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宝被气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白,竟然会这么想,他心中所想,原来只是要拜师而已,跟套郭兴国的话,没有一点都关系,看来,是自己妄做小人了啊。

“你师父,喔,我是说谢云娥,不会生气吗?”郭兴国说。

“不会的。”没想到,侯白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一点犹豫,好像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谢云娥是一定会同意的一样。

“师父一直都对我说,遇见值得我学习的人,我就可以拜他为老师。”侯白补充说道。

这一点,郭兴国没有想到,在他的心目中,江湖人都是很重视门派问题的,拜了一人为师之后,很少能够再拜别人为师的。

其实,在相声这一行当中也是如此。一般来说,相声演员只有一个师父,拜了某人为师之后,就不能再拜其他人为师了,否则的话,人家就会耻笑你门户不真的。

拜了某人为师之后,要再拜师,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时候,就不能再叫拜师了,要换一种称呼,一般来说,都是认干爹。很有意思,一个相声演员可以有很多个干爹,但是,师父,却只能有一个。

如果一定要拜师,那也行,但是,一定要退出自己原来的师门之后,才能够再拜他人为师,这叫做跳门。

谢云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而且,也算是曲艺行中的人,这些规矩,她自然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居然能如此看得开,豁达开朗,还主动让自己的弟子自己去找师父,这真是很了不起的,让郭兴国不得不佩服。

可是,他是不能有徒弟的,收徒弟不是不可以,收相声门的徒弟,自然可以,可是,要收学武的徒弟,那就不行了,只是,这其中的原因,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想到这里,郭兴国道:“小白,不行啊,我不能收学武的徒弟。”

“为什么?你不是有很多徒弟吗?”侯白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郭兴国,这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似乎是在哀求,真是让人不忍心拒绝啊。

可是,郭兴国却必须要拒绝,如果不拒绝的话,将来会害死这个孩子的。

“不行,那些都是说相声的徒弟,并不是学武的徒弟啊。”郭兴国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只要是徒弟就行了啊,管他学的是什么呢?”

“这不行,这坏了体统。”郭兴国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这样笼统地回答。

这时候,就听见窗外有一个女子的轻响,“小白,不用去求他了,这就是一个老古董,食古不化。”这时,众人就感觉到面前拂过一阵清风,不知不觉地,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众人几乎没有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跃过窗户的,她便已然跃了进来。

“谢先生。”郭兴国之所以如此称呼谢云娥,是因为“谢先生”是谢云娥在曲艺评论界的笔名,这么称呼对方,是表示对谢云娥的尊敬。

“郭先生,不知道原来你也如此迂腐起来了啊。”谢云娥叹道:“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後,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这是韩愈的《师说》?”郭兴国道。

郭小宝觉得很意外,他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一见面就之乎者也的。

“郭先生,既然你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又为何要拒绝小白呢?他也是一片好学之心。你刚才也看见了,蝴蝶穿花步,这在传说中只有金燕子曾经练成,他都学会了,比我还强,我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你又为何要拒绝这样一个天生的好苗子呢?”

郭小宝一愣,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刚才这么危险的时候,谢云娥一直在外面看着呢,但是,她却只是看着,并没有出手,看来,她对于自己弟子的武功真的是十分自信啊。

“谢先生,请不要误会,我是真的……”

“好了,小白,就不要勉强你郭叔叔了,你郭叔叔太保守了,他害怕教会了你这个徒弟,他这个师父就没有饭吃了,所以,小白,我们还是走吧。”

说着,谢云娥作势就要去拉侯白。

可是,侯白却没有动,眼睛依然恋恋不舍地看着郭兴国。

突然,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挣脱了谢云娥的手,走到小宝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倒了,大声地说:“小宝哥哥,我拜你为师吧。”

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郭小宝哭笑不得地说:“侯白,你是不是弄糊涂了啊,我什么武功都不会啊。”

侯白却认真地说:“没关系,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名份。”

这回,连她的师父谢云娥都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问:“小白,你在说什么啊?”

侯白道:“小宝哥哥是郭叔叔的徒弟,我要是拜了小宝哥哥为师的话,我就是郭叔叔的徒孙了,这样的话,我自然和郭叔叔就有了师门关系,到时候,我天天缠着郭叔叔,说不定,郭叔叔就会教我武功了。”

郭兴国笑道:“小白,你不要忘记了,小宝可是我相声门的徒弟,不是学武的。”

“我不管,我只要进了你的门,就是你的人,你还能亏待我吗?”

侯白这句话说得极其天真,惹得办公室里的几个大人都不觉笑了出来。

侯白却是认真无比,跪在地上,冲着郭小宝就磕头。郭小宝连忙往旁边一跳,道:“别乱来啊,我还没同意呢。再说了,你我年纪相仿,谈什么师不师的,让人笑话。”

他说的也是实话,要是突然之间有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徒弟,恐怕谁都会不习惯的吧,到时候,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教谁,谁叫谁师父呢。

侯白却道:“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

郭小宝连忙打断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会背这段,就不用显摆了吧。”他眼珠一转,旋即说道:“拜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想当年,张良拜黄石公为师的时候,可是一连三天早起,在桥边等着黄石公。”

“行,小宝师父,你说吧,在哪里等你?”侯白爽快地说道。

“等等,第一,你还没有拜师呢,不要叫得这么甜蜜,我不是你师父。第二,我的意思不是说也要你早起等我,我是说,师父是要考验徒弟,然后才能收徒的。”

“行啊,那你考验我吧,你说吧,什么条件?”侯白再次问道。

郭小宝皱眉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出来。所以啊,你拜师的事情不如就暂时先搁在这里,等我想到了该怎么考验你,再告诉你吧。”

“好,一言为定。等你想到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说着,侯白又笑呵呵的了。

这就是孩子啊,真是好骗。郭小宝摇摇脑袋,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摊上侯白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徒弟,他还真是不好应付呢。

其他人都知道,这只是郭小宝的缓兵之计,也不说穿,就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了两人斗嘴。

这时,侯白笑呵呵地对谢云娥说:“走,师父,咱们回去吧。”

“好。”谢云娥拉起侯白,两人依旧不走门,还是走到了窗前。

这时,郭兴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谢先生,以你的才华,要是出世,该有多大的作为啊。”

谢云娥淡淡一笑,道:“对于我而言,功名富贵,与我无缘。剑倚青天笛倚楼,云影悠悠,鹤影悠悠,好同携手上瀛洲。身在阎浮,业在阎浮,一段红云绿树愁。今也休休,古也休休,夕阳西去水东流。富又何求,贵又何求。”

郭小宝万万没有想到,这谢云娥的嘴里,居然能够说出这样有文学素养的话来,这些话,就算是能够把它们都背出来,那也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啊。看来,他以前一直将这个中年妇女当成一个普通的大婶,真是看走眼了啊。

郭小宝发现,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有一张平常不易于让人察觉的脸孔,平时不露,只到关键的时候才露一小手。就算是郭兴国、谢云娥这样他平常以为是已经很熟悉的人,原来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送走了谢云娥和侯白之后,郭小宝觉得实在是没有别的话可以跟郭兴国说了,便道了一声:“师父,我先走了,开追悼会的日子要是定了,我会通知您的。”

他现在觉得,和师父之间的距离又拉大了一些,刚见面的时候,他们虽然不熟悉,可是,却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他们已经是如此熟悉的人了,可是,却再也做不到像当日那样,畅所欲言了。他们,已经成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有那个女警帮忙,一切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追悼会,就定在三日后举行。本来,小宝不想租一个很大的厅,他想一切从简,因为,他觉得太婆婆一生节俭,或许,她也希望自己这么做的。

但是,婴宁却不这么想,她说:“不行,太婆婆有很多朋友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们一定会来祭拜的,要是你不准备得充分一点,到时候就会难堪了。”

郭小宝想想也是,便同意了。而且,他还想起了一件事情,便拿起了手机,给陈队拨打了一个电话。是的,追悼会,是一个好机会,到时候鱼龙混杂,一定会有人想要来浑水摸鱼的,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自己为什么不顺手也抓两把螺蛳呢?

和陈队商量好一切之后,郭小宝就稳坐钓鱼台,等待鱼儿上钩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拿着太婆婆的簪子看了又看,他已经知道,这支簪子,是长春会的信物,可是,是真长春会,还是假长春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