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在旁边看着,也帮不上忙,她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为郭小宝祈祷。

本来,她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见太婆婆的,以后,她很有可能就是郭家的人了啊,可是,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自己是一个命薄之人吗,和自己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她一出生的时候,父母才会把她丢弃。

婴宁不再多想了,想也没有用,她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小宝找到杀死太婆婆的凶手,那才是她应该做的。

郭小宝躺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断地调整着方位拨弄着八角鼓,可是渐渐地,他就不再拨弄它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他开始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动也不动。

屋子里头三个人,两个活人,一个死人。

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人动一下,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这样,空气仿佛凝固了,整个房间,好像并不处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另一个时空中。

婴宁觉得身体有些寒冷,一种莫名的悲怆感涌上心头,她害怕,害怕这样一种场景,成为永恒。

她仿佛看见,小宝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一动不动,就好像他现在躺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她看见满天飞舞着白色的雪花,她摊开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上,她却惊得连忙把它掸落在地上,因为,她分明看见,雪花飘落在她手上之后,变成了雪白的纸钱。

她听见哀婉的笛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是那样凄厉,那样悲伤,她觉得自己仿佛透不过起来了,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一点一点地抽干、抽干。她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向自己袭来。

不好,一定有古怪。她多么希望,此时的小宝能拨动一下八角鼓上的铃铛,让另一种音乐声来使得她解脱出来,然而不行,她艰难地回转头,看见小宝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微笑。

难道,难道小宝也已经中招了吗?婴宁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小宝的脸也发生了变化,渐渐地变成了方云云的脸,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整个的人都变成了方云云的形象。

不对,这一定是幻觉,婴宁想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一下,可是,她却发现,自脖子一下,已经僵硬,一点都不能动了。

她又强自镇定地把头别转过来,看向方云云,顿时惊呆了,方云云的形象,变成了郭小宝,他的手还是像刚才那样举着,做着好像在打电话的姿态。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是有人在故意搞鬼。

笛声一定有古怪,婴宁提醒着自己,她想通过大叫一声,来破除这骇人的法术,但是没有用,她觉得自己的声带也开始打结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惜,你天生不是学音乐的材料,学唱歌,不能用喉嗓之力,要用丹田之气。要把气流从丹田部位运送上来,从脑门向下发出。”婴宁想起了,从小到大,她的养父张广陵不止一次说过这话,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她觉得,她的身体,像是被封住了一样,所谓的什么丹田,她竟然好像根本就没有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现在了窗外。

窗外正是黎明前的黑暗,黑得好像锅底一样,没有一丝亮光。

月亮在哪里,星辰在哪里?莫非,自己已经早就不在这个空间,所以,才会见不到一点光明。

屋子里,屋子里明明是有灯的啊。

这一瞬间,婴宁明白了,不是她的肉眼看不见东西,而是她的心眼,已经被蒙蔽上了,所以,才会使得她有一种不在人世间的恐惧和无助。

是谁?是谁居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是谁,居然懂得用这样的法术来压制自己。

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子渐渐清晰了起来,一瞬间,他就跳过了窗户,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把笛子,一把红色的笛子,玛瑙笛。

“钟神秀?怎么会是你?方云云,是你杀的?”婴宁用尽了气力,但是却只是发出了这样一点声音。

郭小宝还是像个死人一样,在**躺着,一动也不能动。婴宁知道,他一定也是着了道了,跟自己一样。

此时此刻,郭小宝心如刀绞,自己最亲近的人,太婆婆,已经死掉了,自己没有机会见她最后一面,没有机会尽自己的孝道,如今,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受苦,可是,他却居然还是没有办法。

要是有赵京一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他就能救自己的爱人了,可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没有本事的、臭说相声的。

是的,小宝的身子虽然一动都不能动,可是,他的耳朵还听得见,所以,他知道这个屋子里已经发生了变故。他多么想拨动一下八角鼓啊,管它灵不灵呢,至少可以尝试一下吧,可是,他却动不了,他一个指头都动不了。

钟神秀微微一笑道:“婴宁,你好啊,虽然是一个公司,可是,我们好像还没有单独相处过吧?”

“谁跟你单独相处?小宝还在这里呢。”婴宁厉声喝道,但是说出来的声音,却像蚊子叫一样轻。

“小宝?”钟神秀哈哈大笑道:“他已经和一个死人,没有多大区别了吧。”

婴宁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钟神秀轻轻走进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道:“不用那么急,婴宁,小宝死了,还有我来照顾你。”

婴宁真想呸一声,在钟神秀的脸上吐一口痰,可是,她做不到,要是她能做到这么吐气的话,刚才发出声音来破解笛声也不会很难了。

钟神秀道:“我发誓,方云云的事情的确与我无关,我不会无能到拿一个老人家来出气的,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看看有谁能够在方云云毫无戒心的情况下进屋来呢,深更半夜,让一个陌生人进屋,而她只有一个人,这可能吗?”

“你的意思是,杀了方云云的人,是她很熟悉的人?”

“是啊,他们或许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的,是个方云云很放心的人。”

这样的人,不多啊,太婆婆一直深居简出的,很少和人来往,就算是邻居,也不会轻易让人进屋的。郭小宝在心里琢磨着。

忽然,郭小宝的身体一颤,他想起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是的,这个人,曾经和太婆婆在屋外闲谈,话语之中,颇多奥妙;这个人,曾经进入过屋子,和太婆婆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长时间的交流;这个人,是方云云想要把自己托付给的对象……

这个人,就是郭小宝的师父,郭兴国。

郭小宝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不可能的,师父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师父根本就没有理由这么做的。

“郭兴国不是这样的人。”婴宁的声音大了一些。

郭小宝知道,以婴宁的聪明才智,也已经猜出了端倪。

“我也是瞎猜,你不信,就算了。只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方云云的身体,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内脏却已经震得粉碎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吧。”

“次声共振?”婴宁叹道。

“没错,可惜,我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力,而且,我相信,和我曾经交过手的任何一个乐器的持有者,都不具备这个功力。所以……”

“所以,就需要八音九律阵的最后一个人。”婴宁沉吟道。

“没错,我一直在想,所谓的八音九律阵,那第九个人,究竟是谁?今天,当我听到郭兴国的演唱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

“是肉声?”婴宁猝然领悟。

“不错,就是肉声,所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第九个人,就是使用肉声的人。本来,我还想不到这个人是谁,我以为是张广陵,你的干爹,因为,他有绝对音感,可是,他已经是三弦的持有人了,应该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个身份吧。后来,我想到了云阳,因为,他的确唱得很厉害,那次小宝他们围攻我的时候,如果不是云阳的唱腔,恐怕,他们还没有那么顺利能够让我受伤。”

“结果,你就想到了今天的演出?”

“是的。”钟神秀道:“直到今天演出的时候,听见了郭兴国的声音,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如果他直接和我对抗的话,我想,几乎能将我秒杀。”

是的,在当今社会,谁还能做到,在不利用话筒的情况下,把声音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而且,第一排的人不觉得声音太响,而最后一排的人,也不觉得声音太轻。

“所以,你怀疑,他就是第九律?”婴宁问。

“不错,所以,当我在七夜得到消息说,方云云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

郭小宝心想:不错,从死亡的时间来判断,这段时间,师父已经离开了曼倩社一会儿了,所以,他完全是有可能作案的啊。

可是,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七夜的本事,你也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我甚至比法医更早知道一些情况,于是,我就想赶在你们报警之前,来这里看看。”钟神秀笑着说。

“来看看,就来看看吧,为什么又要制住我们呢?”婴宁没有好气地说。

“这你应该理解我吧。”钟神秀一摊手道:“因为我和小宝的关系不太好,所以,他很有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向我攻击,所以,为了自保,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狡辩。以你的功夫,我们两个捆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你刚才下手,根本就没有留有余地。”婴宁道。

“不,不,不,你错了,我还是留有余地的。”钟神秀笑着挥动自己手中的笛子,道:“我的余地就是,不马上将你们置之死地,除非,你们拒绝我的要求。”