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淡淡地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赵新安迎到了屋子里,聪慧的欢欢乐乐已经早就按照青木的要求,在屋子里放好了工具,准备好了一切。

青木道:“新安师弟,我最后再劝你一次,我这个门,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让你走进来的,你可要想清楚啊,进来,可就出不去了。要是你是个明事理,懂得看山水之人,就应该知道,现如今,只有帮着我,才能够有一条活路。”说着,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往桌子角上一戳。那原本是红木的桌子,竟然被戳出了一个大洞,弄得地上到处都是碎屑。

这一手功夫,可是使得悄无声息啊,一点都不张扬,但是,明眼人一下子就能够看出来这是青木在向赵新安示威了。刚才赵新安露了一手,现在,青木也无意中使用了这么一手。

赵新安轻轻说:“真是没有想到,市井小儿玩的小把戏,居然一个堂堂的大日本皇军,也会搞吗?”

青木脸色一变,沉吟道:“你说什么?”

赵新安道:“难道不是吗?堂堂的青木,竟然也搞出了这样的花样,实在是太不堪了。这是很多年都没有人演的骗术了啊。你表面上是用内力将桌子弄出了一个洞来,可是实际上,却是将桌面事先用钢钻打穿后,再用砖粉拌上糯米粉填没涂平之后加工成的。整个的一张桌子,其实就只有这一个地方是可以用来表演的。我说得是也不是?”

赵新安这话一说,青木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所专注的,是读心术,所以,对于寻常的武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一次,想来一个先声夺人,所以,想出了这么一个点子,可是,没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让赵新安给识破了。

赵新安冷笑道:“你不仅向市井小人学习,而且,学也学不好,这一招,原本是用在红砖上的,因为,红砖的碎屑,和糯米看上去很像,可是,你却用在了红木上,颜色固然相似,可是,这木屑是有尖刺的啊,所以,这和糯米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差得太远了,除非我是瞎子,否则,焉有看不出之理呢?”

这话一说,青木就更加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赵新安却不依不饶,道:“别忘了,我可是消息张的徒弟,我学的就是戏法,你的这些招数,可都是我玩腻了的。”说着,他走到了桌边,顺手拿起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小碗,双手轻轻一捏,那小碗竟然在他的手里,变成了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赵新安掂着手中的碎片,笑着说:“师兄,你真是连江湖杜骗的手法,都用上了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瓷碗,是用乌贼鱼的骨头做成的吧,要是我刚才被你唬住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假装生气,然后一掌将这瓷碗也击碎呢。这瓷碗,别说是击碎,就是放在嘴里咬,都不成问题啊。”

说着,他便随手将一块碎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大嚼起来,嘴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青木知道,老北京人熬鹰的时候,是不能睡着的,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来和老鹰对视,而且,还不能让老鹰睡着,老鹰要是睡着了,那他就算是白忙活了。据说,这老鹰在休息的时候,眼睛是不会闭上的,它是左右脑交替着休息的。所以,有时候看着这老鹰眼睛是睁着的,但其实,它已经睡着了。这时候,就要上去用一根小棍子,将老鹰给拨动醒,决不能让老鹰睡着,要是睡着了,就不灵了。

不过,聪明的人,也有办法,那个和老鹰对视的人,可以在自己的眼睛前面贴一张小纸片,上面画着眼睛的形状。而其他人则轮流交替,负责将老鹰弄醒。只要一看见老鹰的爪子向前伸出,那就表示它已经睡着了。

的确,要熬鹰,并不是一定要傻乎乎地和鹰拼到底的,所以,人们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否则的话,便不是在熬鹰,而是在熬人了。

这一次,青木也想用最省力的办法来制服赵新安。他知道,在戏法界,要是盘道的话,一般来说,就是相互之间比试戏法上的高低,看谁能够高过自己。

要是能够收服赵新安,这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所以,他想出了这样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青木的武功不行,要是用人海战术,赵新安一定不服,所以,唯有使用戏法。

只是,他才出了一招,就有些上当了,赵新安对于戏法的了解,可真的不是只有一星半点儿,而是这方面的行家,看来,这一次不是去熬鹰,而是被鹰给熬了。青木下定了决心,要是这一次不能说服赵新安的话,就宁愿弄死他。

这时候,手下将一个很大的锅子给端了上来,里面是沸腾的油,里面还翻腾着几根肉骨头。

青木微微一笑,道:“老弟,你初来乍到的,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你,我们日本,有一种家常小菜,叫做天妇罗,想来,你一直在中国,也是没有机会尝到的吧。天妇罗,一般都是炸蔬菜、炸虾,这一次,我给你准备的,却是不容易,这是炸肉骨头,平常很少看见的,就算是在日本,也是不常见的,请吧,品尝一下,是不是好吃。。”

说着,青木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新安嘿嘿一笑,他真谛青木在捣什么鬼,在北京和天津一带,有一种专门跳宝局的混混,他们往往到赌坊里,大闹一场,一次来换取赌坊支付给他们的一份银钱。

不过,这些人跳宝局的时候,可不是跟别人打闹,而是折磨自己。他们有时候会切下自己的一块肉来,放在宝案上,押宝,若是输了,则没话可讲,要是赢了,那相儿可就大了,非要赌坊赔一块肉不可。

当然,赌坊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对方的,还会想出很多整人的办法来折磨这个人,要是他能够全都熬过去了,那赌坊就认你是条好汉,就会分给你银钱。

赵新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中有些好笑,他觉得怎么这个堂堂的大日本皇军的军官,就好像是开赌坊的流氓,而自己则像是跳宝局的混混呢。

这真是太可笑了。可是,既然对方划出了道来,自己就得接着,不管是对付戏法门的人,还是对付忍术界的人,或许,这一关是都要过的。

想到这里,赵新安微微笑道:“这小把戏无非是两种花样,一种是事先在油锅里兑了醋,因为醋比油重,一起倒进锅后,醋便沉了下去,火烧开后,醋便膨胀了起来,从油面就沸腾出一个个泡泡,看上去就好像是油被烧开一样。可其实,此时油锅温度并不高,手伸进去是不烫的。还有一种方法是放入‘吹干子’,它与油发生反应,使油沸腾。而且,为预防万一,还必须要在手上涂抹青阳和白醋。青阳和白醋是不沾油的,又起到一定隔热作用。万一油真的烧热起来,也不会烧伤。不管使用其中哪种方法,都不难做到这空手入油锅的绝技。可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时间过了很久,油早就真的烧热了,而且我也不能未卜先知,也没有事先在手上涂什么青阳和白醋。”

青木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他知道,这赵新安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可是,他依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新安笑道:“怎么了,师兄,你是认准了我没用,做不到,是吗?那你可想错了,我是一个戏法师,我不是一个普通的混混,所以,我们练的东西,自然是不一样的。一个混混不会练的法门,未必我们戏法师就真的不会。”

说到这里,他捋起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双指,伸入油锅,快速地捞出了骨头,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手上几乎是干的。

赵新安将那骨头上的油略微沥干了一下,就放到了嘴里尝了尝,然后就呸地一声,吐在了地上,道:“都是骨头,不好吃。”

青木哈哈大笑,道:“怎么,这骨头的味道,你吃不出来吗?”

赵新安笑道:“怎么了,这骨头,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吗?”

“你的师父,那个名叫消息张的老家伙,他的一把老骨头,原来也没有多少啊,放在油锅里头炸了那么两下,竟然缩水很厉害,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听到这样的话,赵新安的心中,自然是火冒三丈,可是,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克制,再克制,自己是来谈生意的,而不是来闹事的。所以,他眼中略微冒出了一星半点的怒火,然后又旋即收敛了下去。他手中突然攥起的拳头,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赵新安缓缓地说:“师兄,在中国的《史记》里有这么一个小故事,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啊?”

青木微笑着说:“洗耳恭听。”他是什么人,他何等厉害,刚才赵新安的这么一个小动作,他当然已经看在了自己的眼睛里了。他知道,这个人的内心,并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如磐石。作为一个优秀的戏法大师,他的确是宠辱不惊,临危不乱,可是,他毕竟年纪太轻,缺乏人生阅历,所以,他已经露出了害怕了。

“那是有关于项羽和刘邦的故事。”赵新安此时不慌不忙地说:“为了争夺天下,项羽和刘邦两个人开始对着干。当时,项羽抓住了刘邦的老父亲,想用来威胁刘邦。他在城门外,架起了一个大油锅,说要将刘邦的父亲放在锅子里煮成肉汤。你知道,当刘邦听到了这一切之后,他是怎么回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