来看去。

他一眼便看见了地上那半块遏云社的招牌,和满地的乐器。

“李伯伯,这招牌,是遏云社的,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呢,而且,我看见谢大婶那里也有一块。可是您的祖上是坚琴门的人,而谢大婶的祖上是燕子门的人,你们两位,都不是曼倩社或者是遏云社的后人,怎么会有这招牌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你说得没错,我老婆是燕子门李松正的后人,而我却是坚琴门掌门龚衣的后代,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招牌是怎么来的。”李忠解释着。

李忠没有注意到,听到“龚衣”这两个字的时候,张广陵脸上的肌肉一阵**,在梦里,他清楚地看到,龚衣是如何害得他的先祖双目失明的,蓦然地,他心中对于李忠,有了那么些许的恨意。

“当初,我们俩定情的时候,也是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我家的这半块牌匾,她觉得我们很有缘,就好上了。”李忠脸上显出陶醉的笑,很显然,他心中还是很怀念以前的那段美好的时光的。

“我想,我们之所以能够入梦,和这块牌匾和这些乐器有关。”郭小宝的话打断了李忠的回忆:“李伯伯,牌匾的事情,您不知道,乐器的事情,您总该知道吧,这些乐器,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呢?”

李忠听到小宝这么一问,长叹口气道:“唉,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今天也该到了揭晓它的时刻了。”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道:“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外人,就跟你们说说吧,你们都听说过《曼倩遗谱》吧?”

“《曼倩遗谱》?”马淇的好奇性顿时被勾起来了,他对于遏云社的牌匾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如果牵涉到《曼倩遗谱》,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们知道,而且我们还得到了一本假的《曼倩遗谱》,可能是出自郭德彰之手。”郭小宝道。

小宝真是老实,别人还没告诉他什么呢,他就先把自己知道的说出去了。

“嗯,对于你们的遭遇,我也有所耳闻,但是你们恐怕不知道,这《曼倩遗谱》不仅与相声界有关,还和戏法界、杂耍界和乐器界有关。”

“什么?”郭小宝挠着头说,他越来越糊涂了。

据说,世上最短的一首诗,题目叫《生活》,它只有一个字:

“网。”

郭小宝觉得,自己现在就在一张又大又密的网里,不得抽身。

“这个要从东方朔的身份说起。东方朔,绝不仅仅像《史记?滑稽列传》里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博学多知,能言善辩的文人。他,他是一个超然物外的方士。”

对于东方朔的才能,郭小宝是一点都不怀疑的,据说,东方朔,字曼倩,是西汉时候的人。

现在的世人了解他,多半都是把他当成是神仙来看待,的确,传说他是半仙之体,曾经屡次去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偷取仙桃,这本事,和孙悟空有得一拼了。正是因为他有这种空空妙手的本事,所以,小偷界便公然和相声界争抢东方朔做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