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就破一回例。”陈队说:“矿泉水就是矿泉水,没有其他物质;鸡汤也是鸡汤,不过里面还放了虫草、花生;死者腹内有未消化完的食物,没有鸡汤成分、虫草成分,但是有花生。”

赵京一笑了,道:“问题就出在花生上。”

“哦?此话怎讲?”郭小宝问。

“如果我猜得不错,金榭正是对花生过敏。花生是西方人,尤其是美国人经常过敏的物质,所以美国的餐厅基本不使用花生油,但是中国就不一样了,花生过敏的人目前来看,并不算多。花生油、各种带有花生的食物,也都是比比皆是。”

赵京一侃侃而谈:“所以金榭无奈,他偏偏是那少数人中的一个,而且对花生异常敏感,敏感到要随身携带肾上腺素。所以,他从来不吃外面的东西,除非是他能确认里面一定没有花生成分。这就是他为什么显得那么不近人情的地方。”

郭小宝道:“可是,花生是在鸡汤里的,并不是在矿泉水里的啊,那不正好说明雅馨……不对,他没喝鸡汤啊?”

赵京一道:“那是因为我们忽略了一些东西。”他问郭小宝:“你见过用花生煲鸡汤的吗?”

郭小宝道:“我是没吃过,不过备不住别人喜欢。”

赵京一问雅馨:“你用花生煲汤了吗?”

“没有。”

“所以,鸡汤里本来没有花生,是有人故意放了花生进去。要证明这一点,很容易,陈队,我想您一定也接到了关于茶杯盖子上物质的报告了吧,如果我没猜错,里面只有鸡汤、虫草,没有花生。”

陈队微笑点头,这个赵京一果然聪明,他很想听他继续分析下去。

赵京一道:“据此我们可以推论,口杯里没有花生,花生是拿到台上之后,才出现在里面的,花生没有脚,不会自己跑到茶杯里去。金榭如日中天,自然不会自己给自己下毒,那么……”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贺文的脸上。

贺文大叫:“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整个人都在台上,下毒的话,大家都应该看得见。”

“小宝刚才说,有些东西本来不该在台上,却出现了,这值得怀疑,可是我们却忽略了那些本来就在台上的东西。”

他顿了一下,道:“是的,扇子。这个节目的重要道具之一,扇子。众所周知,这个节目中,扇子被当成了锣槌,逗哏的用它来打捧哏的头。这就是打哏,打哏所使用的扇子不是一般的扇子,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也就是说,是有‘托’的,将扇轴放松,而且经过火烤,所以只要轻轻一拍,就会发出很响的声音。”

他一边说一边做示范道:“大家都认为是大力打到了头上,其实并不是这样,演员并不疼。而且,金榭很疼惜捧哏的,他表演的时候,特地把扇面打开一点,然后再打,这样,声音更响,演员却不会有痛感。所以,他这种好心,成为你利用的对象,你把花生磨成极其细微的粉末,放在扇子里,金榭打开扇子的时候,粉末就掉落到他手里。”

他又转身对观众说:“大家应该还记得吧,当表演敲锣念咒到一半的时候,他让贺文拿水上来,然后,在贺文离开的时候,用手掌掩着口鼻,对台下说:‘就这路财迷你就该这么整他。’花生,就是在这个时候摄入体内的。”

他又问陈队:“如果我没猜错,他的鼻腔内也有细微的花生末吧。”

陈队点点头。

贺文有些慌张了,道:“我不知道他有过敏,我怎么可能事先准备,这花生,是不是有人曾经在上面放了花生,或者是,有人吃零食,掉在上面,结果……”

赵京一打断道:“你知道他对花生过敏。你们不是普通关系,是搭档,也是最好的朋友,他瞒别人,但是却没瞒你,他当你是知心人。”

他叹息道:“昨天,是金榭的生日。很多人都聚在一起,给他开生日会。你送了一只蛋糕,当时很多人现在都记得,你说:‘放心吧,这蛋糕你吃得的。’金榭很给面子,吃了。我给你订蛋糕的蛋糕店打过电话,了解到,你特别要求,不能含有任何花生成分,好像还签订了什么协议吧。那是一家很信得过的蛋糕店。”

贺文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是好朋友,好搭档,那么我有什么理由要杀他,他现在这么红,我也跟着沾光,我干吗要杀他?”

郭小宝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到了赵京一的手里。

他指着那条“‘满天星’强势拉拢金榭,金少爷意欲背叛‘曼倩’”的短信说:“就是为了它。金榭想必是提出了要离开曼倩社,加入满天星吧。他原本想拉你一起过去,可是你不同意,你忠于你师父,忠于曼倩社。听人说,昨天,他的生日会后,你留了下来,和他长谈,大家不知道谈的什么,但是我猜想无外乎是,你劝他留下,他执意要走,最后他说,即使你不肯走,他也是要走的,明天,喔,也就是今天这场演出,是他在曼倩社演出的最后一场,也是和你搭档的最后一场等等。”

贺文面无人色地继续听着。

“他的这种行为触怒了你,所以你决定杀死他。但是你觉得,金榭是属于舞台的,属于曼倩社的舞台,普通的杀,辱没了他,你要让他死在人生最辉煌的瞬间。《口吐莲花》,是你们的成名作。所以,估计是你请求他,把节目换成《口吐莲花》,你想和他最后再演一次,你们的成名作。他同意了,所以主动找剧场方面更换了节目单。贺文,曼倩社不是黑社会,大家好聚好散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想不开,非要用杀人来解决问题呢?”

贺文不服气,道:“这些都是你的推理,你没有证据!”

赵京一叹了口气,道:“你错上加错的,是你不仅想要害死金榭,你的好兄弟,你还想嫁祸给无辜的观众,雅馨。”

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你不要血口喷人。”贺文咆哮道。

“陈队,告诉我们扇子上验到了什么吧。”

“鸡汤、虫草、花生。其中鸡汤、虫草只在扇子边上有一点,花生散布扇面。”

“好,谢谢陈队,您说得很详细。为什么鸡汤、虫草、花生的分布如此奇怪呢?我想原因是因为花生是你涂抹在上面的,所以整个扇面都有,而虫草和鸡汤,是你为了陷害雅馨,想把扇面上的花生粉末倒一点到鸡汤里去的时候,慌慌忙忙沾上的吧。”

“这?”

“当然,扇面上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别人弄上去的,不过,怎么就那么巧,也有一个人喝了鸡汤,而且是带虫草的鸡汤,还把它淋在了扇子上。鸡汤里由于放了虫草,煮出来是微微带着红色的,曼倩社要求严格,这样的扇子,有碍观瞻,恐怕很快会被道具部门换掉的,所以这把扇子上的污迹,极有可能是你刚才弄上去的。”

雅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贺文,仿佛要说话:是你吗,是你要陷害我吗?

赵京一道:“以上纯属推理,当不得呈堂证供,不过,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首。”

贺文心一横,道:“你没有证据。”

“不,恰巧相反,我有证据,而且是铁证。”

他一指雅馨桌面上放的摄像机,道:“大家都忘了它吗?雅馨看来也是首次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所以没来得及去关她的摄像机,仿佛已经忘了它一样。当大家惊惶失措的时候,当大家忙着录笔录的时候,当大家听着我们推理的时候,只有它,一丝不苟地盯着舞台,记录着台上的所有片段。当然也包括你们表演的时候,包括你拿扇子敲打那个杯子,抖落花生末的时候。我说了,给你个机会自首,可是你却放弃了。”

贺文颓然坐倒在地上,道:“不错,是我干的。可是这怨我吗?是他,背叛了我们曾经许下的诺言,永远爱相声。我们是一个学校毕业的,都是曲艺学校,学相声专业。可是毕业后,我们却发现,毕业就是失业。那时候相声不景气,没有一个团肯要我们。”

他叹息着继续说:“直到师父的出现,师父说:我有粥你们喝粥,我有饭你们吃饭。是他,给了我们上舞台的机会。我们发过誓,永远不会背叛师父,不会背叛我们热爱的相声事业。可是,他,却为了钱,出卖了自己的良心。我,我真的不是存心要杀他的,我只是想让他难堪,让他在表演的时候过敏发作,所以我才放了些花生末的,我真的没想到,这么一点儿,他居然会……他演了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事,我以为这次他没吸进去,不会发作了呢,可是,没想到,他……”

“你错了。”赵京一突然变得十分严肃,道:“食物过敏的发作时间通常在半个小时以内,一粒花生的1%即可引发过敏。这种玩笑,难道也是开得的吗?也许,他早就感到不适了,因为,我早就觉得他脸发红,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其实他可以马上中断表演,去拿药物的,他随身就带着特效药品肾上腺素呢。可是他却没有去拿,为什么?”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因为他想完满地结束这场演出,让观众们看到一个没有瑕疵的表演,所以他抱着侥幸心理,一直忍着,直到发作。这样的一个人,你能说他是不热爱相声事业吗?在哪个舞台上说相声,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待观众一片赤诚,那就够了。”

他又对着贺文一字一句地说:“你老实说,害金榭,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你所谓的相声事业,还是,仅仅是嫉妒。嫉妒他比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